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刚子的电话,雨蝶带着笑容又进入了梦乡。她做了个梦,在梦里,她来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地方,那里像是一条乡村的泊油马路,路不是很宽,两边没有楼房,有的是树木和一些带颜色的小房子,她站在小路中间有一层草坪的隔离带边上,忽然发现地上有散落的百元钞票,马路上空无一人,也没有过往的车辆,雨蝶犹豫了一下,还是捡起一张,接着两张三张,她捡了很多,似乎在远处还有很多,她拿着这些钱有种见不得人的感觉……
梦醒了,梦里的情景清晰可见,却怎么也想不出那个似曾相识的地方究竟是哪里,还有捡了那么多的钱让雨蝶心里很不安,不知自己是会丢钱啊,还是别的什么。雨蝶不愿再多想,但是这个梦却深深地扎根在她的心里,因为这个梦很奇怪,那个神秘的地方也反复出现在她的梦里。
算算日期,从王欢那里登记到现在快一周的时间了,还没有收到那个军人打来的电话,雨蝶心想,也许是人家看不上自己吧,无所谓,反正他带个半大儿子,自己也不是很喜欢去当后妈。
单位午休时间,又是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进来。
“你好!我是肖越,请问您是安雨蝶女士吗?”一个男人的声音一本正经地问。
“啊,是我!你好!”雨蝶掐着嗓音,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年轻更悦耳,心里的小兔子又在乱跳。
“我们能约个时间见一面吗?”声音一本正经的有点儿像领导对下级。
“当然可以,明天晚上可以吗,白天我要上班。”
“呵呵,可以,白天我也要上班。”声音终于不那么严肃了,“那我们就晚上七点,找个离你家不远的公园门口见吧。”
“嗯,那好吧,我家附近正好有个公园,叫荷花公园,你知道的吧,我们明天不见不散。”
“好,手里拿着一只花的就是我,那就不见不散!”肖越交代好接头暗号跟雨蝶说声“再见”挂了电话。
都说好事成双,无巧不成书,就在这天,雨蝶的公司上市了,她和她的同事们欢呼雀跃,他们手里的公司福利股票也从一块多钱,一开盘就涨到了六块多,公司效益好,他们的薪水也大幅度增长。雨蝶盘算着未来的日子,再有个好老公,真是锦上添花,只剩下没事儿偷着乐了。
第二天,五点下班回到家,雨蝶顾不上吃晚饭,立即淋浴,梳妆,翻出衣柜里的裙装一件一件地试穿。
为了表现的矜持一点儿,早已梳妆打扮好的雨蝶没有急于出门,到公园门口正好差两分七点,手拿一只粉红色花的肖越已经等候在那里。
看到拿花的人,雨蝶按耐不住的喜悦,走到他面前笑着说道:“你好,肖首长,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看到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孩儿,肖越也是喜上眉梢,忙把手里的花儿放到雨蝶的面前:“这是送给你的,略表心意。”
“太浪漫了,意外的礼物,谢谢你!”雨蝶腼腆地接过花儿,高兴地捧在手里。虽然只是一朵布绢花,但是出于一个并不年轻的中国男人之手,已然是个惊喜了。
他们向公园中心走去,公园不大,主要是供附近居民晨练健身使用,晚上偶尔会有几对情侣散步低昵。没用十分钟俩人就把小公园转了一圈。
“这公园太小了,你吃晚饭没有,我今天晚上临时有个会,没来及吃饭就过来了,你要是也没吃,我请你。”肖越很真诚地邀雨蝶一起进晚餐。
“这太不好意思了,第一次见面就让首长破费,陪首长进餐是俺滴荣幸。”
雨蝶的幽默调皮打破了彼此的陌生,两个人商量了一下,找到一家平时生意不错的小餐馆,要了两个菜,两碗米饭,一边吃一边聊天。
