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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龙山报社负责人胡光军安排陈楚歌进了报社效益最好的广告部,陈楚歌业绩斐然,为报社赢得巨大效益。被胡光军批评“不灵活、不会来事”时,陈楚歌莫名其妙,打电话给张春江求教,才明白缘由……

《龙山报》共四个版面,第一版是“要闻”,第二版是“民生”,第三版是副刊“百花园”,第四版是广告。在互联网尚未兴起的时候,纸质媒体和平面媒体的广告部确实是个肥差。《龙山报》也不例外,毕竟只有一个版面,远远供不应求。

牛大伟规定了收费标准,一条文字广告300元,半版是3000元,整版是5000元,报社总编辑可以批条优惠10%,他自己是20%,但很少有人说情要求优惠,除非牛大伟主动给人优惠。来做广告的都不是没钱的主,大家只希望能上或者安排个好位置,钱不是问题。

胡光军兼任广告部主任,他做了内部分工,陈楚歌主外,负责联络接洽和安排版面;宋佳主内,负责费用收取和现金保管。广告部设了小金库,打点领导的费用、报社职工的福利待遇和一些活动支出都从小金库里支出。以前报社来人招待都发愁,现在好了,自从有了广告收入,这些都是毛毛雨了,连宣传部里的一些开支也经常拿发票来报销。

陈楚歌更是成了红人,围绕在他身边的企业老总和个体工商业者很多,吃饭应酬更是家常便饭。因为胡光军毕竟是总编辑,他还要把关报纸的质量和一些涉及领导新闻稿的审核,所以没有精力在外面应酬,都推到陈楚歌头上。陈楚歌喊宋佳一道去,宋佳称自己不会喝酒,坚辞不去。陈楚歌只好一个人单打独斗,每天小脸喝得红通通的,真正尝到了“革命小酒天天醉”的滋味。

有时候不光是吃饭喝酒,还有些“小恩小惠”,比如礼品券、烟酒消费卡之类的,甚至还有现金。送的方式也五花八门,大多是在饭桌上塞给他,还有的趁宋佳不在办公室时塞进他抽屉里。有一个卖家具的小老板更绝,他到报社去了几次,看见宋佳一直在,红包拿不出手,就趁陈楚歌上卫生间的时候也跟着来了,见卫生间没人他将红包塞进陈楚歌的裤子口袋里,转身就走了,陈楚歌想推辞都来不及,尿刚屙了一半,总不能追出去。

这些钱财对陈楚歌来说,宛若烫手山芋,他向胡光军汇报,胡光军问他打算怎么办,陈楚歌坚持要退还给他们。胡光军无法判断这是牛大伟的意思还是背后取得了他的默许,只好同意了。

陈楚歌一家家退,远比收的时候要艰难很多。许多小老板们以为他嫌少,又增加了砝码,弄得陈楚歌无所适从。他向牛大伟汇报了这个情况,并把收礼的清单交给他看。牛大伟摇了摇头,有些不悦地说:“这是你们报社的事,你去问胡光军怎么处理吧。”

待陈楚歌走后,牛大伟给胡光军打了个电话,称陈楚歌不会来事,让他点拨一下他。胡光军问是否要给他调换一个岗位,牛大伟说这个人老实,没有私心,你要是换了个贪心的只怕我们都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名堂呢。

胡光军把陈楚歌找到办公室,说:“我先给你讲一个故事:明代戏剧家李渔的《无声戏》中有《改八字苦尽甘来》这出戏,大概情节是理刑厅的皂隶蒋成,心慈不忍对犯人行刑,老实不会钻剌勒索,黑钱弄不到半个,还挨了上司的屈棒,得了个‘蒋晦气’的诨号,同行告诉他:‘要进衙门,先要吃一服洗心肠,把良心洗去;还要烧一分告天纸,把天理告辞,然后吃这碗饭。’算命先生说,他的命从一岁看到一百岁,没有一天好运,他的八字决定了这一切。蒋成就为自己的命运而哭泣落泪,算命先生看他哭得可怜,就擅改了他的八字,乱批好话。理刑厅长官在责罚他时,发现了这张命纸:‘看你这个教化奴才不出,倒与我老爷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于是,他的命运改变了。他以‘官同年’做了长官的心腹耳目,备受照拂,数年间积金买房、娶妻生子,还升为县主簿。楚歌,你最近工作很出色,牛部长也很满意,但有些事情的处理还要灵活一点,在机关里混,能力是次要的,关键是要会来事。你明白吗?”

