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佳承包了报社广告部,陈楚歌被分流到副刊部。副刊部主任邢好逑想把外甥女介绍给陈楚歌,而牛大伟却给他牵线,让他去做电信局副局长田明义的上门女婿……
孙梅辞职了,她和母亲一起离开了龙山,不知去向。
杨燕见着陈楚歌的面骂他是天下第一大傻子,送上门的“豆腐”不吃。还说这样的好事,不吃白不吃,白吃谁不吃。
陈楚歌自小爱看金庸的武侠小说,知道里面有“天下四大恶人”,平时自己被人骂作“傻子”、“二百五”,现在杨燕又给他升格为“天下第一大傻子”,在她眼里,自己是傻到家、傻透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陈楚歌心想做个傻子也没什么不好,无欲亦无求,傻子的最高境界就是只要我不醒来,世界就不存在。
“我们指望你能把孙梅留下来,没想到她最终还是走了,手机停机,这辈子恐怕再也无缘相聚了。”
杨燕似乎在责怪他。陈楚歌听出了一丝玄机,心想关我什么事?虽然他也感到有些遗憾,但孙梅是执意要走,靠自己能行吗?“我可没有这么大本事。”他嘟哝道。
“你能行的,但你没有做。试想一下,一个女人平白无故愿意让一个男人占有自己,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如果不是喜欢他爱上他,还会有第二种可能吗?这点你都看不出来?”
陈楚歌摇着头,孙梅爱上了他?!不可能!如果按照杨燕的逻辑,她也爱上了牛大伟。“那你怎么解释她和老大之间的事?”他反问道。
杨燕说:“你忘了我对你说过的事吗?她和老大之间纯粹为了报恩,现在三年约定已满,这种缘分也就到头了。我看你是迂腐透顶,心理不平衡,才看不上人家的。多么好的女孩让你给错过了,你就等着一辈子后悔吧!还有,我告诉你别想着找平衡,这个世道本没有公平可言,好东西怎么着也轮不到你,你要么做梦要么就要面对现实。”
话越说越明,看来孙梅什么都对杨燕说了。其实这件事情的幕后推手就是杨燕,她和孙梅是好朋友,希望能撮合他们俩,没想到戏还没开演就草草收场,让她很不爽。牛大伟也希望孙梅有个好归宿,能嫁陈楚歌自然十分理想,但陈楚歌能心甘情愿接受自己给他戴的绿帽子吗?后来他听到杨燕的计划后,十分赞同。倒是孙梅不怎么情愿,她知道陈楚歌是老实人,不想强人所难,但她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想借这个机会试陈楚歌一试,如果陈楚歌真心喜欢她,也可以假戏真做;如果他事后不认账也没关系,权且算是报他的恩,毕竟陈楚歌主动背了黑锅,否则她被人骂作领导的小三,早就臭名远扬了;如果陈楚歌拒绝,自己的心意已尽,再无遗憾,可以远走他乡了。
陈楚歌怀疑杨燕在这件事情上做了手脚,自己差点中了她的圈套,但杨燕指责他一顿后扬长而去,留下这偌大的谜团让他自己去猜。
陈楚歌回到办公室,宋佳问他上哪去了?陈楚歌回答见客户去了。
宋佳皱了皱眉头,告诉他以后见客户要先向她汇报,得到批准后才准去。
陈楚歌心里嘀咕:“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没三天,就神气成这样,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折腾人呢。跟个婆娘后面干窝囊死了,等有机会自己找胡光军换个岗位。可如果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同事们还不会笑死,人家挤破头要进来,你倒要主动出去,或许胡光军正求之不得呢。忍字头上一把刀,遇事不忍祸先招,姑且还是得过且过吧。另外,谁让她是组织部长的亲戚呢?不管是谁,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得罪组织部长啊,要是组织部长不高兴,你也就别指望进步了。
“宋主任批评得对,我记住了。”陈楚歌说。
宋佳怒道:“少给我贫嘴,难道我批评你还有错的?”
