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昔环视了一下四周,古雅的床头柜,简约风的梳妆台,两柜式雕花的楠木置物立柜,临窗放着的两张宫廷椅,素雅却深色调的窗帘,还有墙壁上的画,像是与墙纸融为一体一样。她感觉什么物品都可以散发出那种独特的清香,在这个房间里静静流淌。只是这屋里的暖气开得还挺大,她都有点冒汗了。
“刚才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见?”
“哦,我听见。”她回神。
“就是这几条,颜色,款式,都喜欢的话就给你拿走。有哪条不喜欢的?”
“没有,都喜欢。”堇昔扯笑着嘴角接过,放进离她最近的一个服装袋,“刚才您说有礼物需要我帮带去,您不是要去赴宴的吗,怎么要我带去?”
“我不去凑那个热闹了,但礼数还是要有的。”
堇昔站了起来,“放哪儿了,我去拿来。”
“我去拿。放在书房了,你也不知道是哪样。”贺舒言说即就走出房门,堇昔也跟了出去。
贺舒言从楼上拿来一个精致的锦盒。怎么又是锦盒,堇昔觉得自己最近对锦盒这玩意儿特没感,但还是好奇地问了是什么。
“会刺绣吗?”
堇昔看着茶几上的锦盒摇头。
“江老夫人娘家就是做刺绣这门手艺发的家,世代相传,到她那一代已经是第四代了。”
“那书房里两幅湘绣画?”她表示很吃惊,和惊叹。
“是你姥爷还在世的时候,江老夫人送的祝寿贺礼。我也有幸收得她一幅真迹,改天你想看,我再拿出来。”
“锦盒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打开看看。”贺舒言接过秦榕端来的茶,轻押一口,“一小套袖珍刺绣工具。”
“只能摆设用,养眼用,偶尔把玩把玩用,可未免太奢侈了——鎏金的?”堇昔想用手去摸摸里面被固定了的袖珍品,被贺舒言一手拿掉。
“这是什么?”堇昔指着里面一个小锦盒,套中套啊?怎么那么多人喜欢玩这个的,郁闷。
“绒线。”
“这个能不能看看。”见母亲不回答,她直接拿了起来打开,“怎么是这种颜色,裹着金丝的?”
“这种线可不好找,我认为江老夫人的坊里都没有存货,客人预订她还得亲自找人出货。”
堇昔听着,轻手轻脚地把东西物归原处。无意间她又看到茶几上的药瓶。
“妈妈,我想先走了,您还要睡午觉。”堇昔盖上锦盒盖,似是轻易地说。
“也好。”
东西太多,贺舒言让秦榕送堇昔回家。
车里,除了秦榕主动和堇昔说话外,她都没出过声。只有她知道,到底是什么让她沉郁了。
她看不到母亲总是为了压制病情,大把大把地吃药。
堇昔回家放好一大堆东西后,换下棉褂穿起自己的外套又独自出门到酒廊去。不料一进门就迎来一块速飞的抹布,亏她眼疾手快接住。但还是很遗憾地被甩上了几滴水。
连郁的声音生生地冒了出来:“你总算有一次当活菩萨来拯救苦难人于水火之中了!快快快,降住她!”
连郁往堇昔身后躲,她来还不及看清楚他的人影。筱珈又跳了出来:“你来得正好,他居然罢工一整个早上,害我白白浪费了一个美容觉在外面街傻等那么久!”
“小姐,你要搞清楚,这里下午才开始营业!”连郁在身后大叫。
“筱珈,消停一下,连郁说的没错,这里的确下午才开始营业,怪我没给你说清楚。我对你抱歉好不好?”
“难道她还不长眼了,门口那块牌子不是明摆着的?”连郁还咕哝了一句。
堇昔拉连郁往吧台走,让他该忙什么就忙什么。
筱珈跳坐上高脚椅,“哼”了一声。
“你跟他闹来过瘾,倘若他真的也和你闹起来,不知道还过不过瘾。”
筱珈一听,脸上也缓过神色来,扯过堇昔的衣袖说:“那你今晚和我去吃饭。”
“行,不过问他,行不行。”堇昔指了指在里间储物室拿酒的连郁。
“干嘛问他?真是的。”
“忙不过来的话,我们就罢工去吃饭?”堇昔小小地反将筱珈一军。
“没事儿,你们想去哪就去哪儿。”连郁已经走到吧台旁忙活了,很大度地说。
“大少爷,算你识趣!”