陈楚歌摇了摇头,他想胡光军这不是让自己学坏吗?不要良心不要天理,背离了自己做人的底线,这点连他的农民父亲陈保国也不会答应。

胡光军继续说:“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不光要会唱歌,关键是唱什么歌。机关里的人格依赖屁股下的位置和手中的那点权力,用权的时候要时时记住权力是谁给的,这样你就会知道为谁唱赞歌。无职无权待在机关是抬不起头做不起人的。机关人的本事,就是没有位置要争个位置,没有权力要争个权力,权力不大要耍出大权来。位置是前提,有了位置一切就好办了。那么,位置是领导给的,首先必须取得领导的认可,你在领导心目中有了位置,领导自然就会给你位置。有了位置就有了权力,反过来又有了谋求更好更重要位置的可能。这叫做有位才有为,有为才有威,有威才有位。换一种说法,就是有位置才有作为,有作为才有权威,有权威才有地位。你在广告部的这个位置是牛部长和我给的,报社里好多人都眼红,可你想过我们为什么要把你放在这个岗位上吗?并不是你能力出众,而且这个岗位并不要求有什么才能,大家都可以做,还不是因为我们相信你。还有,我这个广告部主任也不会兼职太久的,一切就看你怎么做了。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回去仔细琢磨吧。”

陈楚歌回去琢磨半天,也理不出个头绪。平时还有魏大名给自己做参谋,可这种事情是千万不能对外人说的,只能靠自己悟了。最后他想钱财固然人人喜欢,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要贪你们贪,我无可厚非,只要我自己保持清白就行。

陈楚歌想明白之后,将那些钱财装在一个包里,并拿着清单来到胡光军办公室,对他说:“老总,我想明白了,觉得还是将这些交公好。”

胡光军勃然大怒,说:“你明白个屁!昨天我对你说了那么多算是白说了,你将东西拿回去再想,什么时候想明白再来找我。”

陈楚歌不敢顶撞,只好怏怏不乐地回去了。宋佳看见他灰头土脸地进来,问他是怎么回事?

陈楚歌知道这事不能对她说,便撒谎说:“版面安排得不是很合理,老总发脾气了。”

宋佳说:“我看很好啊。”

陈楚歌苦笑了笑:“毕竟每个人的眼光不同,我们自我感觉良好,但在领导眼里也有可能一无是处。”

宋佳说:“领导也不是永远正确的,该坚持的观点我们要坚持。”

陈楚歌心想你个小丫头对政治常识一点不懂,虽然胡光军口口声声地说很喜欢大家要有独立思考的能力,要有创新的思想意识,要有与时俱进的精神,但你千万不要信以为真。他能让你超过他吗?他能看你比他强吗?他能容你比他神吗?所以,只要你进了他的大门,他永远都是你的导师,永远都是你的长辈。你有水平他没有水平你也要听他的,你有本事他没有本事你也要听他的;你就是浑身都是水平和本事,他就是浑身没有水平和本事,你也要听他的。因为领导你不是凭能力,而是凭权力。权力永远大于能力,主宰能力,甚至扼杀能力、毁灭能力。

陈楚歌知道在胡光军面前不能有自己的思想和观点,否则他在这个位置上也就待不长久了。所以,不管胡光军怎么样对自己,他都毫无怨言,也不敢申明自己的观点,只有唯唯诺诺。自己已经想明白了,可在胡光军看来,自己还是没想明白,还得再想!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想不出现成的答案。他心烦气躁,打开窗户透气。今晚的月光十分明亮,陈楚歌没有开灯,就这么凭窗伫立着,任清凉的光辉把自己包裹起来。

突然,陈楚歌看到远处楼房的一个房间里亮着灯,有一个女人的背影十分熟悉,便凝神专注地打量着她。很快,女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陈楚歌十分熟悉的脸,她是孙梅!陈楚歌吃了一惊,想不到孙梅就住在对面的楼房里。

陈楚歌找出孙梅曾经给自己的房门钥匙,上面标着401室,他想起来了,孙梅把这把钥匙给他的时候曾对他说过自己住的也是这个小区,是5幢3单元401室,而陈楚歌住在临街的1幢2单元502室,正好与她斜对面。现在他居高临下,从卧室的窗户可以看到孙梅的客厅。纪委调查的风波之后,陈楚歌一直想把钥匙还给孙梅,怎奈每次牛大伟都在场,后来也就渐渐淡忘了。

可他奇怪自己和她住在一个小区里这么久,居然一次面都没碰到过,要不是今晚开窗透气,还不知道这个秘密呢。其实陈楚歌每天起早歇晚,还有他下楼就是大街,与孙梅出行不是一条路线,加上孙梅经常是坐在车里直接开到楼下;要不就是牛大伟将她送到小区对面的一家美容店,孙梅在那里逗留一会儿再悄悄回去,这样陈楚歌自然碰不上面。

