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缘正坐在火堆旁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到庙外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是有人踏雪而来,他不由得紧张起来:这么晚了,会有什么人来呢?
嘎吱声在庙门外停住了,接着便听到一个豪爽的声音响起来:“里边的朋友,不知道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父子借宿一晚?”
话说完,那两个人影却已经闪进庙里来了。走前面的那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一边解下斗笠和蓑衣,使劲抖着上面厚厚的积雪,一边朝火堆旁的人看过去,却发现原来是一个十二三岁、身材单薄、面黄肌瘦的少年,不由得一愣。此时,那少年却正一脸警惕地盯着他们父子俩,知道自己的突然出现吓到他了,便又哈哈笑道:“原来是一位小兄弟啊,不用怕,我们父子两只是来借宿的。”
听来人的口气,秋缘知道他们不是坏人,不由得松了口气,他知道这些跑江湖的都是性格豪爽,不拘小节,便只是礼貌地点点头打个招呼,又将身子挪了挪,让出位子来。
那中年人走到火堆前,正要坐下,却发现秋缘背后还有一个人躺在那里,不由得朝那人脸上看了一眼,谁知,这一看,却变了脸色,急声道:“咦,这不是三弟吗?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跟在他后面的少年一听,也赶忙走过去一看,欣喜地叫道:“真的是三叔!喂,三叔,你醒醒!”说着,就去摇那个人的身体。
秋缘见他们认识这个人,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下来,便开口道:“别摇了,他饿晕了,这一会儿还醒不来!”
那中年人也发现有些奇怪,听秋缘这么一说,赶紧伸出一只手来,把了把那个人的脉,旁边的少年焦急地问道:“爹,三叔到底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不妨,真是像这位小兄弟说的,只是饿晕过去了!”中年人把完脉,知道三弟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点内伤,又加上饥饿,昏睡过去。他当即掏出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一颗暗褐色的丹药,喂三弟吃下,才松了口气,却细细地打量起秋缘来,过了半晌,又朝秋缘拱手行礼,问道:“不知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又是如何与我三弟认识的?”
秋缘见这个中年人朝自己行礼,反倒觉得有点不自在,忙欠身答礼,回答道:“我叫秋缘,也是今天下午才到这破庙里留宿的,无意中发现他躺在稻草堆里,已经奄奄一息,估计他是饿的,便给他喂了些馒头和水,这会儿呼吸顺畅了许多,所以我猜测他应该没什么事了。”
一说道“馒头”,肚子却又咕噜咕噜叫起来,原来那雪水在肚子里暖开之后,肚子又开始抗议了。
中年人听他这么一说,又见他这身打扮,再一听那震天介响的咕噜声,便已猜到了八九分,忙从身边一个包里取出两个白面馍馍来,递到他跟前,说道:“秋缘小兄弟为了救我这三弟,怕是把自己的救命口粮给用掉了吧?来,趁着还有点热气,赶紧吃了!”
秋缘看着眼前这两个白面馍馍,不由得使劲咽了两口口水,打自记事起,就没有吃过这么好的白面馍馍,就算是在老军的军马草料场,每天也只是粗茶淡饭。如今这两个还冒着热气的白白的馍馍摆着面前,叫他如何不动心?
可是,这一刻,他却犹豫了,不为别的,就为了中年人那一声声“小兄弟”!
从六岁开始,他便在街上过着乞讨的生活,周围的人从没有正眼看过他,耳里听到的也始终是“臭乞丐、小叫花”,这么多年,也已经麻木了。可眼前的这个中年人却一口一个“小兄弟”,没有丝毫的不屑,反倒激起他心底的自尊来,终于按捺住心底的欲望,摇摇头,小声说道:“我不能要,我只给他喂了一个干馒头,抵不得这两个白面馍馍。”
中年人听了,先是一愣,紧接着不由得大声赞叹起来:“小兄弟真是骨气!不过此言差矣,你那个干馒头救了我三弟一命,就是多少个白面馍馍也抵不上!赶紧拿去吃吧,别饿坏了身子!”又对他儿子说:“乌都,你看这位小兄弟,人穷志不穷,救人急难而不求回报,这是真正的义行!你要向他学!”
那少年听他父亲这么一说,赶忙转到秋缘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说道:“秋缘小兄弟,谢谢你救了我三叔!”
秋缘没料到他会如此,又不知该如何答礼,不由得手足无措,红着脸,不知说什么好。那中年人却哈哈大笑起来,把两个馍馍塞到他手里,只一个劲催促他快吃。秋缘只好接过来,也是肚子实在太饿,便不再想其他,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完一个,却要将另一个收到口袋里,留作下顿口粮,中年人见了,便又说道:“你尽管吃,我这里还有,放心,不怕没吃的!”秋缘知道这些武者都很豪爽,自己这么做却是有点小家子气了,便又是三口两口将这个馍馍也吃了,直到这时,肚子才踏实下来。
等他吃完了,中年人才细细询问起他的家世来。秋缘见中年人性格直爽,为人又正派,也没了顾忌,便将自己的身世及此行的打算细细地讲了一遍。旁边的少年见他身世如此可怜,不由得充满了同情,便满怀期待地望向中年人,道:“爹,我看秋缘小兄弟人很不错,不如……”
中年人一听,便已会意,遂对秋缘缓缓说道:“小兄弟,你要去北华宗,但想那北华宗也不过是三等宗门,况且未必会收留你。敝人乌泰,是乌查部族的族长长子,乌查部族虽然是个小部族,但生活也是殷实,族中子弟也都修习武道,小兄弟不如跟我们回去,乌查部族必会保小兄弟衣食无忧,不知意下如何?”
秋缘在外面走了两个多月,仍是一无所获,此去北华宗本也不抱什么希望,突然听得中年人这一说,心里头不由大喜,更兼这父子两人为人豪爽,心中已是十分向往,哪有不答应之理?便赶紧站起来,对着中年人双脚跪了下去,连磕了三个响头,口里称道:“弟子秋缘,拜见师父,多谢师父收留!”他没学过什么礼节,不知道拜师需要什么礼数,只是由着心里面想的来做。
中年人见他行礼如此尊敬,更是欢喜,一双大手将他扶起来,笑道:“我们是狩猎部族,不讲什么师徒的,既然你父母双亡,我就收你为义子吧!”
说完指了指躺在稻草堆上的人,说:“这是你三叔乌东。”又指着旁边的少年道:“这是小儿乌都,以后便是你哥哥了。”
秋缘又要给乌都行礼,乌都却一把抱住他,笑道:“我可不懂那么多礼数!既然我们是兄弟了,以后有人敢欺负你的话,只管来找我,哥哥我一定给你出气!”
乌泰闻言,忍不住笑骂道:“你看你,没规没距的,比起你这个弟弟可是差远了!”乌都听了,做了个鬼脸,却是不以为意。
当下三人坐在火边,又聊了一会,才各自睡去。乌都怕秋缘冷,还特意从自己的衣服里挑了一件厚布衫,执意让他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