“不可。”夏无良威严的声音突地响起。
凌逍闻言急忙收了银针,面色有几分沮丧,道:“施大哥,我认输。”施义豪眉头一皱,他并没察觉到凌逍手中的银针,突闻听凌逍认输,虽是欢喜,却觉凌逍尚有手段没有施展,且他自己更没发挥真正实力,打得很是憋屈,虽然赢了,却也没甚么可风光的,还想再战找回面子,便松了手,冷声道:“咱们再来。”
“不来了,我不是你对手。”凌逍揉揉疼痛的胳膊,颇是委屈地道。冲施义豪抱拳还礼,凌逍又皱着鼻子看着夏无良,对方才被喝止之事仍觉不满。施义豪察觉凌逍的怨气,闻言面上有了几分喜色,却仍想再比,便道:“凌逍,咱们再来。”
“臭石头都认输了,你还逼他干嘛!”夏涵影怒道,黛眉横挑。她可看不出这其中缘由,只觉凌逍落败,似还受了伤,又见施义豪赢了尚且不让,步步相逼,便和娘亲讲的故事中的恶霸一模一样,因此大怒,差点拔了剑。“臭石头,你怎样,伤的重不重?”夏涵影拉了凌逍胳膊相问,看着凌逍一脸委屈样,还道他疼的厉害,心里一酸,便是更加厌恶施义豪了。
施义豪面色发怔,实在想不出怎就惹了夏涵影生气,迎上她恼怒的目光,心中愤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凌逍向施义豪投以歉意的目光,打了一趟基本拳法,道:“影儿,我没事的,施大哥没下重手。”夏涵影这才放心,却仍没给施义豪好脸色。
“石头,你觉得委屈么?”夏无良言道,冷冷地瞪了眼凌逍:“有些手段,是保命用的,而不是用来切磋的,你可明白!”凌逍被夏无良冰冷的眼神瞧得打个冷颤,他很少见到夏无良这样严肃的目光,心头感到惧怕,细想方才之事,暗道自己的确有些过激了,大感羞愧,躬身倒地,道:”爷爷,石头错了。”夏无良面色缓和,看了眼天色,道:“天黑之前,将‘侠者取仁,武者莫善’书写五百遍。”
“啊!”凌逍叫嚎,五官皱成一团,像受了天大的冤屈:“爷爷,你还是打我屁股吧,让我写字,我痛苦,事后你要检查,那不更痛苦!”
“哈哈哈……”众人发笑,夏涵影更是笑弯了腰,声音低沉道:“石头之字,如爬虫之痕,如此难看的字,老夫此生未见,奇哉,奇哉!哈哈哈……”凌逍面色发窘,见夏无良没有丝毫改变主意的意思,抬头西望,见日头渐红,长叹口气,有气无力地去了书房。
霍起含笑望着凌逍进了书房,目中满是赞赏之意,回头见施义豪呆呆怔在那里,微叹口气,走上前拍了他肩膀,道:“豪儿,若是生死之战,你没了刀,面对凌逍,活着的一定是他。”施义豪不服气地道:“不可能,我境界高他那么多。”霍起面色肃然道:“为师会骗你么?境界可不代表着实力,特别是杀人的实力。你的路还长,接下来暂住这里,跟你夏爷爷学好轻功,有所成就后,你便独自去西漠吧,那边匪盗横行,生活残酷无情,你该见见血了,能不能活着,就看你的命数了。”
施义豪面色有了几分惶恐,可迎上了霍起冷峻的目光,他抿抿嘴唇,躬身道:“徒儿知道了。”霍起摆摆手,道:“去吧,练刀千遍,好好想想方才的比斗,你犯的错误太多。”施义豪拜了一拜,取了刀,瞥眼书房的方向,转身出了院门。
夏涵影看着被暗金阳光染红衣衫的霍起,方才二人的对话她听得清楚,突然觉得施义豪好可怜,更是对霍起生了恐惧之意,吓得退了两步,躲在了药荷儿怀里。药荷儿揉揉夏涵影脸颊,低头在她耳畔细语,不多时夏涵影便发出了笑声,蹦跳着去了书房。
