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后上班,日子过得快得不像话。主要是大家都想在放假前把各自手头上的工作早些干完,年关之际人员调动方面好说话。
堇昔第一次觉得员工少得可怜的公司,平时闲活儿的人真的很不好彩。她总是在忙完寒亦宇交代的工作后,还被支使去帮其他同事跑腿做苦力,有时也要去给纪允鞍前马后的瞎转和,谁叫他的一级特助Michael小哥被发配出差,二级助理Reliy小姐不是左就是右地帮他处理内务,而她这个临时的三级跑腿小妹,没啥技术量的可怜虫只能公司客户两边跑,传递些什么来着,就连其余两个次级再次级的客户经理偶尔也差遣起她。这就是传说中的年假前期工作综合症?
累死猫活死狗的。
“堇昔麻烦给我冲杯咖啡。”Reliy发话。她经常折腾堇昔往茶水间跑,致使堇昔老想到一个词儿——活该。
这边还没完。
莫小三爷在那边吆喝得也特带劲,“周堇昔,这份评估你拿去给寒副总!”
被寒亦宇真正察觉她的不爽是在她任劳任怨一个星期后。他终于在周会上郑重地明确地提出:“我寒亦宇的助理,今后你们在借用前,必须得经我同意。毕竟我的工作量也不小。”
瞧瞧这话,堇昔听着可“泪牛满面”啊!!马上感恩戴德地跟着寒亦宇走出会议室,还狗腿地给他送去一大杯水。
“他们过分,你更过分。我想找你帮我干点事还得打你手机问问你在哪里。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别人叫你做这个,你不会去做那个,更不会说不。还有谁不明白,一份工作就一份工资?我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你不愿意做其他人给的工作可以拒绝。你要清楚到底是谁在给你开工资,影响了我的工作效率,你就很好意思?”
堇昔本是感激地听着的,没想越听到后面,心里就开始大骂着自己,下次绝对不那么狗腿了!!
“无论何时,你谨记,你的工作只能以我为中心。”
是的,堇昔也让自己谨记——对谁狗腿也不能对寒亦宇狗腿!!!
***
贺舒言真的让秦榕给堇昔送来一件晚礼服。堇昔收到后拆都没拆开礼盒就压衣柜底,她不要穿。翻着日历,这小年夜可真会挑日子,竟是星期六。设宴地点,西北郊的江家大院。
请柬上是这么写的。
其实堇昔谁也不愿意陪,只不过答应了贺舒言顺带份贺礼去,只不过是担心席向阳年纪大了需要照顾,若不然,她宁可待在家里写论文。
是冷清惯了。一向都如此。
直到和老太太坐在车里堇昔还是满心的不愿,可是又不能喊“停”。这种欲罢不能的感受让她很无力,只好定定地坐着不说话。还好老太太一直都在讲电话,一个完了又一个,没心思搭理她。而她知道不能做什么了,反而静静地等待将要开始的一切都结束。转眼看着身边放着的锦盒,她又在揣测母亲那天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说要她帮着带贺礼去?莫非是听到她说奶奶要和她一起出席,不想应邀?
她今天出来之前,在衣柜里找出那条从国外带回来却没穿过的套裙,搭配新制定的大衣,想着可能到了晚上还会降温几度,还精心挑了一条长款绒棉围巾,保暖。把长发高高挽起,没有化妆,素颜出镜,却也没显得很幼稚,她感觉挺好。再看老太太也穿了正装,很体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开始慢速下来,堇昔开了车窗往外看,看见几个类似保安的工作人员在指引着来临的客人往特定的车位停好车。堇昔见还有好几分钟才下车,便心血来潮地问一旁不再打电话的席向阳,“老太太,如果我们都掉进繁茂的花丛中找不到彼此,您怎么办?”
席向阳闻言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想了好一阵,最后扶着金边眼镜说,“我会找到那一棵最高的花树,爬到最顶端。你要记得看啊,看见我了要喊我,那我就能找着你了。”
堇昔大笑,“别了,爬树的事还是让我来干吧,您想爬树,我丢不起这人!”
堇昔的心情好了几分,贴心加细心地搀扶着席向阳下车,麻烦司机小顾帮拿着礼物,在礼仪小姐的引领之下向前走了好长一段路才真正进到那一座花园式的豪宅大院。
她没有去关心周围都是一些什么人,也根本不在意所看见的一切气派,就算这种气派只能用“奢华,娇贵”此等低俗的词汇来形容,偶尔那些“X部长”,“Y副局长”等称谓飘进耳朵。
进到大厅,悦耳的管弦之音有杂声参杂,举目四望,全是一派衣香丽影,觥筹交错的华艳景象。这宴会大厅好大,难道有钱人家的会客厅都那么大的?光看到的柱子就有好多根了,堇昔惭愧,她压根就没注意进来之前,从外面看这别墅到底有多大。
堇昔她们根本没有站多久,就看见一位老妇人憨笑着朝她们走来,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老大姐,总算见着你了,我说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可是边应酬着边朝大门看,就是为了看你什么时候出现。”
雍容华贵的老妇人,年纪与席向阳相仿,低调的奢华装束。看来贺舒言说得不错,的确像是大家闺秀,即使年华不再,娇贵的气质依旧逼人。
“你这儿大,不好找啊。”席向阳笑着回应着,然后扶了堇昔一把,“来,堇昔,喊江奶奶。”
“江奶奶您好,祝您金婚愉快。”
江老夫人喜悦的表情有些惊讶,“舒言的女儿?都这么大了!”