陈楚歌大脑莫名地兴奋起来,他观察着孙梅,发现她正拿着手机打电话,似乎过了很久,她才打完电话,然后熄灭了灯,她和整间房子沦陷在黑暗之中。

陈楚歌想有一部手机的渴望突然强烈起来,牛大伟、张福来、杨燕、孙梅、胡光军和张春江都有,宋佳也有,唯独他没有。陈楚歌在广告部上班后不久,经常在外面跑,胡光军联系不上他,开恩给他配了一部寻呼机,在小金库里报销了。

陈楚歌觉得这世上的事情总是和自己闹别扭,就拿这寻呼机来说吧,在办公室里电话机边上,它不怎么响,一旦他出门办事,它总是响个不停,逼着他满大街找电话回。好在街上每隔一两百米就有一个磁卡电话机,回起电话也不是太麻烦,就是噪声太大,跟人通话不是说而是吼。

陈楚歌配了寻呼机后,把号码第一时间告诉了张春江,说他以后再也不怕找不着自己了,他还告诉张春江自己调到报社来了。张春江向他表示祝贺,说他专业对口终于可以有用武之地了,陈楚歌说自己在广告部,跟文学沾不上边,酒倒是有的喝。张春江说那也不错啊,广告部是个肥差,你先把经济基础打牢了,到时再整上层建筑。有一天中午,张春江打了陈楚歌传呼,陈楚歌跑到小区对面的磁卡电话机上回电话。张春江问他在哪里,怎么噪声这么大,根本听不见。陈楚歌大声告诉他自己在火车站,然后问他是否听得见?张春江勉强听清了,问他到火车站干什么?陈楚歌说自己住在这附近。张春江笑了,说我还以为你是个干情报的天才,怕别人窃听选了这么个地方,原来是误打误撞。张春江告诉陈楚歌他苦日子马上要熬到头了,老丈人对他还算满意,准备调他到省电视台去。陈楚歌说你才算是真正有了用武之地。

陈楚歌由孙梅的手机触发联想,此刻想到了张春江,他是自己最要好的同学,和自己也没有利益冲突,如果向他请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陈楚歌迅速下楼来到火车站前广场上的磁卡电话机前,虽然时间已是晚上11点多,但人声依然嘈杂,可能是刚好有一班旅客下车。他拨通了张春江的手机,张春江说:“你小子一定又是在火车站,下次拜托别在那里给我打电话了。”

陈楚歌说:“附近就这里电话多,可以不用排队。刚好有一班火车到站,马上就会安静了。”

陈楚歌在电话里把自己遇上的麻烦告诉了张春江,还把自己的想法对他说了。

张春江骂道:“楚歌,你傻啊,怪不得你们老总说你不明白呢!我看你这一年多在机关里上算是白混了。如果按你这么做,当官的要权力干什么,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又不是学雷锋?其实这个问题很好解决,你和他四六分账,把大头给他,保管他对你信任有加。我知道你不贪恋钱财,但这已经不是你要不要的问题,而是上升到你愿不愿意和领导结成利益共同体的问题。如果你不要,领导敢一个人独吞吗?因为你知道他的底细,他收了还不担心死了?这年头,什么关系最铁?有人说是同窗、战友,依我看这些还不算铁,最铁的应该是和领导分享利益,这样领导就不会担心了。可是这样的机会很少,一个下级能够和领导混到这个份上,那他离提拔也就不远了。你一定要按我说的做,可别再犯浑了。”

陈楚歌这下明白了,怪不得自己交公都交不掉,原来胡光军肚里打着这样的小九九。他嘴里所说的“灵活、会来事”还不是让自己想方设法帮他弄钱。陈楚歌感觉自己进退两难,进则和他们同流合污,退则被圈子所排挤,很可能安排个闲职比如接电话、收发之类的,那时还不被人笑话死?他陈楚歌“傻子”的帽子就永远摘不掉。

陈楚歌一晚上辗转难眠,最终他还是决定妥协,不过,也不是完全妥协,而是采取了一个变通的方式。他将现金分成两份,牛大伟和胡光军均分,礼品券、购物卡分成三份,自己也先拿一份,到时逢年过节的时候再以礼物的形式返赠给他们,自己又可以不掏腰包。

第二天一早,陈楚歌来到胡光军办公室,手里拎着两个文件袋。

胡光军一看就明白了,连忙关上门,笑容满面地问:“想明白了?”