“儿孙自有儿孙福啊……”夏无良仰面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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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儿升起了,像是月宫仙子笑颜如花时的眼睛,亮亮的,便是周围漫天繁星也遮不住她的光彩,这一轮月牙儿是极富诗意的,惹得人情不自禁的想去唱颂。
“影儿,这月牙儿真漂亮。”凌逍坐在迎客松下的石卓旁,张嘴吃了夏涵影递过来的已经剥了皮的葡萄,甜酸的汁液润着喉咙进了肚里,满口盈香。他贪恋这滋味,便移开了盯着月牙儿的迷恋目光,转而看着夏涵影手中剥了一半皮的葡萄,张大了嘴等着。
夏涵影睨了凌逍一眼,将手中葡萄果肉晃晃,扔进了自己口中,嗔道:“你总是这么懒。”凌逍扬了扬手,可怜兮兮地道:“本来比斗就伤了手,又被罚写字,哎,我的手啊,怕是要废了。”夏涵影没好气的哼了声,道:“得了,我剥给你吃,看了你这副样子我怕会忍不住揍你。”
石桌上的棋盘早就撤去,摆了个大大地花瓷果盘,上面盛了几大串葡萄,淡青的果子蒙上层月光,晶莹剔透,甚是诱人。夏涵影嘻嘻一笑,伸手摘了颗葡萄,灵巧的剥了皮,将果肉送到了凌逍口中。凌逍享受地吃了,笑道:“影儿,你一笑,眼睛就跟天上的月牙儿一样。”夏涵影面上一红,似是羞恼,又摘了几颗葡萄,也不再去皮,一股脑的全塞到了凌逍嘴中。
凌逍嘴巴鼓囊着,冲夏涵影扮个鬼脸,用手托了腮帮,盯着月牙儿,叹道:“影儿,你说那月宫真的有仙子居住么?”夏涵影也看着月亮,漂亮的大眼有些痴迷:“娘是这样说的,那就应该有吧,这月牙儿可真美,像个小船,我要是能坐在那上面该有多好。”凌逍扑哧一笑,在夏涵影光洁如玉的额头敲了下,道:“你要上去了,我怎么办,谁给我剥葡萄吃?”
“活该你不吃。”夏涵影气鼓鼓地瞪了眼凌逍,赌气地转了身,忽的一笑,道:“臭石头,那个家伙还在练刀呢。”凌逍闻言望去,但见不远处的栈道上,施义豪着了短衣,扎稳了马步,一遍遍地挥动着手中和他身高差不多少的巨刀。他所练得仅是些最基本的劈砍之术,但他却极为认真,仿佛每一刀都是生命中最后的一刀。
月光洒下,刀光霍霍,虽说每一刀都极其简单,可仔细看去,每挥一刀,施义豪身上的气势便更加沉稳,却又有种说不出的狂霸之感,仿佛这简简单单的一刀就这般挥下,再没什么能够阻挡。
“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凌逍凝重地道,渐渐沉浸在施义豪挥下的每一刀中,良久叹息:“最基本的,却可能是最重要的。”凌逍似有所悟,目光时明时暗。夏涵影撅撅嘴,剥了颗葡萄吃了,道:“就是人傻了点,哎,臭石头,我听霍爷爷说要让他去西漠,按命数自生自灭,他又好可怜。”
“未必不是他蜕变的机会,我相信他能闯出名堂的。”凌逍只是微微皱眉,便坚定地道。夏涵影叹口气,移开了目光,重又看着月牙儿,道:“臭石头,鬼老头又要给你……,你明天是不是就要回药谷了。”凌逍面色一苦,道:“鬼老头喝醉了,若非这样,他今晚便要抓我走呢,地狱般的生活又要来了,这次过后,鬼知道又要有怎样的后遗症呢?”夏涵影鼻子一酸,连着剥了几个葡萄与凌逍吃了,柔声道:“说不定能治好呢?”
凌逍摇头苦笑,怔怔地看着施义豪挥刀,陷入了沉思。
少年不识愁滋味,可随时间的沉淀,却也渐是明白了忧愁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