堇昔看了席向阳一眼,随即捧上两个锦盒,“这份是妈妈要我带给您的金婚礼物,希望您和江爷爷会喜欢。还有这份,是奶奶的心意,我想您也会喜欢。”
“谢谢,谢谢,来玩就来玩,还送什么东西,见外!你妈妈她还真没来?”江老夫人让一旁的佣人把锦盒收下去,并吩咐妥当后,对堇昔说完又对席向阳说,“昨天她给我来电话说有事来不了,我还千叮万嘱她没事一定要来玩玩,反正我们这几家人平时难得一聚,趁现在好好见见面不是很好?她倒是真的不来凑这个热闹。”
她说着,突然拉过刚要从身边走过的江齐,“我说你这是去哪里?快给你周伯母问好。”
“母亲。”一个一看就有官场范儿的中年男人在江老太身边站住,言笑地对席向阳点头,“周伯母,许久不见,您向来可好?”
“好,好。我也很久没见过你了,看来依旧浩然正气,气宇轩昂!”
堇昔在心里嗤笑着,奶奶这把人给夸得,很搞笑。见江齐很官式地回应着,不过她也再没留心听,因为她居然看到寒亦宇和纪允在某个角落里,身边一大堆人围着,看他们相谈甚欢的样子。她正要往席向阳身后缩,不想太引人注目。
不料那江老夫人拉上她的胳膊,慈爱地对着自己的儿子说:“我说你怎么没认不出这是谁,堇昔,舒言的女儿。”
堇昔一愣,没再想躲,倒是先对江齐标准式问好,“您好,初次见面。”
话,如此简洁而得体。
“堇昔……全哥和小言的女儿?”江齐微微正色,看着堇昔,“记忆中,我当年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女孩,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已经长成个大姑娘了。”
“要我说你什么好,这好歹也是舒言的女儿,你都这么生分。”江老太拥着席向阳在一旁说道,带着点儿斥责的意味,但在旁的人都笑着听,堇昔也只淡然一笑,不语。
江齐虚扶上堇昔的胳膊,“我和你妈妈是很要的好朋友,今后你可以喊我江叔叔。”
“好,江叔叔。”
堇昔依然带笑,依然正视着江齐。
其实,刚才江齐心中也是一凛,站在他面前的这孩子,真的好特别。连对视他的眼睛也这么不避不让,而且有灵气,让他这个在官场打滚多年的政客也不得不暗存一丝欣赏之意。不过是个孩子,却不愧是,贺舒言的女儿。
从一开始,整个偌大的宴会厅就人来人往。
刚才那短短的交际之后,寻了个间隙,堇昔就坐到靠边的香槟台旁上的复古宫廷沙发一角不愿再动,况且也有窗帘纱幔挡着,可以藏着点儿。
手捧香槟虚晃着,漫无目的地坐着,倾听着悦耳钢琴曲。当然,偶尔也有人上来搭讪,只是三两下,堇昔花点儿功夫也就把人都请走了。她想安静的时候,不愿被人打扰。
“没趣了?”
堇昔侧头朝突然又现在旁的席向阳点了点头,还拿下她手中的半杯红酒。
“想回去?”
堇昔机械地点头,又很快地摇摇头。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让她怔然。一个气度不凡的年轻男人从开敞的大门外走进来,后来跟上两个仆人,一个拿着个破布包,一个则提着一堆废旧的电线以及一袋看似是灯泡的什么东西。因为她所处的位置比大厅高那么两级阶梯,所以她能看得见。
而在场的几乎每一个人都注意到他了,神色各异,密语私谈。看他风尘般地朝江老爷走去,那气场,真的无话可说!就算是他一身素衣也掩盖不掉那种与生俱来的大气。堇昔不免多看了几眼。其实她没看清他的面容,就那身高在众生中特别突出。
看样子,他站在拄着拐杖的江老爷子身边,有问必答,很是尊重。江老夫人直接握住他的手都不放开了,想必嘘寒问暖得多。后来江齐和一个妇人也走了过去。他和江齐交谈了几句,还朝江齐身边的那位妇人点了一下头。
那位穿戴得体的妇人应该就是老太太口中曾提过的江齐的第二任夫人。纪允的亲母。
“那个年轻人,就是江家的嫡亲长孙。”
“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多认识些朋友。”
堇昔撇撇嘴,“上次您还说我年轻来着,怎么现在成了老大不小的了?我当您开玩笑,您就别在我面前装势利了,这话,我可是听听就忘了。”
“你怎么跟你老爹一个怪样。”席向阳说。
“因为我是他女儿啊”这话刚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在堇昔看到江家老太站在江老爷身边拉着自己的大孙子朝席向阳这边招手示意她们过去时,忙找个借口先开溜,“奶奶,我想出去透透气。”
“去吧,如果真的想回去,就让小顾先送你走。”席向阳朝江老太点头回应,也没看堇昔。
“我们一起走。您先去玩,等会儿我再来找您。”
“可别离开太久,外边风大。穿好衣服,围巾可别再拿下来了,听到没有?”
“好。”
她可不想让谁给自己“相朋友”,赶紧低调地从大厅走出到后花院。夜色的朦胧中也有些人从宴厅里走出来,早在某个不远处的角落私欲言欢,堇昔她也没注意太多。一个偌大的喷水池就在眼前,在低温的室外居然还喷着水,也许是加温过的,这家子,可真奢侈。
堇昔从左边绕过,走上草坪上的石子路,那场华丽的喧哗越来越小声,搁在身后,偶尔几个钢琴音阶传来,也变得不真切。她看到远处几棵树下好像有张长椅,其实在草坪上摆放有桌椅的,可她就是想走到光线暗点的地方。
她随手把简单挽起的头发放下来,发梢随风轻扬,逸散淡淡馨香。待她走近长椅,瞥见树旁靠着个人影。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