陈楚歌本是无心之说,连忙又自我批评道:“领导都是对的,瞧我这笨嘴,总是说话不利索。”
宋佳又批评道:“领导又不是神仙,不可能都是对的。我刚才批评你是因为你不先汇报就私自去见客户,无组织无纪律。”
陈楚歌傻了眼,被这个小女生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他听人说现在的美女脾气大,如今算是见识了,心想这种女人谁娶回去要谁的命,幸亏自己悬崖勒马,否则定是家无宁日。
这以后,陈楚歌小心翼翼地工作,时时看宋佳的眼色行事,生怕惹她不高兴。他本以为这样可以太平无事,哪知这种日子没过上几天,他就被撵出了广告部。因为,报社的广告业务被宋佳买断了。
宋佳向报社提交了改革方案,提出广告这块搞市场化运作,根据她的测算,报社在这块的年收入18万元,但还要投入人力物力,扣除成本纯收入只在10万元左右。她建议对内实行招标,如果谁中标,自己组织人马,报社只提供场地和版面,然后净得纯收入。而且中标的好处是价高者得,谁出价最高谁中标,这样报社也就沾光越大,同时也可以避免人为导致的暗箱操作。这份方案在报社里炸开了锅,大家不由得对宋佳刮目相看。报社领导层经过集体研究以后,一致同意了这个方案,当然,胡光军有些不甘心,可他在会前就受到了上层的压力,不得不同意。
报社公布了内部竞标方案,确定标底为12万元,上不封顶,签订合同当日全部付清。竞标的时间为一个星期,到时公开开标。一个星期后开标时,只有宋佳一个人参与竞标,她报价15万元,自然非她莫属。
当天签订合同时,她将15万元打入报社的账户,这又成了报社里的轰动性新闻。大家议论纷纷,猜测宋佳的神秘身世,有的说她是某富翁的女儿,有的说她是某大款的二奶,还有的说她是组织部长胡松林的干女儿……
陈楚歌只听牛大伟说过宋佳是胡松林的远房亲戚,还让自己追求她,现在是第一次听人说她是胡松林的干女儿。心想干女儿算是什么亲戚?不会是肌肤之亲吧?他这样想是有出处的,前不久报纸上就有一条新闻,说某地有位领导喜欢当面认“干女儿”,背后行“干”女儿,闹得沸沸扬扬。如果也是这样,那自己没有戴着牛大伟赐予的绿帽子,倒是差点戴了顶更大的绿帽子。而且让他思之感到后怕的是,跟组织部长争女人,除非是不想进步了?只要领导心里一拐弯,别说吃剩饭了,连凉水也没得喝。
还好陈楚歌信奉“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别说捕风捉影的事他不会在外讲,就是实打实的事他也不会乱说。许多人认为他和宋佳一个办公室,一定知道点底细,都暗中向他打听,陈楚歌是一问三不知。不仅如此,他还劝别人不要以讹传讹,积点口德。在他看来,孙梅无形中就是这样被逼走的,他不想宋佳重蹈孙梅的覆辙,即便这是事实。还有不管宋佳对自己态度怎样恶劣,但这是工作上的事情,如果借机搞人身攻击,那是不道德的。
但是宋佳并不领他的情,反而认为这些风声是他放出来的,理由很充分:一是陈楚歌追求她被她拒绝了;二是广告部改革断了他的财路;三是他被撵出广告部成为待安置的人,很折面子;四是最近对他批评比较多等等,诸如此类,还能列出很多,这些都能使他怀恨在心、无事生非,因而在她眼里,陈楚歌是传播这些风言风语的最大嫌疑人。
陈楚歌蒙受了天大的冤屈,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他向宋佳解释,反而招致宋佳恶语相向:“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怪我瞎了眼。”陈楚歌越解释越乱,也使宋佳认定他就是罪魁祸首。
一个部门如果升格,那是皆大欢喜的事,领导级别上去了,下面的人也随之往上升。但是一个部门被撤并,谁都不爽,因为分流是往别人的锅里拣食,遭人白眼不说,而且好位置都被人占满了,什么都难捞着。陈楚歌就是这样,他向胡光军提出到采访部去,意思是想多见见世面。
胡光军却不这样想,他是老总,自然知道采访部里面的名堂,这是报社除广告部之外的油水部门。经常跟领导出外考察游山玩水、吃香喝辣不说,就是参加一些会议还有纪念品,最差会议餐是少不了的。如果到县直单位或者乡镇采访,吃吃喝喝除外,有的还封个红包或者甩条把烟瓶把酒之类的。写稿子的任务也很轻松,大多是将领导的讲话稿子或相关的材料整理一下,冠上自己的名字即可。