筱珈说完就拿着刚才高空掷过的抹布去擦桌子了。连郁条件反射地腰身一僵,又很快地恢复自然,继续摆放好杯子。
堇昔从一本刚才出校门时到报刊买的杂志中抬起头来对着连郁的背影说:“我想到怎么做这后期宣传了,我跟你说过的。”
“你想怎么宣传。”连郁的声音飘来。
“A市有几家报纸卖得都挺好,我想砸钱,让咱们的酒廊上上报。”
“这样行吗?好像很贵的样子……”连郁给堇昔端上一杯温水。
“没有,若推陈出新的话,不上头条也很招人注意了。广告广告,也有广告效应的。那就不算很破费了。”
那边的筱珈一听他俩在这边嘀咕就忍不住跑回来凑伙儿,“你们说什么上报?不会是你上报吧?那可真是大爆料了。”
说完就指着连郁,连郁眼里的神色有些许不自然了,堇昔以为是筱珈的不礼貌在捣蛋,忙抓下筱珈的手指。
“是这样,我们要给酒廊作后期的宣传,想通过报纸让更多的人知道,所以在讨论怎么样让酒廊见报。”说着说着堇昔笑了起来。
“早说嘛,我爸有认识报社的人,我想他可以帮一下忙。”筱珈扶了一下眼镜,还反手甩了把今天被她扎起来的头发。
“那好啊,找你帮忙就对了。”连郁这时说,听不清是什么样的口气。不过他也给筱珈来了一杯苏打水。
“我们自己撰稿去发表好不好,不要请报社的人写。”堇昔还在翻着手里的杂志,心里早就想清楚该怎么弄了,只是说出来让他们再看看有什么好的建议。如果没有,她就按她的想法来搞定。
“这个随你。我想也没人有意见。”筱珈对堇昔轻声说完,把抹布甩吧台上,很不满地瞪了连郁一眼,堇昔只当她还没消今早的起床气。
不过这筱珈,好小家子气啊。堇昔心里乐着。
后来,堇昔也帮着忙活,下单,上酒,收钱,一直忙碌到夜幕降临,而筱珈中场经常偷懒,赖在吧台品着果酒,还和帅哥美女顾客畅谈昨天今天以及未来,偶尔良心发现也跳出来收酒钱,愣是让顾客误会好多次,每次都是连郁出来圆场。
也许是元旦,晚饭时间,店里还有几台客人,但筱珈真没忘拉堇昔罢工去吃晚饭,堇昔不好拒绝,这饭总是要吃的,况且大家都忙了老半天。她还关切地问连郁他要不要也一起罢工和她们一块儿去偷闲一下,不算旷工,当然也不会扣工资,连郁却说只给他带个外卖就好。
筱珈则明显鄙视,“有个鬼外卖给你带。”
餐馆内,服务员刚上好饭菜,堇昔放开来说:“你怎么对连郁那么有成见,好歹他也是我的聚宝盆,你对他客气一点点,ha?”
“干嘛要对他客气?”筱珈直接用汤勺舀了一勺子麻婆豆腐进自己的汤碗。这自己不爽别人也甭想爽的语气都没变过,从下午到现在。
堇昔给筱珈夹菜,想好好说话来着,“你们好像才刚认识不久,你就对交情尚浅的朋友这样?那可不好……”
“谁说我们刚认识!”筱珈正埋头刚要吃口饭,忽而猛地抬起头,“你不会才是刚认识他吧?你,你这什么表情,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他是谁……”
堇昔夹一小筷子青菜到碗里,轻问:“怎么了,他是谁。”
周围的声音好嘈杂,但堇昔的声音足够让坐她对面的筱珈听清楚。此刻筱珈竟瞪着那双本不是很大的眼睛,看来是堇昔的话刺激到她了,要不她还没吃麻婆豆腐呢,就被呛着了?没有反光的镜片后那眼神,看得堇昔连自己也莫名其妙,她干脆把手边的水杯往筱珈面前推。
“应该不是我的话吓着你了,你别激动,喝口水再说。”
筱珈直接推眼镜,抿抿嘴才说:“宅客开张那天我本来是要问你的,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忘了,他可是……”
“两位小姐,这里已经没有座位了,请问我可以和你们拼一桌吗?”