陈楚歌点点头,拿出一张清单给胡光军过目,后面是分配方案。

胡光军二话不说,将清单和分配方案撕得粉碎,说:“你怎么这么糊涂?这种事情记什么账?只要心里有数就行,下次千万注意了。牛部长是领导,他拿大头,占四成,剩下的我们均分。”

陈楚歌说:“这都是领导的功劳,我只是个具体办事的,如果您这样安排,我会心里不安。我已经分配好了,这两个袋子一个是给您的,另一个是给牛部长的。”

胡光军说:“工作是你做的,不能白辛苦。如果你觉得不妥的话,以后我和牛部长占四成,你占两成,但你必须参与,大家有福同享嘛。”

陈楚歌说:“我听您的。”

胡光军从其中一个文件袋里数出2000元钱,递给陈楚歌说:“你拿着去买部手机。”

陈楚歌知道两个袋子里的现金都是5000元,现在胡光军从自己那份里拿出2000元给他买手机。他想起昨晚上张春江的话,如果不接受胡光军就会担心,或者这个分配方案就会取消,他是吃力不讨好,在广告部也待不下去了。想到这,便接了过来,说:“谢谢!”

正当陈楚歌准备买手机时,杨燕打电话过来,约他在桥头茶社见面。

陈楚歌见宋佳正看着自己,便答应一声。然后他对宋佳说:“有个客户让我过去一下。”

宋佳笑着说:“你别太客气,你马上要成为副主任了,是我领导,我哪敢管你的事啊。”

陈楚歌吃了一惊,虽然来来往往的客户总是客气地称自己“主任”,可他想都没敢想这码事。现在这话从宋佳嘴里出来,决不是空穴来风。“你可别乱说,你想我这三天两头挨批的,领导怎么会想到我呢?你就别取笑我了。”

宋佳正色说:“我像开玩笑的人吗?大家都在议论,我跟你一个部门,所以向你求证一下。如果领导还没正式找你谈,那说明这事快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未来的陈主任。”

“你再乱叫,看我怎么收拾你。”

“哟,现在就进入角色了呀?还说不是,咱们俩一个办公室,你还瞒着我,没良心!我不理你了,看你怎么收拾我?”

陈楚歌感觉这话里有一种挑逗自己的意味,心里顿时喜滋滋的。和宋佳相处两个多月来,这个女人太让他难以捉摸,每次他挖空心思约她出去,都被她三言两语给拒绝了。然而她又与孙梅不同,不是那种冷冰冰的,反而热情似火。两人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如同跑步,宋佳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他追得紧,宋佳就跑得快;他停下来,宋佳也在前面停下来冲他招手。而且宋佳很神秘,她在龙山县哪里居住,平时都和什么人接触,这些情况陈楚歌一概不知,有时旁敲侧击想从她嘴里套出点有用的信息,也是一无所获。与她交流,陈楚歌感觉自己的智商太低,远不如这个小丫头精明。怎么收拾?陈楚歌心里坏坏地笑着,他想总有一天我要把你收拾到床上去。

陈楚歌赶到桥头茶社的时候,杨燕已经到了,她站在二楼的窗户上叫了一声:“陈楚歌,我在这儿!”

陈楚歌循着她的声音望去,顿时呆了,只见杨燕身穿绸制绣花小吊褂,凭窗而立,活脱脱一个江南古典美人。此刻她宛如一个大家闺秀,正“吟余搁笔听啼鸟,读罢推窗数落花”,他想起那句“我站在桥头看风景,看风景的人站在阁楼看我”,一种诗情画意般的美涤荡心胸。

“傻愣着干什么?快上来呀!”杨燕催促说。

陈楚歌回过神来,上楼来到那间茶室,这里正对着桥头,视野开阔,风景绝佳。“这里真不错!”他赞道。

“大才子不会是第一次来吧?”

“我是第一次来。”

服务员将茶沏好,然后掩上门出去了。

杨燕从小坤包里掏出一个盒子来,递给陈楚歌说:“这是张总送你的一款手机,卡号是我帮你挑的,你看中意吗?”

陈楚歌很惊讶,没想到好事扎堆来了,正准备买手机就有人送手机,连忙推辞说:“这怎么行呢?无功不受禄啊。”

杨燕咯咯笑道:“是你应得的,你忘了‘福来石材,构筑未来’那句广告语吗?张总对这个创意十分喜欢,将福来矿业在全县的广告语全部换成了这句,所以这点报酬不算什么。”

陈楚歌见杨燕这样一说,便笑纳了,说:“谢谢张总,谢谢杨经理!”

杨燕又咯咯笑了,问:“你准备怎么谢我呀?”

“我请你吃饭。”

杨燕摇了摇头。

陈楚歌挠了挠头,反问:“杨经理要我怎么感谢?”

杨燕脸微微红了下,说:“我还没想好,等想好再告诉你。”

这时,外面突然下起了雨,石桥、老街、长河在雨中组成了一幅如诗如画的水墨长卷。

“下雨天,留客天,正好可以多坐一会儿,我难得单独和文人在一起喝茶,今天正好向你讨教讨教。来,喝茶!”杨燕像是很高兴的样子。

陈楚歌抿了一口,清香爽口,便问:“这是什么茶?”