“楚歌,我也想这样安排,但之前征求了一下采访部主任的意见,他的意思是采访部的人手已经够了,你再重新考虑一下。”胡光军对他说道。
陈楚歌心想这是胡光军的推托之词,如果他定下来自己到哪里谁敢说半个不字,恐怕是因为自己没有打点他,现在他就不给自己好脸色看。这年头屁大的事都要拿钱铺路,不管前期给了他多少好处,一码归一码,少了好处就翻脸不认人。也怪自己在这方面大意了,可是谁会料到是这种结果呢?于是他说:“那就到新闻部去吧。”他知道报社里各个部门的排位是广告部、采访部、新闻部、副刊部,自己总不能从最好的部门一下子到最差的部门吧,既然是让自己提要求,不能得到最好的,退而求其次总可以吧,再不行,就求个中等。
胡光军摇头说:“新闻部关系重大,编辑必须工作经验丰富,你是个新手,我不放心,要是出了差错,我可是首当其冲。你再选一个。”
只剩下一个副刊部了,还有什么可选的?陈楚歌只好说:“老总,你定吧,我服从安排。”
胡光军笑了:“这就对了嘛,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你不是学古代文学吗?我看副刊部很适合你。”
陈楚歌心想世态炎凉,当初牛大伟分管这块的时候,胡光军是那么客气,现在牛大伟到开发区去了,级别还没上去,跟胡光军是平级,胡光军当然不会再买他的账,也就更加不在乎自己的感受了。人往高处走,如果自己一开始就到副刊部,毫无怨言,现在是从高处调到低处,放在谁身上,心里都不会痛快。
陈楚歌收拾东西,准备将自己的办公桌搬到副刊部去,宋佳阻止说:“桌子我跟胡总编讲好了,给新来的聘用人员用,你的办公桌由副刊部那边解决。”
陈楚歌感到奇怪,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到副刊部去?”
宋佳说:“这不是秃子的头上虱子——明摆着嘛,副刊部只有老邢一个主任,手下没有兵,老是吵着要增加人手,但是没有人愿意去。要是我是胡总编,也一定会这样安排的。”
陈楚歌懒得和宋佳理论,来到副刊部,老邢见他来了,笑呵呵地说:“楚歌,终于把你盼来了,当初你到报社的时候,我跟胡总编提出要你过来,他不同意,说你是牛部长钦点的,一切得按牛部长的意思安排。现在把你放到这里,我身上的担子就轻多了。”
陈楚歌心想这个胡光军真是条变色龙,安排自己到广告部是看领导眼色行事,是政治需要,现在牛大伟鞭长莫及,他又安排自己到副刊部,显然就是政治不需要了。需要你的时候把你当宝贝一样呵护,不需要的时候就像垃圾一样扔掉,这就是政治,不带有感情色彩的。
“邢主任,我刚来还要你今后多多指点。”他礼貌地说。
邢主任名叫邢好逑,是从县电视台过来的,名义上是调整,实际上是“发配”。因为他原来在电视台任新闻中心主任,现在到报社任副刊部主任,是从米缸里跌到糠团里。个中原因,是因为他好色,跟他的名字一样,见着“窈窕淑女”,他老邢便要“好逑”。陈楚歌听人说老邢因为作风问题在电视台影响很坏,利用职权搞大了一个女下属的肚子。本来台里准备开除他的,因为忌惮他手里握有“撒手锏”,加上他离了婚跟这个女下属结了婚,便从轻发落,正赶上报社组建,便通过宣传部调整他到报社来了。
“兄台是中文系的高材生,指点谈不上,只能说是共同切磋。”邢好逑跷着二郎腿,完全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在他的内心里,陈楚歌还是个菜鸟,而自己早已成名多年。他这样说是一种文人式的寒暄,就像鲁迅称许广平为“广平兄”一样,一般人不理解,其实学问越深的人越谦虚,他如此效仿摆明自己是陈楚歌的前辈。
陈楚歌四下打量,见只有一张办公桌,是邢好逑在使用,跟自己在广告部的办公桌一模一样,这是报社改版时统一添制的。“我在哪里办公?”他问。
邢好逑说:“胡总编对我说你要来,还让我告诉你在仓库里搬一张桌子过来用。”
陈楚歌情知邢好逑也早就知道这事,只有自己一个人蒙在鼓里,看来胡光军嘴里说得好听,让自己提要求,其实他早就计划好了。这个老狐狸,真是太狡猾了!
