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黄瓦,青砖大道,长长的路似看不到尽头,初入宫的长欢忍不住感叹,这皇宫未免大太,从路的这头走到路的那头也需要小半天的功夫,以后在这深院里,不需要做别的,光是走走这路也可打发时光了。
储秀宫,历代妃子都从这小小的院落中出来,听闻当朝皇后南宫暮烟起初也只是储秀宫的小小秀女。
一身穿上等宫服的嬷嬷对着长欢富了富身,看似行了礼,却有高人一等的架势,长欢礼貌回以一笑,不愿多计较些什么。
“叶小姐,请随我来。”
我?这个称呼倒让长欢觉得好笑了,无论她在皇宫中是什么地位,也不过是个奴婢,居然当着小主子的面自称为我。
难不成这皇宫是个没规矩的地方?心里忽然明白,这个嬷嬷只怕是在给自己下马威。
嬷嬷转过身,却见到叶长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淡笑的眼神直直落在嬷嬷的身上,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丫头,却让嬷嬷觉得身如针扎般。
长欢笑道:“不知嬷嬷刚说的‘我’是何人?长欢既然入了宫,那便是皇上的人,按照规矩,嬷嬷得称长欢为叶小主,而非叶小姐,嬷嬷莫非是上了年纪,忘了规矩。”
嬷嬷哑口,老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就似变脸般,柔妃娘娘说了,要给这叶长欢立立规矩,还说这叶长欢不过是个十六岁的丫头,可随便欺负。可眼下,嬷嬷觉得这个小丫头并不简单。
嬷嬷识相地弯腰,垂首道:“老奴一时忙坏了脑子,失了规矩,还望叶小主见谅。”
绣着上好丝线的绣花鞋一步一步走到嬷嬷面前,长欢冷眼俯视嬷嬷,迟迟不叫她直起身子,她不是坏心眼的女子,但也不是善人,有人抽了她一巴掌,她也会回赠一巴掌,不多不少。
“老奴?嬷嬷还真是当得起一个老字。”
言语间尽是嘲讽,她也是在告诉嬷嬷,她不过十六年华,拥有年轻的资本,再加上她的千金身份,得罪了自己没什么好处。
一阵粉香扑鼻,女子娇俏的身子款款而来,一袭水蓝色丝绸衣衫的女子如水中人鱼,这个女子姿色上等,也算是个佳人,只可惜比起叶琼羽来,还是稍稍逊色。
只见她身后跟着一众女子,这些女子打扮出色,看来是管家小姐。
水蓝色衣衫的女子垂眼看着一直弯着腰的嬷嬷,声若出谷黄莺:“嬷嬷上了年纪,还望姐姐看在之遥的薄面上就此作罢。”
之遥?长欢脑子一转,想着她是哪位大臣的千金。
长欢淡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我道是谁,不过是尚书千金。”
话一出,曾之遥身后的秀女们都纷纷变了脸,她们里面数曾之遥最有身份,因此全以她马首是瞻,可如今却有一个人在打她们的脸。
曾之遥微微福神,不卑不亢,长欢的话对她没有半点影响:“之遥与姐姐一样,是皇上的秀女。”
她表现的落落大方,长欢对她倒也欣赏,最起码这个女子看上去不讨厌。
长欢慢步走过嬷嬷,最终停在曾之遥的一旁:“起来吧,曾小主都为你说好话了,长欢岂能在为难你?”
长欢刚要离开,曾之遥急忙道:“姐姐可是叶丞相的千金?”
话一出,其它秀女纷纷吃惊,难怪敢蔑视曾之遥的身份,原来是丞相千金,心里想着是否该重投大树。
曾之遥的声音听上去并不让长欢厌恶,似乎只是单纯地询问一个身份而已。
“在这皇宫中,长欢与曾小主一样,只是皇上的女人。”
夜深人寂时,玄月高空挂,自在躺在储秀宫一角的草地上,贪图此刻的清静。本以为皇宫中看月亮会比较高格调,现在看来,不过如此,月亮还是那个月亮。真想不通为什么有那么多女人想往皇宫中挤。
一旁传来稀稀落落的脚步声,长欢微微侧头,见一水蓝色的身影随意躺在自己的身旁,这姿势颇有几分潇洒地韵味。
“叶小主好兴致。”
粉唇微扬,打趣道:“曾小主兴致也不错。”
忽而一阵沉默,不过片刻,两女子莫名笑了。
“我远远就瞧见你在这望着夜空,可瞧出些什么了?这皇宫上方的夜空是否比宫外来的华贵些?”