肖越出生在一个农民家庭里,父母都是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劳作,养育他兄弟三人。两个兄长都早早地担起了生活的重担,而他是家里唯一一个被供出来的大学生。那一年,他如期所望地考入了这个城市的一所军事院校,四年的大学生活,也让他融入了这座城市。他很优秀,毕业后被直接留校任教。不久,经院校领导介绍,认识了一位他们军区老首长的女儿。结婚后,很快,他的老丈人通过关系把他调到现在同属一个军区的这家科研单位,这个单位级别不高,但是有老丈人的照应,几年的时间,在老丈人离任之前,他便升任到目前的副处级职位。按说事业亨通,又有了一个可爱儿子,小家庭应该是美满幸福的。然而,这个老首长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蛮横有加,对他这个农民的儿子时常语言凌厉,特别是对他乡下的父母更是指桑骂槐,为此他们频繁吵架。儿子十岁的时候,孩子妈的单位不景气,下岗了。
雨蝶静静地听着肖越介绍他的家庭情况,不知不觉一碗米饭进肚了,刚才因为饥饿而致的眩晕感也消失了。看雨蝶一碗饭这么快就吃光了,知道她一定是饿坏了,招呼服务员又上了一碗。雨蝶有点儿不好意思,第一次见面就让人家觉得自己八辈子没下过馆子一样,慌忙推脱。
“你就别客气了,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哪有老婆在老公面前不敢吃饱饭的。都这个钟点儿了,饿了是肯定的,别委屈了自己肚子,来!”肖越说着,把菜往雨蝶的碗里拨。
雨蝶羞红了脸,也确实是很饿,加上肖越点的菜都是下饭菜,餐馆的米饭碗又那么小,肚子确实还感觉空空的。这一碗,雨蝶放慢了速度,也吃着聊着她和青梅竹马的故事。
那时她才五岁,学龄前儿童,父母要工作没有时间照顾她,被父亲送到乡下爷爷奶奶家寄养。几个叔叔也都在乡下结婚生子,都是一群秃驴,有比她大的哥哥,也有比她小的弟弟,她是奶奶家唯一的女孩儿,备受宠爱,特别是已近七十的爷爷总会背着她去村里各家各户,炫耀他这个城里的孙女有多聪明。
其实雨蝶被爷爷奶奶宠着,又是跟一群男孩子在一起玩耍,虽然只有五岁,淘的跟个男孩子没区别,就差上房揭瓦了。
爷爷经常带雨蝶去的邻居家有一七岁男孩,男孩父亲在小丫出生的那个城市公安局工作,也是因为工作原因,才把孩子放在了乡下,他小名叫杵娃,已经在村子里的小学校读书了。一来二去,雨蝶和杵娃就熟悉起来,但是雨蝶总是把杵娃喊作丑娃。杵娃的爷爷听了当然不开心,自己的孙子再丑也漂亮,何况是个城里的俊娃,但是碍着乡里乡亲的老哥们,也不好矫情,也就由着雨蝶追着杵娃,一口一声丑娃哥地喊。杵娃也不生气,乡下女娃怎么说也是土气,别说喊他丑娃哥,连杵娃也不敢喊,不像城里来的雨蝶那么机灵活泼,又都是城里娃娃,感情上自然拉近了许多。
那时候的农村生活,就是雨蝶快乐童年的全部。村外有一条长长的河,那河水流进村子,形成一个大水坑,大人们在河边淘米洗菜洗衣服,夏天的时候,大人孩子都会跑进水里嬉戏打闹。那条河带来欢笑,也带来悲伤,每年都会有小孩子游泳被淹失去性命。那天,雨蝶看很多大人孩子都往河那边跑,神色慌张,她也跟着跑,到近了,看见一只奶奶家炒菜用的大铁锅倒扣着,一个光溜溜的孩子趴在大铁锅上,头和腿耷拉在下面,不住地吐着河水。雨蝶知道这个孩子要淹死了,那个孩子又吐了好多的水后,抬起了头,雨蝶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是杵娃,吓的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杵娃听到哭声,看到雨蝶,赶紧埋下头。这事杵娃没少挨骂,还被他爸打了一顿,他爷爷奶奶更是吓坏了。只有雨蝶去了他家,奶声奶气地安慰他,还嚷嚷着让他带着去掏鸟蛋扎青蛙。