陈楚歌来到报社的仓库,顿时傻了眼,只见里面堆着一些破旧的桌椅,全是报社改版时换下来的,当时恐怕没有人想到这些东西还会使用,就当作垃圾一样扔得杂乱无章。他在里面翻找,不是这张桌子腿断了就是那把椅子腿断了,好不容易才找着一张全的,可面板上布满了窟窿眼,还有刀刻的痕迹。陈楚歌吹去浮灰,仔细辩认,发现是一些字,上面写着“杀死比尔”,后面还有“胡光军”三个字,再看四周,还有“王八蛋”、“无耻”等字眼。
陈楚歌知道这张桌子肯定不是胡光军的,他是总编辑,不可能用这种学生课桌的。“杀死比尔”是一部美国电影的名字,看来这个人喜欢看电影。还有他刻上其他的字,包括胡光军的名字,很可能对胡光军心怀不满。
陈楚歌没得选择,只好扛着这张桌子来到自己办公室,又去找了一把有腿的椅子。因为桌面“惨不忍睹”,他找了几张报纸铺在上面,这样才勉强凑合着使用。
下班的时候,老邢让陈楚歌跟自己出去吃饭,说是给他接风。
陈楚歌有些感动,心想胡光军一直说给自己接风,但就是光打雷不下雨,从没兑现过。倒是刚到副刊部,老邢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是个对下属呵护备至的好领导。
两人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酒楼,刚进门,老板娘眉开眼笑地迎上前来:“邢主任,楼上请。”
邢好逑和老板娘对了一下眼神,会意地点点头,然后迈步上楼,陈楚歌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一个男青年站在包厢的门口,看见邢好逑上来,连忙跑过来满脸堆笑地说:“邢老师好。”
邢好逑微微颔首,然后侧身指着陈楚歌对他说:“这是副刊部新来的编辑,陈楚歌。”
那个男青年又笑着叫了声:“陈老师好。”
陈楚歌伸出手去,那男青年也连忙伸手和他握了下,然后自我介绍说:“我叫王石,请多关照。”
三个人进去落座,王石问道:“邢老师,我那篇稿子可行?”
邢好逑说:“你说下名字,稿子太多了我记不得。”
王石说:“是一组诗,名叫《龙山放歌》。”
邢好逑略一沉吟,说:“我想起来了,诗写得不错,只是太长了,版面不好安排,这样吧,回头我帮你修改一下再发。”
王石高兴地说:“那就谢谢邢老师了!”
接下来是吃饭,三个人干了两瓶酒。邢好逑告辞的时候,走路有些不稳。陈楚歌搀着他下楼,老板娘迎上前来,手脚麻利地将两盒香烟塞进他裤子口袋里,笑嘻嘻地说:“邢主任走好,下次还来啊。”
邢好逑打着饱嗝,说:“好的。”
王石跟在后面过来,说:“邢老师,我找车送你。”
邢好逑扭头说:“放心,我没事,我家就在附近,走回去就行。再见啊!”说完,摇摇晃晃地走了。
第二天,邢好逑将王石的那首组诗《龙山放歌》扔给陈楚歌,说:“你把它压缩一下,控制在20行以内。”
陈楚歌一看里面分了几个小篇章,如果一压缩就弄得不伦不类,便向邢好逑建议主体不动,作一些小的修改,长就长点。邢好逑瞪了他一眼说:“让你这样弄就这样弄,哪那么多废话?咱们副刊部不比其他部门,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对新作者能这样就算可以了,今后还得看他的表现如何。”
陈楚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好,相当于重新写了一遍。邢好逑看了,很满意,说:“不错嘛,这才符合我们副刊的水平。”
当天下午,样报出来了,邢好逑打了一个电话,很快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过来了,见面就对邢好逑说:“邢老师,怎么这么快呀?我以为还要等几天呢。”
邢好逑色迷迷地说:“小瑛,咱们俩是什么关系呀,老朋友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能不上心吗?这是样报,你看看。”
那个叫小瑛的女孩看了一眼,连忙说:“邢老师,又给你添麻烦了,比我写的那篇强多了。”
邢好逑说:“你现在进步很大,照这样的进度下去,我快没办法给你润色了。”
小瑛见邢好逑表扬她,也喜滋滋地,凑近他说:“邢老师,城西新开了一家量贩式休闲会所,我请你过去坐坐。”
邢好逑朝小瑛使了个眼色,打哈哈说:“现在还定不下来,回头咱们电话联系吧。”
小瑛会意,告辞走了,走出老远还能听见高跟鞋敲击地板发出的清脆声响。
邢好逑继续看报纸喝茶抽烟,约摸过了半个多小时,他起身对陈楚歌说:“小陈,我出去办点事,你把用过的稿子处理掉,免得搞重复了。”
