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一角,浑身血渍的男子靠着冰冷的墙,衣衫褴褛,不难看出衣衫是被鞭子打破的。脚踝上扣着冰冷的铁链,血迹斑斑。
若不是长欢留意,很难发现墙角落有人的踪迹,他那么静,静的如一缕空气。
长欢使劲挣扎,无奈两宫婢身强力壮。长欢无力滑落,跪着爬到太后的脚边,白色的里衣沾染上了污迹,摇尾乞怜道:“太后,我求求你,让我看看他。”
恶狠狠一脚踹在长欢的肚子上,锥心之痛接踵而来,双手紧紧抱着肚子,痛的满地打滚,她的呜咽声如小猫叫,轻微的可以忽视,可偏偏传入了李越的耳中。
昏迷不醒的李越耳朵灵敏一动,艰难地睁开双眼。
好像听到她的哭声了。
长欢痛苦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李越模糊不清的视线顿时变得明亮,为什么会在天牢里听到欢妃的惨叫声?难道她也被抓进来了?
“太后,让我看看他。”
这句话清清楚楚地飘进李越的耳中,忍着浑身疼痛匆匆转过脑袋,地上痛苦打滚的叶长欢完整无误地闯入视线,微眯的瞳孔瞬间放大。
“娘娘。”李越挣扎着,靠着墙站立,手一碰到墙壁便染上了血手印。
“李越……”
“越儿……”
太后和长欢同时叫到,此刻的她们没心思来察觉太后的异样。但这让兰宜抓了一把汗。太后率先跑到牢门,她想进去好好看看儿子,可没陈琪的圣旨,没人敢给她开门。
“他们敢这样对你,哀家绝饶不了他们!”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啊!
长欢像狗一样爬到牢门,抓着木头吃力站起来。似没有看到太后般,李越向长欢爬去,一步之遥处,李越噗通一声跪下,自责懊恼:“娘娘,对不起,奴才没有保护好您。”
泪无声落下,苦苦涩涩,却又带着感动。他落到了这步田地还处处为自己着想,长欢紧抿双唇,忍着喉咙间的呜咽,痛苦摇头。
“我一定会救你,一定会!”
生怕李越不信自己,长欢不断重复,一次比一次坚定。这是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她怎能害了他?
啪,响亮清脆。太后揪着叶长欢的头发狠狠赏了几巴掌,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力道之狠让叶长欢眼冒金星。
“贱人!”太后将所有的怒火、错误算到叶长欢的身上。
“住手,太后,放了欢妃!”李越苦苦哀求,满是伤痕、鲜血的手不断敲打、拉扯牢门,妄图制止太后的暴行。
来自地狱的怒火正满满靠近天牢,陈琪所到之处乌云密布,天雷滚滚。脚步不断加快,身后的宫仆都小跑跟着。
在李越刚被打入天牢时,太后就要他放了李越,他不明白太后为什么这么做。现在,太后居然掳走欢儿来天牢,还是为了那个太监!
太后的行事作风他是知道的,该死的,欢儿若是出事,别怪他不念母子之情!
“贱人!”啪啪几个巴掌后,太后将长欢丢给两个宫婢,宫婢甲将长欢摁倒,死死摁住,宫婢乙跨坐在长欢身上,表情狰狞地狠狠扇长欢巴掌。
太后一脸讨好:“越儿,母……本宫帮你教训那个贱丫头了,你放心,本宫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手穿过木栏想触摸李越的脸,还没碰到便听到身后传来的怒火声:“该死的!”
随后嘭嘭两声,两名宫婢被陈琪用内力震开,猛吐鲜血,绝气倒地。
“欢儿。”从未如此害怕过,连声音都颤抖了。
看着地上脸颊红肿,嘴唇苍白,嘴角还带着鲜血,连两颊的发丝上都染上了血迹,单薄的白色里衣脏乱不堪。
她是他的宝贝,用心来疼爱的宝贝。
温暖的怀抱是她熟悉的臂弯,好闻的龙涎香是她痴迷的味道,一声欢儿,一阵心漾。
“琪。”皱眉,好痛。简单的一个字便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那个宫婢下手可真狠。
高贵的帝王在天牢里,宝贝似地搂着这个浑身肮脏的女子,自陈国开国以来就没见过。深爱长欢的李越以为自己会妒忌,会伤心,但他没有,连他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来。
脑海间,一个娇俏的身影闪过,美眸时而巧笑,时而水雾蒙蒙,用笑来掩盖所有的伤痛。
心痕……心里一惊,自己怎会想起她?
陈琪拦腰将长欢抱在怀中,瘦弱的她在他怀中显得好娇小,占有欲、保护欲全数彰显。
“母后,”一声母后,没有往日敬意:“欢儿做错何事,你要责罚她!”
