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逍自幼跟随夏无良,得了夏无良不少真传。夏无良名号‘圣偷’,当年那可是人人喊打的人物,本无根浮萍,凭着偶得‘幻影’之法,观光大小门派藏经匿典的秘密之所,学得了不少绝学,便说偷天窃地也不无不可,也不知引得多少人追杀,几成武林公敌。但他顶着血雨腥风,一路走来,却也逃出了威名,及至化羽之境,天下之人再拿他无法。
夏无良化羽之后,主动隐退,遍邀江湖各派之人,于中州无丈峰昭告天下武林,发下誓言,称绝不将所‘借’各派功法传给他人,如有违誓,便自废武功。众英豪本就拿他无法,便做了顺水人情,送了‘圣偷’之名,也算誉满天下,从武林皆敌变为天下遍友,倒也算古往今来一大另类。
凌逍身怀天绝脉,夏无良知如无天降神迹,凌逍此生武道无望,但一来他受人所托,二来他又极喜凌逍,便将所创‘无名决’相授,以期能助凌逍破天绝,除此之外,也传了些厉害的武功,如那‘灭’字之功,这些功法乃夏无良自创,其基础为所偷师的他派之功,严格上讲,倒有几分违背誓言之嫌。
但夏无良所传最重要的反倒不是这些,而是那些保命的经验。夏无良一步步走来,旁门左道之术学了不少,各派功法也学了不少,但最令他自豪地却是自己的生存之道,这是无数次历经生死积累下的。夏无良心觉对凌逍有愧,唯怕他因武道断绝,受了他人欺负,陷入死境,便将保命的技巧一一相传,且作为重中之重。
凌逍虽尚年幼,但聪慧机敏,能触类旁通,可举一反三,加之他虽是平时懒散,学起东西来却刻苦踏实,倒还真得了几分真传,虽无实际经历,但其经验怕是比起一些刀口舔血的侠客也不差。
这次比斗,仅是一次切磋,倒不算是关乎生死的大战,但却是凌逍首次真正和他人对打,凌逍虽不在乎输赢,却想着将所学的东西运用到实战中去,光说不练那只会是纸上谈兵,他人的经验即使记住了也不是自己的,只有真正一点点去经历了,才会成为自己的本事。
凌逍未趁施义豪调整期间出手是有考量的,他境界本就了差太多,全仗着出奇制胜之道暂占了上风,但俗话说穷寇莫追,如此做法非是心仁,而是无绝对把握制敌,如一味死逼,反激发敌人凶性,杀敌一千亦要自损八百,得不偿失,更何况凌逍只占了一时之优。
施义豪方才吃了大亏,凌逍知他心中不服,急于扳回面子,定会收了大意之心,全力以赴。因此凌逍不敢正面接招,否则必败,需要暂避锋芒,暗寻机会,眼见施义豪攻来,气势稳如山岳,又甚是凶狠,凌逍冲施义豪做个鬼脸,撒丫子跑了……
施义豪所用‘身如刀’,是霍起自创之功,讲究以身化刀,全身皆刀,最重要的便是一往无前气势,其招式极其简单,只是刀法中最基本的劈砍之术,但以身为刀,却含大道,很是实用,威力可不同寻常。施义豪修得是刀道,‘身如刀’是他所会不多的拳脚功夫,但他自负不弱于凌逍的‘灭’字之功,可前提是他能打到人。凌逍像是归了江河的游鱼,滑不溜秋儿的,脚下疾走如飞,身影飘忽不动,施义豪脚下功夫可差得多,即便他境界高出凌逍许多,却是连凌逍半片衣襟都没摸到。
“这滑小子如此戏耍我,真是可恶,偏我没有学习轻功的天赋,即使苦练也不得法。”施义豪气呼呼的想着,蓄满力量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实在憋屈,身上的气势也弱了些,心中更是急躁,又见凌逍满院子逃窜之余,更是对着自己扮了鬼脸,登时怒不可竭,喝道:“凌逍,你别跑。”
“干嘛不跑?”
“你这是比武么?”
“怎么不是,轻功不是武功么?”