陈楚歌答应一声,待他走后,将用过的稿子扔进废纸篓,突然他产生了一股好奇心,又拿出来仔细翻找,终于找出一篇作者署名为何小瑛的文章,这篇文章狗屁不通,然后他再看样报上的同名文章,完全是另起炉灶,只保留了原文中极少数的语句。看来邢好逑还真下了不少工夫“润色”,把一篇垃圾文章经过“大换血”后起死回生,而且文采飞扬,送他个“文中华佗”美名,亦不为过。
陈楚歌下班后又等了一个小时,不见邢好逑来,也没有电话响,知道他不会叫上自己了。转念一想,如果真是小瑛请客,邢好逑会喊自己去吗?不可能!他肯定不情愿自己去当电灯泡。自己也真是傻,还在这里等着蹭饭吃,简直是没皮没脸。他感到饥肠辘辘,出门在老街的一家小面馆里要了一碗汤面打发了。
月底发稿费的时候,邢好逑在陈楚歌拟好的清单后面填上数字,王石用稿1篇10元,何小瑛用稿3篇60元,等等。邢好逑让陈楚歌拿给胡光军审批后,再交给管财务的小张。
陈楚歌办好这一切后,回到办公室。邢好逑过来,破天荒地递给陈楚歌一支烟。
陈楚歌忙称不会吸烟。
邢好逑说:“我忘了,楚歌,我见你人很老实,工作也很勤快,就想把我的一个外甥女介绍给你,不管成与不成都不怪你,你们俩先见个面再说,我也好给大姐一个交代。”
陈楚歌见邢好逑把话说死了,只好点头答应。
还没到下班的时间,邢好逑拖上陈楚歌坐车来到他姐家,这是县城郊区的一个小村庄,名叫胡屋,居民大多姓胡。
在一幢两层小楼前,邢好逑说到了,然后“姐夫、姐姐”亲热地叫唤着。
一个中年妇女飞快地迎了出来,满脸堆笑地看着陈楚歌,问邢好逑:“这位想必就是小陈吧?”
陈楚歌叫了声:“阿姨好!”
中年妇女欢快地应了一声,然后说:“快,屋里坐。”
邢好逑问:“我姐夫呢?”
中年妇女说:“上街去了,说买点卤菜,顺便捎一瓶好酒给你喝。”然后她冲屋里大声叫着:“丽仙,你大舅和小陈来了,快出来泡茶。”
陈楚歌和邢好逑在屋子里坐定,就见一个中等身材、青春靓丽的少女走了出来,冲邢好逑甜甜地叫了声:“大舅!”
邢好逑答应一声,说:“丽仙,这是小陈,陈楚歌,是我们报社的才子。”
丽仙又甜甜地叫了声:“陈大哥好!”两边脸颊连同后面修长白皙的脖颈整个都红了,嫣红透白的煞是好看。
来的路上,陈楚歌已从邢好逑口中知道她叫胡丽仙,21岁,在城郊小学当教师。他仔细打量起来,只见她长着一张标准的古典瓜子脸,淡淡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两把小刷子,亮得让人觉得刺目的一双漂亮大眼睛异常灵动有神。她今天穿了一身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运动服,足下穿着一双纯白的登山跑鞋,还有她手腕上扎了几条五彩斑斓的可爱的橡皮筋,为这身朴素的衣饰增添了几分俏皮的感觉。
虽然胡丽仙素面朝天,但不失美丽动人。陈楚歌感叹真正的美女还是出在民间,宛若深山幽兰,不管你见与不见,但它仍然恬静优雅地径自开放。而电视台那些女主播尽管在荧屏上光彩照人,但陈楚歌听说一旦卸了妆,有的模样普通不说,甚至让人不敢恭维,只有极个别的天生丽质。
陈楚歌对胡丽仙产生了好感,接受了她一家的盛情款待。
第二天是周六,陈楚歌和胡丽仙约好9点钟去龙山森林公园玩。他一大早来到牛大伟家,意思是今天不能给牛小鹏辅导了,明天再过来。
牛大伟还没起床,他妻子说:“小陈,昨天晚上我听你大哥说要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是电信局田局长家千金,约好今天上午见面的。你等会再走,我跟你大哥说下。”
牛大伟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妻子一说马上清醒了,连忙起床对陈楚歌说:“楚歌,昨晚上酒喝多了,没来得及告诉你,但今天你必须跟我去赴约,我可是答应了田局长的。”
陈楚歌感到左右为难。
牛大伟问清楚情况后,先是大骂胡光军,接着骂邢好逑,然后责怪陈楚歌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事先对我说?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大吗?那个邢好逑算个毬,跟老子抢人?要是在老子面前老子当场给他两耳光。你不要理会他,现在田局长肯把女儿下嫁给你,对你来说要比别人少奋斗10多年,这样的好事到哪里去找?他的女儿我见过,长得跟明星似的,上门说亲的挤破了头,要不是看我牛大伟的面子,哪有轮到你的份?”