说起童年的趣事,最让雨蝶开心的是抓泥鳅。村子靠东有一个泥塘,她和自家的哥哥们,还有杵娃,经常去那里抓泥鳅。池塘里乌黑粘稠的泥到了雨蝶的腰部,男孩子们都是光溜溜地下去,她也不害羞跟着光溜溜地下去,杵娃每次弯腰都能摸到一条大泥鳅,两只手狠狠地掐住泥鳅圆滚滚滑溜溜的身子,在雨蝶面前晃动炫耀。雨蝶羡慕地自己也去抓,泥鳅太多,抓到很容易,但是刚刚抓到一只离开污泥,那泥鳅就嗞溜从雨蝶的手里溜跑了。哥哥们笑,岸上的大人们也觉得她好玩儿,跟着一起笑,索性雨蝶开始捣蛋,专门鼓捣别人手里的泥鳅弄跑掉,几个孩子手上脸上身上挂满泥浆,个个儿都耍成个泥猴子样。
有次杵娃逮了两只小麻雀,让他奶奶在炉灶里烤了,非要给雨蝶送过去一只,两个孩子啃着烤熟的麻雀,有滋有味地嚼,大人们都说他们是天生的一对。
跟肖越聊到这儿,雨蝶笑着说:“那麻雀好香,就是全都骨头,没啥肉。”
共同的农村生活,让肖越和雨蝶越说越投机,越说越开心,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时间不知不觉地指向十点,雨蝶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小餐馆就要打烊了。肖越把雨蝶送到家门口,俩人恋恋不舍地各自回家睡觉,养精蓄锐准备第二天继续去工作。
这一夜雨蝶哪里睡得着,跟肖越的愉快交谈,确立了他们的关系,童年和青梅竹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也让她无法忘怀,一幕幕像过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映。
雨蝶六岁半的时候,父亲将她从老家接回城里,上了小学。不久,杵娃也从乡下小学转学到雨蝶那个学校,由于农村教学水平问题以及杵娃的不好学,被要求留级到了雨蝶那个班上。看到自己的伙伴成了同班同学,雨蝶兴奋地大喊着“丑娃,丑娃”,杵娃没有理她,这让她伤心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放学了,杵娃小声对雨蝶说:“你都上学了,怎么还吐字不清啊,别叫我丑娃,同学们听见多没面子,我叫杵娃,不是丑娃。你就叫我哥哥吧,好吗?”
雨蝶似懂非懂使劲儿地点头。城里没有地方可以钓鱼钓虾,掏鸟蛋扎青蛙,更不要说抓泥鳅了。城里孩子跳房子皮筋儿,踢毽子,玩弹球,两个孩子的野性都被约束了好多。杵娃在雨蝶的帮助下,逐渐适应了城市校园生活,加上本身的聪明,成绩也慢慢上去了。转眼五年的小学生活结束了,俩人分别考取了两所不同的中学,也从娃娃变成少男少女。雨蝶亭亭玉立,漂亮可人;杵娃高大健壮,知书达理。那个时候,没有手机不能发短信,也没有邮箱不能发Email。三年初中互相没有联系,偶尔遇到也都羞涩地回避,生怕被熟人撞到说三道四。
初中毕业雨蝶考上中专学技术,杵娃考上了市重点高中,暑假为了放松,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回到童年玩耍的乡下老家,雨蝶的爷爷奶奶已经不在了,杵娃的爷爷还健在,张罗着给杵娃接风,也喊了雨蝶家人去喝酒。席间,杵娃的爷爷感慨自己太老了,老哥们儿们一个个的都相继撒手西去,自己不定哪天也要去找他们了。看看杵娃,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子之一,可惜尚未成年,怕是抱不到他的娃了。又看看老哥们的孙女雨蝶,楚楚动人,想起当年在一起时的玩笑话。