长欢才刚刚失去孩子,身子骨弱的不行,太后怎可对她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若非念及母子之情,他定诛之!
“就因为她,越儿才会被你打入天牢!”太后疯了,失去以往冷静。
越儿?冰冷的视线在李越的身上来回扫视,他不明白这个太监究竟有什么不同之处,长欢和太后都像中了巫术般偏袒他。
长欢是因他才被太后责罚,如果他死了,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幽深不见底的眼眸没有任何情绪,一抹嗜血的杀意涌上心头。万分恋爱抚摸惨白的脸颊,温柔又略带粗略地为她擦拭脸上的污垢,在众人诧异而安静的视线下不急不缓地理顺她的青丝。
他的指尖如火,他的视线如冰。凝视她许久,久的似过千年,缓缓低下头,微凉的唇印在她的唇角,好似品尝琼浆玉露般吻走她的血渍。
漆黑冰冷的天牢,唯有墙上几个火把滋滋燃烧,火光摇曳,墙上倒影着他们相拥相吻的身影,四周的人儿忘了闭眼,忘了呼吸,忘了孔夫子所说的非礼勿视,只因这一幕太惊人,太唯美,太叫人羡慕。
“痛吗?”声音冷清。这是他第二次问这句话,长欢吃力点头,眼眸若浩瀚夜空中最闪亮的星辰。
“好好待在我的怀里,你便不会痛了。”
他恍若无人,太后气青了脸,大步走到陈琪跟前,命令道:“欢妃以下犯上,不懂宫规,有失皇家身份,皇上,赐她毒酒一杯!”
面色细微一沉,冷声:“来人,准备毒酒。”
怀中的人儿面色恐惧,目流神伤,身子一僵,垂眸不敢看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她依恋的怀抱会是杀她的利刃。
冰冷无情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手指勾起她脸颊的一缕青丝,悠哉把玩,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哀乐:“知道怕了?”
王公公很快将毒酒奉上,鲜红色的酒液散发诡异的醇香,闻到酒香,长欢害怕地缩了缩身子,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陈琪满意一笑,很好,她知道怕了,就不会在忤逆自己。
左手的食指弯曲,微微一动,王公公转身将毒酒端到了李越的方向,太后跨步上前阻挡了王公公的去路,美目一瞪。
太后如此袒护李越,王公公岂会不知李越是她的亲生儿子!
“母后。”
冷冷开口,没有恼怒的模样,却让人感受到他在怒火的边缘,他长了儒雅的脸,即使凶神恶煞起来也让人觉得他如春风般暖人,恰恰这种人是最可怕的。
面不动色,垂眸注视怀中的人儿,话似对太后讲,又似在同长欢说:“朕要他的命。”
“不可以!”两道女声,却说着同样三个字,前者愤怒,后者害怕。
愤怒,他这个冒牌儿子怎么可以杀她的亲生儿子!
害怕,李越真心待她,陈琪却要杀了他,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救他?救不下又该怎么办?
“不可以?”反问,语气依旧平平,不知道他是在问太后还是问长欢。
搂着长欢走到李越面前,一半温暖一半强迫,陈琪亲自端起那杯毒酒:“欢儿,这杯毒酒,你要是我喝还是他喝?”
叶长欢不明白陈琪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之间就非得死一个吗?
“欢儿,你要我喝我便喝。”视线望着她,直射眼眸,酒杯缓缓靠近他的唇,刚刚碰触酒杯边缘的瞬间,长欢匆匆拉住他的手。
“你若死了,我定改嫁。”
得逞邪魅一笑,举起酒杯:“那你是要他喝下了?”
“放了他,好吗?”
一句话,将他的笑容凝固,也将他打入地狱。
“我若死了,你定改嫁。他若死了,你又如何?”
呃,长欢不语望着他,有些头疼,这完全是两码事情,他怎么归算到一起了?一个是爱情,一个是友情,他就非得逼自己二选一吗?
“该死的,你倒是说啊!”陈琪怒了,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握着她肩膀的手越来越用力,恨不得捏碎她的骨头。
李越双手紧抓牢房的木柱,眼眶发红:“你弄疼她了!”
李越的关心就是火上浇油,手指加深力道,骨头“咔嚓”一声,长欢吃痛皱眉,冷汗不断冒出,咬唇,痛苦之声全数吞回肚子。
“痛吗?”欢儿,你痛吗?我好痛,这里,心,痛的要死。
凤袍一闪,毒酒已落入太后之手,另一只手抓住叶长欢的后脑勺,天旋地转间,酒杯的边缘已在她的唇边。
震惊的不止是陈琪,还有宫仆们,久居深宫的太后身手竟如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