突然一句陌生的话语打断筱珈的话。本在交谈的两人闻声一同抬头。
“可以,筱珈你过来和我坐。”堇昔先把筷子放下,在那个询问的男人再次表达不情之请之后。
里面的灰褐色毛衣有些陈旧,外面的米白工装外套也很普通,大冷天的穿成这样显得有些单薄。可是,那独特的男性声线,举手投足的气质,好不一般。
堇昔的第一印象。
她发现近来自己很触发,总是把自己的专业习惯和现实联合在一起。她可不想这样,也不要这样。
“如果不是今晚这里的生意太好,如果不是两位小姐这么好说话,我还真的找不着位置坐了。谢谢。”
“你不用客气,占了我们一半桌子,还希望你吃得开心开怀。”筱珈此言一出,堇昔和她对面的男人都轻声笑了出来。
“我说错了?”筱珈握着碗,疑惑地扒饭。
“你没说错。”“你没说错。”
堇昔和那个男人异口同声,随即两人也一愣。没来得及尴尬,那个男人点的饭菜就上来了,很简单的两个菜色。筱珈一豪爽,真正把别人当一桌人,开怀畅饮起来!
堇昔除了筱珈问她话要回答外,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无论什么,饭也只吃得六七分饱。其实她还惦记着刚才筱珈没说完的话,不过她决定不去问,该知道的终会知道。
吃完饭,筱珈和一面之交的陌生人愉快道别后站回堇昔身边。
“你真给他带外卖?”
“他还没吃过东西,顺便。”堇昔先行走在前面。
“刚才,那个男人好面熟啊,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筱珈搓着冰冷的双手跟上来。
“看上了?这种调调也用了,‘好面熟啊’——”堇昔用温凉的手摸了摸筱珈冻红了的鼻头,俏皮打趣着,“是,明眸善睐,声如磬音。那些专门形容美人的词句,真的该像古时候那样形容‘美人’了,而不是现在只能形容标榜着女性的‘美人’。你说呢?”
堇昔回酒廊前最后一句话。
筱珈没听出那话什么味道,直揉太阳穴,“没有没有,真的像在哪里见过,可我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起来了——嘿,你等等我。”
因为2号这天还是周末,所以堇昔在酒廊看见筱珈上窜下跳也没觉得奇怪。她答应她来着,免费做帮工,虽然很不称职,但也比没有的好。
堇昔拿出一盒新的杯垫,“连郁,我想你文采应该不错,要不你写篇稿去发表?”
“你是老板,当然是你写了。”连郁拿出一个玻璃杯,推脱着说。
“要不这样,任务分摊,一人一篇,公平。连发两天,够了。”
“我也写啊!”筱珈蹿出来,谄媚着道。
“你想怎么写?”堇昔帮连郁上酒,走前抛下问句。
等她回来,筱珈也没回答上她。
“我写……《宅客里的灵魂调酒师》。”堇昔说完了看着正在调酒的连郁,连郁勾起嘴角,暖暖地微笑,“那我就写《宅客里的乡村音乐》。”
堇昔立即竖起了大拇指,回应着连郁的微笑,还明目张胆地盯了他很多秒。他真的听了她的话,剪掉了齐肩长发,稍弄成深栗色,现在一脸俊容,煞是好看。
“那我写《宅客的美女老板&痞气调酒师》好不好?”筱珈在一旁早红了眼,弱弱地问。
连郁直接掉头回后台拿东西,堇昔也转身去收拾刚送走的客人的酒杯。这下,筱珈,完全委屈地趴在吧台上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