陈楚歌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根据张春江攀龙附凤的理论与实践,底层青年与官家小姐结合不失为一条事业成功的捷径。就拿当年蒋委员长与宋家的政治联姻来说,要想步入上层社会,就得跟上层社会的人打交道。陈楚歌尽管心里还挂念着胡丽仙,但身子却没有动,后来跟着牛大伟夫妇一道去田家了。
田局长的女儿名叫田小曼,陈楚歌见到她的时候被震了一把,此女身材修长,浓密的睫毛、魅惑的眼神、丰厚的双唇,脸蛋白里透红,穿着一整套耐克牌纯白带粉色边运动服,显得胸部分外挺拔。尤其是走路的姿势,屁股一扭一扭地,两个半边球像在不停地画圆。还有她说话的声音,嗲味十足,陈楚歌第一次听见这种声音,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陈楚歌感觉田小曼跟杨燕很相近,性感撩人,能时时拨动男人身上那根骚动的弦。她像一块吸力强大的磁铁,尽管陈楚歌想逃离,但被她牢牢地吸住,无法逃脱。
田局长夫妇对陈楚歌也很满意,说他们就一个女儿,想找一个靠得住的老实人将来替他们支撑门户。陈楚歌外形讨人喜欢,性格也还踏实,好歹也是正规大学毕业生,虽然目前的位置稍微低了点,但既然牛大伟极力推荐他,那这个小伙子的前途还是有希望的。再说田局长自己在这龙山县也是个人物,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女婿吃亏的。
中午在饭桌上,田局长夫妇向牛大伟夫妇敬酒表示感谢。牛大伟见他们满意,便拍板说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两个年轻人先交往一段时间,到时再办喜酒。
陈楚歌的意志又一次被牛大伟代表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陈楚歌懊悔当时没有把手机号码给胡丽仙,害她等得够呛,准备登门去向她解释。一大早他父亲陈保国来了,后面跟着孙寡妇。
孙寡妇见面就要给陈楚歌下跪,被陈保国拦住了。陈保国说:“他二娘,孩子是小辈,有什么事帮忙是应该的,这礼担待不起。”
孙寡妇是孙春花的母亲,与陈保国是邻居。陈楚歌喜欢她的女儿却不喜欢她,甚至对她很反感,村里许多关于自己不好的传言都是她散布出去的。
陈楚歌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大三那年暑假,父母亲下地干活,临走时嘱咐他如果打雷暴,记住把晾在外面的衣服收回来。
夏天的天如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是骄阳似火,马上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一场暴风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父母亲淋成落汤鸡回来了,发现晾晒的衣服没有收回来,全淋湿了。陈保国怒气冲冲地找到儿子,看见他正在房间里泪流满面,心里一惊问他是怎么回事?
陈楚歌恸哭失声,嘶哑着嗓子回答:“林妹妹死了!”
陈保国一惊:“哪个林妹妹?是不是林国富家二丫头?不就是被狗咬了下嘛,怎么会要了命呢?”