杨燕说:“这是茶中极品——美人舌。苏东坡说:‘从来佳茗似美人’,他还把上好的茶比喻成美人的舌头——嫩滑清香,煞是可人。”

陈楚歌知道文人的特长就是发现美,本无诗意,也要借个由头,挖掘一番。美人舌,这个名字太妙了,如果把这茶比作杨燕的话,他现在喝这茶如同吻着她的香舌头了,想到这心中大为快意,一口干了。

杨燕仿佛看出他的心思,说:“我把老大、张总、孙梅的号码,还有我的都存在你的卡上了,你想什么时候联系我都可以。”

这是一种暗示吗?陈楚歌一想到她是张福来的人,便有色心无色胆,只好岔开话题,问道:“孙梅还好吧?她在你们集团具体做什么事?”

杨燕笑了一下,说:“还能让她做什么?我们张总养着她呗。”

陈楚歌说:“她怪可怜的。”

“她可怜?要我看你才可怜呢。不过,你还算识时务,替老大背了黑锅,老大也没亏待你。孙梅和老大之间的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吧?”

陈楚歌点点头。

杨燕说:“我告诉你,你可别在外乱说,否则老大饶不了我。”

陈楚歌说:“我的嘴巴还不紧吗?”

杨燕笑了,说:“是够紧的,纪委的人也撬不开。孙梅父母离婚后,她和母亲相依为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成绩不错,考上了大学,却无钱去读。牛大伟通过县团委知道她的情况后,全额资助她上大学,在她读大三那年,母亲突然病了,患的是卵巢肿瘤,引发大出血,如果不立即动手术就会有生命危险。牛大伟得知消息后马上把她母亲送进医院,并请专家给她做手术。手术很成功,把她母亲从鬼门关上拽了回来,后来孙梅得知这些情况后,对牛大伟感恩戴德。孙梅长得漂亮,在大学里不乏帅哥追求她,可她情感的大门始终关闭。大学毕业后她本可以留在大城市,但她拒绝了一些条件好的单位聘请,回到龙山县工作,在靠山乡当了一名小公务员。孙梅的生父在安中市做生意发达了,想要帮助她也被她拒绝了。孙梅之所以这样做,她要用自己的方式报恩,这丫头又傻又倔犟,非要陪牛大伟三年,现在距三年之约还有半年,她也快解脱了。”

陈楚歌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孙梅这样血性,又傻得可爱。可是杨燕所说的跟牛大伟告诉自己的完全是两个版本,看来他是完完全全地撒谎,敢做而不敢担,到底还是怕丢了头上那顶乌纱帽。

“老大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陈楚歌说。

杨燕说:“一开始老大也拒绝她,但后来还是妥协了,合该他们命中有这段缘分吧。你不了解女人,‘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一旦女人想达到某种目的还是很容易实现的,尤其是孙梅这样漂亮的女人,没有男人能抵得住诱惑。”

包间屋顶上的喇叭里响起了音乐,是王迪的《不觉流水年长》:

好多旧事去再也不回

提起来也许问那是谁

为那多年前一滴眼泪微笑唔

如今人未往

为了你我寻找

好多年日月我回顾你

回首那青云里看清你

至今收不住那股眼泪水

为情也孤寂

谁都有自己难忘

我究竟会安慰谁

如果你将痛苦

能拒绝那就说酒杯里不是泪

不觉已流水年长

就靠你盼望的

驱散那孤寂

等待欢乐它自回

好多苦闷烦恼和惆怅

无可奈何心迷茫

如同拥拥挤挤的星星夜

梦落心头上

只有我独自唱

谁笑着安慰谁

仿佛唯有我

歌唱醉至酒

谁能够真诚微笑

接纳来自谁

忍受创伤不后退

同样的忧伤与激情,一样的粗犷与细腻,一如牛大伟和孙梅之间的点点滴滴。听着这首歌,陈楚歌竟又多了几分感慨和落寞,他端起茶杯,仿佛是酒,仰头喝光了里面的液体。

陈楚歌和杨燕分别后,在老街上逛了逛,他的目的并不是逛街,也没那个闲情逸致,只是想把胡光军那2000元花掉,这样他才心安。

在一家老字号玉器店里,陈楚歌看中了一块万事如意吊坠,一问价格要6000多元。他吓得吐了吐舌头,转身欲走。那老板拦住他,问他能出多少钱?陈楚歌说自己只有2000元,那老板说你能不能加点?陈楚歌掏光身上的口袋,只有2100元多一点。老板犹豫了一会儿,说:“这可是好东西,和田玉,看你喜欢的样子,我就贱卖给你了,不过你在外面可别乱说,我这里从来还没有过这么低的折扣。”

陈楚歌付了钱,老板将玉坠装进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递给他。

陈楚歌兴冲冲地回到办公室,宋佳不在,过了好一会儿,她挎着包进来了。

“你回来了?”宋佳笑嘻嘻地问。

陈楚歌“嗯”了一声,说:“我回来有一会儿了,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到银行去了。”宋佳边说边端起桌上的杯子喝水。

陈楚歌忐忑不安地将玉盒拿出来,放在宋佳面前,说:“刚才我在街上看中一样东西,就买了送给你。”

宋佳眼里放出光芒,急不可待地打开,将玉坠拿出来放在手心把玩,嘴里啧啧赞叹:“很漂亮,做工很细致,一定价值不菲吧?”