“……”
“咱先比了拳脚,我略胜一筹,现在比轻功,嘿嘿,我还是略胜一筹。”
“你……”
“承让,承让,哈哈。”
施义豪哑口无言,面对这么个混不吝儿,他气的肝儿疼,可偏抓他不着,有火没处发去,于是满肚子的火气全跑到了脚上去,像踩了个风火轮似的,速度还真就快了起来,也在此时,施义豪发现凌逍速度渐慢,心中一喜:“毕竟还未修出悬气,定是体力不支,哼,臭小子,别让我逮着你,有你好看。”
施义豪心神一震,登时觉得脚下又快了三分,见得凌逍又慢了些,大喜过望,忽想到先前被凌逍戏耍,心中闪过羞恼之意,本是冷峻的面庞竟也露出了些奸诈笑容,许是第一次这般模样,便有几分皮笑肉不笑的味道,微喘气地道:“凌逍,这轻功便是你赢了。”说话间施义豪已是蓄足了劲儿,果见凌逍闻言发笑,脚下也停了。施义豪眼中冷芒一闪,猛地前跃,挥手如刀,本是直劈凌逍后脑,心头一凛,马上手一偏,落向凌逍左肩。
“轻功比完咱再重新比比拳脚。”
贼兮兮的笑声落到了施义豪耳里,施义豪一愣,发现自己一掌劈了空,原来凌逍早已准备,不由得心中暗暗失落,又听得一个幽幽的声音:“始于一,亦亡于一!”施义豪暗自冷笑:“你便也会只这写字的功夫。”当即运劲力于臂膀,要挡凌逍那横扫的一招拳头,哪知自己拳到,凌逍拳还没到,定眼一瞧,见凌逍纵身而起,却使出了那‘只剩人身,灭!’的招数。施义豪又羞又恼,却也没慌,急忙顺势横臂挡了凌逍凌空一腿,心知此招为连击,因此又是一爪探出,便要去抓凌逍脚踝,可是却又抓了空。
“哈哈,此叫兵不厌诈,施大哥再瞧瞧我这‘蛇缠树’的功夫。”凌逍奸计得逞,又见施义豪原本狂霸的气势经自己方才逗弄,已有八分化作了冲天的怒气,心中更喜,也不再逃窜,以掌开路,直打施义豪前胸。
“来得好!”施义豪喝了声,略有些兴奋,像吃了火药,红着眼迎了上,拳头生风,刚猛无匹。凌逍嘿嘿一笑,手往边上一错,身子也紧跟着一歪,微微躲了开,脚下不停,直往施义豪怀里钻,手臂像没了骨头,贴着施义豪臂膀一伸,五指一扣,便要去抓施义豪手肘。
施义豪冷哼一声,也不躲避,便让凌逍抓了去,被缠的右臂暗自发力,肌肉鼓胀,抵住了不甚烈猛却如细水长流般的阴劲儿,又反是抓住了凌逍胳膊,同时左手如钳,正抓了凌逍刚欲袭来的手腕,冷笑道:“不动如山。”凌逍面色一变,暗自发恼:“大意了,以弱对敌,怎能骄傲轻敌,他这招便是我的克星。”
蛇缠树不算什么上的台面的功夫,发招有些阴险,但却很实用,关键时候也很致命,但其妙义却在一个‘奇’上,即用的时机要出其不意,发招一气呵成,灵活多变,偷袭完后便走,哪成想施义豪虽被激怒,却学得‘不动如山’这等硬功夫,他境界又高,根本不怕凌逍那出奇一抓,便是凌逍后招也被他一招给封死了。
感受着双手传来的疼痛,凌逍额头渗满了汗珠,想要挣脱又是不能,无奈下只得攻其下三路,膝腿并用,想要逼着施义豪松手。
‘不动如山’是有名的硬功夫,讲究敌虽万变,我只如山,任你拳脚加身。通俗来讲便是一硬碰硬,颇有些玉石俱焚的意味。境界上凌逍本就差施义豪许多,虽说劲力奇大,但施义豪暗劲护身,每每凌逍踢腿顶膝,他皆是微微错身,躲过了容易受伤的部位,卖出些破绽,任凌逍踢打,手上的劲道更是一分分的加重。
凌逍气恼至极,手臂上的疼痛渐是难忍,眼见逼不动施义豪,心知已经落败,虽不在意输赢,却也心觉不甘,可也无法,正待要认输,心中却是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大喜,腿上便出招更猛,仿佛要拼死一搏。
“没用的。”施义豪冷笑道,手上力道更大,脚下稳如磐石,任凌逍一脚踢在大腿外侧。只是他却没看到凌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根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