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出他的气是消了,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大方地瞅着他,问:“少爷,先洗头吧?”
“嗯。”
见他没反对,我走到他的身后,将发上的玉簪抽出来,轻柔地打开那润滑的长发,舀了瓢单独放在一边小桶中的温水,轻轻淋上去。见桌上的花瓶插着新鲜的白兰花,于是走过去将那花瓣摘下一捧,搓揉成汁滴在皀角粉中。
“在做什么?”离少转过头看过来。
“来点儿小创意。”我调匀皀角粉,在手中揉出沫来,抹在他的发顶。
“什么……叫做小创意?”他任我揉搓着,轻轻地问。
“嗯,怎么说呢,”我咬了咬舌头,真是欠,“就相当于小点子,新想法,新发明……”
“小竹,为什么要去岑南呢?”
他的话题转得也太快了吧?我转了转心思,“我也不知道,爹要我去的。去了再说吧,反正我也小,找个活计养活自己应该饿不死吧。”
“小竹,若我说,你以后就留在我身边,你愿意吗?”
细品了下他话里的意思,莫非,爹真的与他有何关联?或是与墨家?
“怎么,不愿吗?”
我舀着清水浇上他的发,“也不是啦,只是少爷怎么突然对我好起来了?再说,我什么都不懂,少爷可是不养闲人的。”
笑话,我怎么甘心做一辈子的下人?大好年华不去享受,服侍你一辈子?开玩笑,咱俩角色对换还差不多。
“我与小竹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不如,我认你做义弟如何?你叫我离哥哥可好?若你什么时候想离开,我也不会拦着你不放的。”
有这好事?天上掉馅饼?……“那我怎么敢高攀呢?我就一山娃子。”记得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是吧?虽然目前感觉不出来他的真实意图,但凡事还是小心些的好。
“是嘛……,小竹不如先改口叫我离哥哥好了,至于刚才说的事,你什么时候觉得妥当了,再什么时候说吧。”他好像知道我会拒绝似的。
再推脱是不是就是给脸不要脸了?“那我叫喽?离哥哥~”试探地叫了一声,伸头去看他的侧脸,见他眼里并没什么不耐烦。
陡然地回首,我来不及躲闪他的凝视,只好鼓足底气地与他对望。
“小竹,”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以后,离哥哥会照顾你的。”
我闪了下神,这可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他的眼里不仅连那点儿厌恶都没有了,还添了丝悲悯。发生什么吗?在我不知道的时候?
“你这孩子,心思不要太重了。”他垂下眼,转回头去,“记住,从今往后,除了静姨跟我,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是女孩子。”他这话,说得有些重。
“嗯。”我没问为什么,就是问了,他目前也不见得会说。但是,在南苑国,不是女子的地位比男子要高吗?按常理,女子的身份应该更能保护我吧。算了,反正我现在也没长大,扮男扮女都无所谓了。
为他擦干头发,将半湿的长发挽起盘在头顶。我转到浴桶的侧面,把搓澡的麻布缠绕在手上。“离哥哥,给我只手。”
为他搓澡的时候,我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他的半月痕很少,每只手的无名指与小指都没有,另外三指的也不大,可见他的身体其实并不太好,好在还可以调整得过来。体内寒气多些,消化不是太好,应该是饮食不当再加操劳过度引起的。看他年纪不大,但处事老道,可见很小时就已经开始经商了。
“小竹在想什么呢?”
他穿好衣物转过身来问我。
哎呀,美人出浴怎么没看到?真是因小失大了。我有些懊恼自己的失误,什么时候不想,偏在最关键的时候……
“好可惜~”我盯着那个男人最脆弱的部位嗌出声。
“看什么呢?”耳边轻柔地问话让我失了防御之心。鬼迷心窍地回道:“尺寸能有多大。”
头上被狠狠敲了一记,我惊愕地抬起头,看到他羞得通红的俏脸以及眼里那恨铁不成钢的冷光。
“嘿嘿,口误,纯属口误。”我有些尴尬地眯了眼,陪着笑,话题一转,试探地问:“离哥哥,你真把我当小弟?”
他瞥了我一眼,潇洒地转身走开,飘过一句:“喊人把水倒了。”
“哎,得了您呐~!”我屁颠地出去喊人了。
由于白天已经在车上睡了一大觉了,我也不太困。叫上莫白,才要去找静姨陪我上街溜弯,就见砚儿又撂着小脸子出现在我面前。
“那,你的衣服。”没好气地把怀里的包裹丢给我,小腰一扭,小屁屁一甩,抬腿进了屋,跟他的主子汇报去了。
须弥,听到墨离喊我:“小竹,进来。”
就知道他会喊我,嘿嘿~我轻了轻嗓儿,迈着方步踱了进去。示威地撩了眼砚儿,有些雀跃地走到墨离跟前。“离哥哥,你叫我?”
眼一瞄呆若木鸡的砚儿,果然傻了,嘿嘿。
“小竹,”墨离的眼角含着笑意,脸却依然淡淡的,“去里间把衣服换上我看看。”
“哦。”我乐颠地冲了进去。打开包裹一看,还行,这小子不待见我是不待见,衣服的料子选得还不错。虽然一直没穿过什么真丝绸缎的,但不见得我就没那个眼光。
共二套,带出换洗的了。一套是淡青的绸缎对襟长衫,配同料长裤,白色的中衣及底裤都是全套的。另一套,是同料淡紫的。还有两双鞋,都与衣服是同色同料的。二条绣银丝花纹的同色腰带。
想了想,还是比较喜欢淡紫的那套。把身上这套爹最后为我新缝制的衣服脱下,细细叠好放进包裹里。
散着衣襟快步出来,闪着有些羞涩的目光来到墨离身前。“离哥哥,好看吗?”
“怎么也不穿好就出来了?”他的眼神一闪,面色如常,我却眼尖地看到他的嘴角上翘,虽然只有微微的一咪咪。
他竟动手为我整理好,“小竹本来就是个漂亮的孩子,当然穿什么都好看了。”
我得意地回头看了下砚儿,见他微张着嘴,似乎没想到我换了身衣服就跟变了个人儿似的。
“可惜有点儿瘦,脸色若是再红润些,那可真就是绝色了。”他拍拍我的肩头,“不过,不用担心,过几天一定把你喂起来。”
“什么嘛,好像要喂猪似的。”我不满地噘起小嘴。
“是呀,喂得不就是小猪(竹)吗?”这下子,他的笑意可板不住了,那与爹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凤目笑意盈盈,我恍忽觉得花终于开了……
“好美~”我失声道,“离哥哥以后要多笑才是,这才是倾国倾城呢。”可不是,他这一笑,那如秋水的眸子说不出的妩媚,哪里还找得到那几分的阳刚?分明就是勾人魂魄的小受一枚。
“小竹~”他睨了我一眼,“小孩子家家的,又懂得什么?以后不许再说这类话了,知道吗?”
瞧这脸,又板上了。我没趣地耷拉了脑袋,“知道了。”闷闷地回道。
“你知道什么?少爷如果天天都笑,那还不让人骑到头上?”砚儿不屑地横了我一眼,转身抱来一叠的账簿放到桌上。“少爷,账簿来了。”
墨离看了看那厚厚的一摞子,面无表情地坐了过去。
还要点灯熬油地加班加点?我生气了,瞪了砚儿一眼:“你平日就这么服侍离哥哥的?看不出他今天已经很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