陈楚歌怕说出实情会吓着宋佳,便连忙说:“不值钱,否则我也买不起呀。”

宋佳弯手从胸前衣服里面掏出一个玉坠来,是一尊佛像,洁白温润,跟陈楚歌的玉坠比较起来,然后说:“你撒谎,我这尊佛像花5000元买的,你这个跟它料质差不多,虽然说不准是不是和田玉,至少也是A货。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陈楚歌没想到宋佳对玉比自己懂行,只好实话实说。

宋佳将玉坠重新放进盒内,说:“终于说实话了,你想拿这么贵重的东西收买我的心吗?”

陈楚歌没想到宋佳直接说破,木讷地辩解道:“不是,我就觉得它很适合你。”

宋佳将玉盒塞到陈楚歌手上,说:“陈楚歌,想不到你欺骗女孩子很有一套,孙梅的事我听说了,还有你太花心,刚才你撒谎说是去见客户,其实是和杨小姐在茶社喝茶。可是你如果想拿这一套用在我身上,不好意思会让你失望,你还是拿它送给杨小姐讨她的欢心去吧。”

陈楚歌感到震惊,诘问道:“你监视我?”

宋佳耸了耸肩,淡淡地说:“你是我什么人?我才懒得管你的闲事呢。只是怪你自己不小心,和她出茶社的门时正好被我看见了,当时我急着去银行,也就没有和你们打招呼。”

陈楚歌没想到是这种结果,他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几个月来处心积虑地讨好她,却被她数落得一无是处,看来他们之间是没戏了。可是他又不甘心,说:“随你怎么想好了,但我可以告诉你,你刚才所说的都不是事实,总有一天我会向你解释清楚的。”

宋佳冷笑道:“拜托你别侮辱我的智商行不行?再说你跟我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解释?”

陈楚歌继续不管不顾地说:“不管你听到什么,我和孙梅之间是清白的,她是一个好女孩。还有,杨燕请我喝茶,确实是为福来矿业广告语的事。我所说的句句是实,如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

陈楚歌说完,宋佳已经出门了,留给他的只是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陈楚歌本想一石二鸟,既不想沾上这笔不义之财,又想做个顺手人情讨得宋佳的欢心,没想到反而在宋佳这里碰了一鼻子灰。

吃过晚饭后,陈楚歌拿着玉盒来到牛大伟居住的小区,远远地看见胡光军推着自行车出来,连忙闪到一边的树丛中。

胡光军骑上自行车走了。

陈楚歌见他走远,才上楼来到牛大伟家。

牛大伟在家,看见陈楚歌来,说:“你们胡总编辑刚来过我这里,说了你很多好话,你没碰见他吧?”

陈楚歌心想他一定是将牛大伟那份东西送来,用眼角的余光一扫,看见那个文件袋子果然在沙发的边上。

“没有,我是从小区的后门过来的。”陈楚歌说。

牛大伟说:“碰见也没关系,他知道你是我的人,报社这块是我的一亩三分地,谁也不敢不听我的。”

陈楚歌看见牛大伟妻子从房间出来,连忙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玉盒,说:“嫂子,这是我给你买的。”

牛大伟妻子接过玉盒,顺手打开,脸上马上露出惊喜之色,对牛大伟说:“好漂亮,一定很贵吧?”

陈楚歌笑而不答。

牛大伟拿了过去,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说:“嗯,是块好玉,难得楚歌有这份孝心,你就收下吧。”

牛大伟妻子接了过去,顺手挂在胸前,对陈楚歌说:“楚歌,嫂子谢谢你!”

