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砚儿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小腰一掐，小脸一板，小脖一梗，小下巴一抬冲我一撇嘴：“我八岁上就跟了少爷，这些年，少爷走到哪都带着我，大事小情，我哪样儿没照顾到？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路上捡回来的小乞儿罢了，少爷不嫌弃好吃好穿的招待你，还给鼻子上脸了～！你算哪棵葱哪瓣蒜，也配来指手画脚我？”
他气成这样，我可没气，撩眼墨离，果然见他听到砚儿骂我是小乞儿时眉头一皱，面色不愈。哼哼，这小子，是欠收拾了。什么叫做狗眼看人低？
“哟，怎么着，怕我抢你的饭碗哪？这么紧张。”我走到墨离桌对面坐下，一搭二郎腿，喝了口茶，润了润嗓。“你也先别急，我也没说你侍侯得不尽心。可是这尽心不能说就是完美了。当然，完美这个词比较适合用在完了的人就美了，不适合用在活人身上。”
见他听得一愣，我单手支起下巴，轻松地说：“首先，我是一定不会跟你抢这碗侍侯人的活儿的，毕竟这也是你赖以为生的一口饭。其次，我就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你是如何无知地把你家宝贝少爷侍侯得亚健康了。”
“什么亚……健康？”墨离在一旁问道。
我转头抽空瞅了他一眼，“就是处于健康和生病之间的状态。说是健康吧，它还差了那么一点儿，说是已经患病了吧，还没达到那种程度。”
他一副受教地点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又转回脸，冲砚儿说：“你也别不服气，我自然是有要说的。你家少爷是不是爱喝凉茶，也不计较吃食是否是温热的？偏好凉拼的菜肴？”
见他点头，我接着问：“那么，他一般来说，夜里都是什么时辰睡下的？”
“一般都是子时，也有时会寅时，那是因为事情太多了，我也经常催少爷早些睡的。”他有些急了。
小样儿的，还知道我问的这些问题对他都不利。
“那么，午时，你家少爷有没有经常补个眠？”
“那倒是没有，一般午时会同一些商户用餐，若是没有约，少爷用过饭后，也都会看账簿的。”他有些无辜地回道。
我点头，又问：“早饭，你一般都给少爷预备什么吃的？晚饭呢？”
“早上无非是喝些清粥配些小菜，加些包子，面团糕点什么的。晚饭都是很丰富的，有肉有鱼有菜的。我还能饿着我们少爷不成？”他不服气地白了我一眼。
我不与之计较，“你现在去看下你们少爷的指甲。”
墨离也惊诧地看了我一眼，把手递向砚儿。砚儿睁着大眼仔仔细细地看了个十来遍，才莫名地问我：“少爷的指甲很好啊，颜色也粉润润的，很漂亮，哪里有问题？”
“看看，看看，这就是有眼无珠啊～”我摇头叹息，走到墨离身边，借机将那有些凉意的修长玉手抓在我的手心中。
“来，别说我欺侮你，无知害死人哪。”我指着墨离指甲上的半月痕说：“你看看，他的营养圈多小？而且不多，只有六个。别小看这半月痕，这可说明一个人的元气，也就是精力的多寡。而且，他这颜色还不是奶白色，淡白的，看到没？说明他的肾阳已经不足了，虽然现在看不出来什么，但也会经常感觉疲累的。”
抬眼问墨离，“离哥哥，你有时会不会觉得一点儿都不想看什么账簿。早上起床时，会不会腰酸背痛跟没睡好觉似的？会不会一睡着就做梦？”
他怔忡地回味道：“是有时会，但也不是很严重，所以也就没当回事。”
“看看，觉得自己还年轻，就不注重养生的是不？你必是很小时就开始学着如何经商了吧？”看他点头，我摇头叹息，“这样下去，终有一日，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回头看砚儿，手中都依然抓得牢牢的。
“以后早饭一定要尽量丰富，最好有一碗玉米糊糊。一把蔬菜一把豆，一个鸡蛋来点儿肉。就是说，如果以相等量来对比呢，若是蔬菜有一把，那么就要有一把豆类，比如大豆，黑豆，绿豆什么的，大豆腐也算豆类里的，然后要有一个鸡蛋，肉嘛，少来点儿就够用了，当然，鱼肉也算肉里面。午饭呢，最好是丰富些，可以熬些滋补类的药膳，不过要根据身体状况调整，不能什么大补的都上。要知道虚不受补，不能适得其反。晚上就要少吃了，鸡呀鸭的能少上就少上，尽量以素食为主。另外，小米粥要常喝，最好每晚喝上一碗，可以健脾除湿，镇静安眠，最适合离哥哥了。还有，晚上不管多少事没处理好，一定要在亥时之前躺下，每天早上最早不要早过卯时起床，起来后也不要去树林或植物多的地方晨练。”
说了一大堆，看着这主仆俩都有些傻眼地看着我。摇了摇头，“算了，以后，离哥哥的饮食暂时由我接管吧。砚儿你就跟在我身边学学，等我离开时，也能放得下心。”
自顾自地倒了杯茶，牛饮下，见砚儿的脸色又是青来又是紫的，知道他一直还接受不了，吸收不下，于是直接拉起离哥哥的手，对他说：“砚儿，你跟着你们少爷多年了，也大体知道些生意上的事。这些账簿，你都在家分门别类地挑好，等离哥哥回来后，批起来也方便些。”
砚儿愣愣地点头，傻傻地问：“那，少爷要去哪儿？”
我一白他，“自然要跟我出去走走，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你没听说过吗？”
有些强硬地把墨离拽出客栈，我突然想到个问题：“离哥哥，你带着钱没呀？就是银子，可别告诉我，你身无分文哪。”
他的目光有些迷离，在夜色朦胧中，我竟觉得是爹在看着我……
“爹……”我眼里酸酸的，情不自禁地搂紧他的腰，“我好想你……”
感觉到怀里的身子立即僵硬了起来，我却不愿马上回到现实中来。在他怀里多赖上一时半刻的，我都会觉得这世上原来还有温暖……
感觉到那犹豫中的双手终是搂紧了我的背，我于是放任自己。明知道不是爹，却因他身上的气味与爹的极其相似而愿沉沦下去。
终于听到他如响鼓般的心跳平稳了下来，我暗自叹息，又要面对现实了。
“小竹还是要走的吗？”那平缓的淡淡问语透出几分不舍。
我松开双臂，轻松挣脱出他的臂膀转身拉起他的手向前走去，也淡然地回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能与离哥哥相识，已是有缘，哪还能赖上一辈子？”
手，瞬间被他握紧又松开。“或许，我并不介意。”
侧头冲他一笑，“我介意，人生在世一回，自然要证明自己不是个要靠人养的废物。”
见他流离的眼神中有丝伤感，不由劝道：“又不是说走马上就走，至少要能放下心才行。”
“想不到，我倒让小竹不放心了。”他有些自嘲，却又坚定地看向我，“可是，小竹要答应我，不能偷偷地走，而且我不想与小竹断了联系。”
“知道了，若是我突然消失不见，那一定不是我本意。”我郑重地答应了他。虽说我对他一见如故，但我俩之间的关系变化得太快，让我有些异样的感觉，好在并没有他会害我的预感。
街上果然热闹，我专心地做着符合目前年龄的小孩子。吹糖人的，捏面人的，耍猴的，卖艺的……应接不暇，看得我也如小猴子般地东跑西颠，上窜下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