只需这一句话,长欢便知道曾之遥是怎样的女子,这种女子与自己志趣相投。
“瞧是瞧出些名堂。”
她故意卖关子,曾之遥还真信了,侧头问道:“说来听听。”
“我瞧这满天繁星,明天必定是个好天气。”
又是一阵沉默,两人忽而不约而同大笑。
“之遥年芳十七。”曾之遥忽然说起。
“长欢年芳十六。”
之遥一愣,想到之前还一口一个姐姐称呼长欢,不经觉得不好意思。长欢自是猜到了她心里所想,打趣道:“长欢长相显老吗?曾小主一口一个姐姐称呼长欢。”
之遥用手指戳了戳长欢的手臂,嘟着粉唇,一脸尴尬:“我那是客套,我们相差一岁,哪看得出谁大谁小,如今知道你比我小,我自是不会再称你为姐姐。”
她是故意取笑之遥的,却没想到她真以为自己介意了,这是一个没有讨论意义的话题,她也不想在称呼上浪费时间。
“明日便要初选了,可想好怎么引皇上注意?”
长欢问的随意,之遥却皱眉了。
“我听闻皇上是陈国第一美男子,但那毕竟只是传闻,若皇上长得慎人,我可不愿做皇上的妃子,我曾之遥要嫁一个貌胜潘安的美男子。”
说着,她脸色绯红,眼神格外明亮坚定,长欢不屑瞥了一眼,但眼中没有嘲讽。
“你的意思是说,皇上若真是美男子,你便从了?”
“男子兼爱佳人,我这个女子偏爱俊朗男子又有何妨,爱美人之本性。”
一个大家闺秀能说出这番话来,倒真叫人吃惊,这样随性大胆,敢于表露自己心声的女子真是特殊。
长欢依旧望着夜空,很是冷静:“骁骑大将军陈潇已算俊朗男子,但听闻皇上远胜大将军,这天下第一美男的名号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望着冰冷月色,眼前再次恍惚一张带着银色面具的脸,他露出的半边脸是极其俊朗的,真不知道他面具下的那半边脸会是何模样。
长欢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就像一位少女在思念恋人般。
“长欢,你可是在想念着谁?”
微垂眼睑,长长的睫毛居然有了层湿意。我居然会想你,一个连名字和长相都不知道的男人。
“长欢,这是皇宫,若是让别人知道你有心念的男子,后果不堪设想。”
“之遥。”
长欢忽然开口,声音冷清,曾之遥一度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直到长欢再次开口:“你爱过吗?”
“我是曾之遥,只有世上最出色的男子才配得上我。”
“在你心里最出色的男子是何人?”
她问的话,曾之遥一时答不上来,从未出过远门的她并没有接触过多少男子,在她心里最出色的男子便是当朝天子。
“长欢,莫要只问我,你爱的男子是什么样子的?”
就似陷入美好的回忆般,长欢的声音带着甜意:“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目光暖如春水,声似三月之春,看着他的双眼,我能从中看到自己……”说着说着,长欢的声音忽然冷却:“夜深露重,回去吧。”
就似逃离一般,她心里恨,恨陈潇,恨叶琼羽,恨叶霆,但她更恨自己。
明明是想说陈潇,为什么会想到湖边为自己放烟花的男子,为什么会想到他对自己说的话!
叶长欢,你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女人吗?你怎可如此轻贱!
“长欢,你……”本想开口叫唤长欢,一旁的假山却传来了奇怪的声音,曾之遥壮着胆子道:“谁在那里!”
回答她的只有寂静,小心翼翼地往假山后看去,一个有力的臂膀却将她紧紧拉住,禁锢在怀中,本想挣扎,抬头却见到一张心仪的俊容。
一双好比浩瀚夜空的眼眸如漩涡般,牢牢吸引着她,高挺的鼻梁如工匠细心雕刻般,儒雅,贵气在他的身上阐释到了极致。
“曾小主。”他一开口,她便沉醉了:“朕钦点你侍寝,如何?”
朕?曾之遥睁大眼眸,他是皇上?他真的俊美如斯。
“皇……皇上。”受宠若惊,面色绯红。
说着,陈琪一把将她抱起,转身便往寝宫走去。
曾之遥娇羞地将脑袋埋在陈琪的怀中,闻着他的男性气息,心中似有小鹿般乱撞,今晚刚对着叶长欢说出心声,便真的遇到了俊美的皇上。
陈琪将曾之遥放在软榻上,对着身后的王公公低语了几句,便大步回到曾之遥的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曾小主,明日初选,朕便封你为遥妃。”
声音软若小猫般:“皇上……”
“之遥,你可是不愿意做朕的女人?”陈琪似受伤般,手掌心抚摸着曾之遥的脸颊:“你若不愿意,朕不会为难你。”
“不!”曾之遥生怕陈琪后悔,急忙拉着他的手,情真意切道:“能侍奉皇上,是之遥的福分。”
微微松口气,陈琪似深情般凝视曾之遥,慢慢将纱幔放下,一旁的宫婢们纷纷退下,将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