牛大伟说:“楚歌,到县里来以后,你进步很大。但你还要不断学习,因为县委机关是一个大舞台,这里面接触的人层次很高,人际关系也更为复杂。在这个生态场里,良莠不齐,鱼龙混杂,有的善于攀高枝,有的喜钻深洞,有人狐假虎威,有人螳螂捕食,随时都有竞争和挤压,人人都面临着出局的危险,维持着这里的生态平衡同样是残酷的适者生存的自然规律。至于谁是适者,不仅仅看能力,还要看能量;不仅仅看工作,还要讲操作;不仅仅懂卖力,还要懂卖乖。但有一点你要记住,不管它有多复杂,但万变不离其宗,就是要把握好一条基本的游戏规则。这个规则是什么?就是要站在掌权的那个人的角度考虑一切问题。这个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掌了权,财权,特别是人事权。机关里谁不想进步?进步了才会有一切。但谁能让你进步或者不进步?总理吗?省长吗?都不是,就是那个机关里说话算话的人。你面前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规则。如果是一个人,换一个人就改变一切;是一条规则,换了谁也不行。你只能顺势而为,这个势是什么?就是在说这个游戏规则。你违背了规则肯定要碰壁,碰了壁你不要埋怨任何人。”

陈楚歌不停地点头,牛大伟的意思他懂。古人云:“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魏大名说牛大伟是自己的伯乐,确实是这样,如果没有牛大伟,自己也没有今天,虽然自己不一定是匹千里马。可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在一个单位里,领导就是伯乐,伯乐说谁是千里马谁就是千里马,千里马跑得快慢在其次,关键是能否被领导相中。

牛大伟兴致勃勃地继续说道:“世界上的道理真是个讲不清的东西,话语权在谁手中,道理就是谁的。人抓不住印把子可不行,没有这个东西,人不可能有自尊,也不可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孟子说大丈夫以屈求伸,伸着的人谁不是屈过来的?做个大丈夫不容易,不然怎么叫大丈夫?一个中国人,能把屈伸这两个字放在心里琢磨透了,他就有办法了。屈就是蓄势,不蓄势怎么能有力?把自己看得太金贵就金贵不起来,这是生活的辩证法。不把自己看成什么,才可能成为一点什么,一开始就把自己看成什么,那到头来什么也不是,这也是生活的辩证法。”

陈楚歌对牛大伟贩卖的这套人生哲学很感新鲜,他既是在点拨自己又是在安慰自己,所谓“以屈求伸”就是替他背黑锅也值。屈是为了求伸,这方面历史上有个最著名的人叫韩信,当年在准阴市集,眼前是蛮横少年的胯下,身后是同乡父老众人,钻还是不钻?如果不钻,只有两个结果,一是他被那屠夫杀掉,从此没有了韩信;二是拔剑刺去,让那恶徒顷刻溅血,他赢得了暂时的胜利,但从此也就没有了韩信。然而,他没有,这种匹夫之名不是他要成就的,他有一身韬略,不是为了与草木同朽。韩信权衡再三,毅然弯身,匍匐爬过那市井少年的胯下,引得一市哄笑,留下半生辱名。但这不是他的终点,他最终持斧铖,号令汉兵,“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胜”,成为疆场驰骋的“万人敌”,当初之屈,昔日之辱,早已随着赫赫战功灰飞烟灭了。他真正做到了以屈求伸,成为一代之人杰,千载之英烈。这等气概,又岂是乌江畔的项羽所能想到的?陈楚歌暗暗下定决心,不必“大鹏展翅恨天低”,要做到“尺蠖之行,以屈求伸”!

宋佳变得沉默寡言了。

陈楚歌后悔那次贸然的举动,捅破那层窗户纸后,两个人都变得不自在。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只有埋头工作,让时间来冲淡这一切,也来证明这一切。只要宋佳还没有谈朋友,自己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很快,记者节到了,县委宣传部组织大联欢为新闻工作者庆祝节日,参加联欢会的不止报社一家,还有广电局、文化局、各乡镇的宣传委员和干事,济济一堂。引人注目的除了宋佳外,还有电视台的女主播,个个光彩照人,她们是联欢会一道最靓丽的风景。

大会由牛大伟主持,黄建功到会祝贺,并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他还对新闻工作者提出了五点要求:一要把握好“热度”,使新闻宣传成为群众了解社会发展的“晴雨表”;二要把握好“尺度”,增强新闻宣传的舆论引导能力;三要把握好“角度”,提升新闻宣传的质量和水平;四要把握好“广度”,拓宽新闻宣传的覆盖面;五要把握好“深度”,提高新闻报道的“含金量”。

陈楚歌第一次亲耳聆听黄建功的讲话,不由得热血沸腾,拼命地鼓掌,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掌声,顿时会场上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着他,陈楚歌这才意识到自己出洋相了。

有人议论:“现在的领导讲话谁还认真听啊,很多讲话是正确的废话、无聊的空话、空洞的套话。”有人马上附和:“对,官话、套话都是说人话不办人事的大道理,听起来很美,其实落不到实处,要我看搞这种排场浪费钱,还不如直接发给我们实惠。”有人看着陈楚歌问:“这人是谁啊?怎么不认识?”有一个认识陈楚歌的人回答:“报社新来的,叫陈楚歌。”马上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传进陈楚歌的耳朵:“现在的年轻人不学好,还没工作几天就知道拍马屁、捧臭脚了。”还有人说:“这人不是一个大傻子嘛,他怎么进报社的?”