“杵娃和雨蝶真是天生一对啊!不如趁我还在,给他们俩定个亲吧,也圆了我一个梦。”杵娃爷爷动情地说。
杵娃偷偷看着雨蝶,目测她的想法,雨蝶看了杵娃一眼,羞红脸低下头。两家父母都觉得孩子太小,又都在上学,但是又都不想让老人家失望,也就勉强应允了。
暑假一个月过的很快,两家父母除了嘱咐他们不能影响学习外,对他们的爱情萌芽还算开明。从此俩人鱼雁传书,分享各自的学习生活,情窦变成动力,杵娃如愿考入一所大学,雨蝶也毕业当上技术员。两个人的爱情也从地下转到地上,公开交往,两家亲家也随之互动频繁。
想到和青梅竹马青涩的初吻,笨拙的第一次,一起偷看A片时的兴奋,还有那场面不大却让雨蝶激动的婚礼,想到杵娃的誓言和婚后事业不顺时的唯唯诺诺,还有自己的不孕症,青梅竹马的背叛。
雨蝶真的困了,她不想再想下去,肖越的身影就像当初许咏一样替代了杵娃。在肖越的笑容中,雨蝶慢慢睡着了。
青葱岁月总有些缺憾,对也好错也好,都无法挽回,好像上帝安排好的,你不得不按照他的旨意继续走下去,你回头张望,后面却偏偏有堵墙,让你看不到后方。前面是什么,你不知道,路有直有弯,看不到尽头,但是好歹有路,你就得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经过两三回合的约会,雨蝶和肖越之间越来越熟悉,让雨蝶头疼的还是肖越的那个半大儿子。虽然雨蝶还没有见过他的儿子,但是听肖越的描述已经让她隐隐感到这个后妈当起来不容易。
自从肖越的前妻下岗之后,脾气变得更加糟糕,他们的儿子已经上小学三年级,按道理,她没了工作,完全可以在家照顾孩子的生活和学习,像个贤妻良母一样去协助老公,配合老公。但是肖越告诉雨蝶,他的前妻是个要强的性格,非要在外面闯出个天地不可,于是每天外出不着家,孩子放学连饭都吃不上。更让肖越痛苦的是,她在外面居然勾搭上一个客户公司的老板,终于肖越忍无可忍,提出离婚,那时孩子刚上五年级,本来活泼的孩子变得寡言寡语,学习成绩也直线下降,老师经常请他这个当爹的去学校挨训。过完这个暑假,孩子就进入小升初的毕业班,老师更是没完没了地找他这个爹。肖越把挨训这件事说的极其痛苦,恨铁不成钢。说白了,就是让他丢了十足的面子,在单位更是不愿提到儿子。但是他们住的房子是单位的集体大院,人口不多,又都是一个单位的,彼此谁家放个屁,另一家人都能闻到臭味。儿子不争气是肖越最大的苦恼,一脸无奈地真心希望雨蝶帮他一把。
在一个新建小区的白色拱桥上,肖越把雨蝶拥进怀里,含情脉脉地吻着雨蝶的双唇,在她的耳边诉说着对家的渴望。
肖越希望雨蝶见一见他的儿子,让她婚前有个心理准备。雨蝶很高兴肖越提出的这个请求,欣然答应下个周六上午,去肖越家会会这个半大小子,也正好看看肖越的情况是否属实。在婚介结识的男人,雨蝶还是存有一定怀疑态度,生怕这个男人是个假军官,这样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过,所以她觉得还是去那个军人家属大院看看比较好,免得以后感情深了,自己又像对待许咏那样不能自拔。
周六,按约定,雨蝶带着给肖越儿子的礼物准时来到肖越所在军事单位的家属大院门口,给肖越打了个电话,肖越把雨蝶带了进去。门口有警卫,但并没阻拦她。家属大院不像雨蝶想的那样,雨蝶想象中的部队家属大院都是从电影里看到的。这个地方更像是普通的居民小区,一排排不太新的楼房,不同的是几乎所有一楼的住户,都在自家窗户外面搭了一个院子,种着个人喜欢的蔬菜或花草。看来他们的房子不属于市房管站的管辖范围,可以乱搭乱盖,雨蝶左右看着新鲜。跟着肖越上了四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