黄建功讲话的时候会场上鸦雀无声,现在是牛大伟在总结发言,不外乎是深入贯彻黄书记的讲话精神,做到入脑入心,促进工作之类的。这时候,台上大讲,台下小讲,乱哄哄的。

陈楚歌继续成为大家的话把子,有个熟悉他的说:“这个人是牛大伟要过来的,安排在广告部,红得发紫,他要是不给牛大伟舔臭脚,牛大伟会用这么个蠢货吗?”还有人更了解陈楚歌的底细,不过他的声音比较小:“听说就是他替牛大伟背黑锅的,如果不是他,牛大伟现在也不会在台上这么风光了。现在的人,为了往上爬,什么事做不出来,让他把老婆送给领导睡恐怕他还乐呵呵地在门口放哨站岗呢。”

陈楚歌脸红得像关公一样,他不敢去看这些议论他的人,只好把头低得差点挨着桌面。

会议结束以后,接下来就是晚宴。陈楚歌慢腾腾地走在后面,还是看见不时有人回头向自己指指点点。

他这才体会到“众矢之的”的滋味,其实这些人中又有多少是堂堂正正的,他们是既当婊子还要树牌坊,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对人是马克思主义,对自己是自由主义。这种人才真正可恶呢,他们是伪君子,比小人还小人。如果说他们自恃清高、不捧领导的臭脚,那报纸上连篇累牍的歌功颂德文章,又是怎么炮制出来的?胡光军要求自己不光会唱歌,还要懂得唱什么歌,还不是唱赞歌呗,领导喜欢什么就唱什么,唱得要无比动听才行。

大凡会议一结束,最习以为常的一种现象就是大家蜂拥上洗手间,一窝蜂上,然后又一窝蜂散了。

陈楚歌瞧见他们都往宴会厅方向去了,才去上洗手间,他刚方便完,牛大伟进来了,刚才他是陪黄书记到包厢去了,现在才有空上一趟洗手间。

牛大伟看见陈楚歌,冲他点了点头,说:“黄书记讲得非常好,也非常到位,是这么多年来历任县委书记中讲宣传工作最出彩的。你刚才听得很认真,也很入神,黄书记注意到了,问了我你的名字,显然对你印象不错。”

陈楚歌没想到自己在大家面前丢了印象分,却在黄建功那里补上了。听牛大伟的话音,哪怕所有人给自己零分也不可怕,只要黄建功给个满分就行。

吃饭的时候,黄建功过来每桌敬酒,来到陈楚歌这桌的时候,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一会儿,然后说:“彩笔绘蓝图,丰收喜悦多,希望大家再接再厉,把龙山宣传好,我敬大家一杯。”

牛大伟激动地说:“大家谢谢黄书记的勉励!”然后带头鼓掌。

领导礼节性的敬酒结束以后,就是大家放开大吃大喝的时候,毕竟这样的联欢会一年才一次,机会难得。秩序很快就乱了,喝酒的战场从自己的桌子转移到其他桌,上下级之间、同事之间、朋友之间、熟人之间你来我往,吆五喝六地干了起来。

宋佳和陈楚歌一桌,使得这一桌特别热闹,因为大家都想结识这位大美女,有的人做得隐秘一点,挨个敬一个都不能少;还有人自我介绍之后整桌敬,大家意思意思就行他自己干了;有的人做得出格,只敬宋佳一个,把其他人不放在眼里。大家都骂这些男人是好色之徒,重色轻友。

来给宋佳敬酒的人络绎不绝,无非是想套近乎,在美女面前露露脸,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人带有目的。陈楚歌紧挨着宋佳坐,却鲜有人问津,虽然宋佳每次把他向敬酒的人介绍,说他能喝一点,而自己不会喝酒,只有极少数来的人见抹不下情面,附带敬他一下,大多数人找个借口溜之大吉,还有人说得露骨:“我不跟马屁精喝”,弄得他十分尴尬。宋佳越火暴,陈楚歌心里越不是滋味。就是骂他马屁精他都能承受,他最担心的是这次宋佳露大脸了,以后追求她的对手就会成十上百倍地增加,这些人中不乏干部子弟或者富二代,自己一个农民的儿子希望更加渺茫了。

这次记者节后不久,牛大伟工作变动了,到县经济开发区任党组成员、主任助理,虽然级别没变,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样安排不出半年,他任副主任是铁板钉钉了。

似乎存在着一种默契,报社人事也发生了变动,一直传言的广告部副主任人选定下来了,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个人不是陈楚歌,而是宋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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