陈楚歌摇着头:“是书中的林妹妹,林黛玉,你不知道的。”
陈保国勃然大怒,这臭小子居然拿书中的人来戏弄自己,而且哭得伤情伤意,这不是傻子是什么?不是傻子就是呆子!“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拼死拼活挣钱供你,不指望你光宗耀祖,只希望你大学毕业能找个工作自食其力。哪知你是个书呆子,是个浑蛋二百五,外面瓢泼大雨,让你收衣服你不收,却躲在这里哭什么书中的林妹妹。当年老子怎么没把你射在墙上,省得被你活活气死!”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陈保国教子的一席话被邻居孙寡妇听见了,她想幸亏女儿没嫁陈楚歌,当年陈保国瞧不起自己,现在自己反倒瞧不起他了。有个儿子有什么了不起,不还是坐吃山空的败家子。孙寡妇是个长舌妇,立马这件事全村全乡都知道了。陈楚歌“傻子”的名头前面又加了“书呆子”、“二百五”、“败家仔”等修饰词,总之,跟现在领导干部的许多头衔差不了多少。
陈保国对儿子不满意,是因为他望子成龙心切,便有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其实,儿子也有值得他欣慰的地方,就是儿子上大学后成绩反而好了。在小学、初中、高中的阶段,儿子成绩单上40分50分常见,60分以上的反而少见。那时候学校都搞排名,陈楚歌不仅始终在班级后列,而且在全年级后列徘徊。大学不搞排名,而且学生们信奉“50分惭愧,60分万岁,70分浪费”,陈楚歌每门课成绩都是80分以上,还有几门课达到90分以上。陈保国看到儿子的成绩单,心里乐开了花,这小子开窍了,不管他通不通人情事故,只要读书行就好,老祖宗不是说过“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嘛。
陈保国现在更为儿子感到骄傲了,在村里头也昂得最高,逢人便说:“我们家楚娃子经常跟县太爷在一起吃饭呢。”吓得村里那帮泥腿子直打哆嗦,一个个用仰慕的眼神看着他。
陈楚歌有一阵子没回村了,还不知道这件事。现在父亲带着孙寡妇来了,他礼貌地端茶递水,问:“婶子,有什么事您尽管直说,我能帮上忙的决不推辞。”
孙寡妇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大侄子,婶子求你件事,春花家遭灾了,承包的鱼塘里的鱼全死光了,都是隔壁那家化工厂害的,晚上偷偷排污水,恶臭难闻。我那女儿受此打击后一下子病倒了,现在还躺在床上打点滴呢。他们为承包鱼塘还贷了款,现在可怎么办哪?今后日子还怎么过啊?婶子过去对不起你,你是大人有大量,现在你一定要帮帮我们家呀。”
陈楚歌脑海里浮现出孙春花的形象,她梳着两条精致的小辫子,鹅蛋脸柳叶眉,小巧鼻子樱桃嘴,站在村口的银杏树下,唱着好听的山歌……陈楚歌听人说女人有两种命运,一种靠自己奋斗获得成功,另一种靠嫁得好改变命运。可孙春花比自己还不顺,嫁了个男人被他拳脚相加不算,现在还遭受如此大的灾难,她今后还怎么活人哪?
“婶子,你们怎么不去和那家化工厂交涉,让他们赔偿经济损失。”陈楚歌问。
孙寡妇叹了口气说:“怎么没找?不管用。人家根本就不承认,说他们是达标排放,环保局有证明。他让咱们拿证据,还说不怕打官司,打到天边都领着。我们个体户哪能斗得过他们大公司啊,你在报社工作,跟大老爷能说得上话,婶子只好求你了。”
陈楚歌知道一定又是陈保国在村子里吹牛,这时候没时间跟父亲理论,便劝慰说:“婶子,你别急,这个忙我一定帮到。”他想这个化工厂也太张狂了,还有没有王法?当时他便有了打算,准备让报社把这件事曝光一下。
孙寡妇这才转忧为喜,说:“大侄子,婶子知道你心肠好,我代春花谢谢你了。”
陈楚歌请他们到附近的小饭馆吃了饭,孙寡妇千恩万谢地回去了。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邢好逑批评陈楚歌,说他不守时,害他外甥女等了一上午也没见他人影,在家里委屈得哭鼻子。
陈楚歌已经想好了托辞,撒谎说:“家里突然出了点事,一直抽不出空告诉你。”
邢好逑警告说:“陈楚歌,你要对我外甥女三心二意,我可饶不了你。”
陈楚歌说:“邢主任,我真是有事,现在我还得向您请一天假去办。”
邢好逑见陈楚歌魂不守舍的样子,相信了,挥了挥手说:“你去吧。”
陈楚歌找到采访部的记者李涛,称有一个重大的新闻线索要告诉他。李涛和陈楚歌一道进报社的,平时私交还行,听他这么一说,连忙和陈楚歌坐车直奔水关乡而去。
陈楚歌按照孙寡妇提供的地址,找到孙春花的家,还没到门口,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远远看见她门前的鱼塘里白花花的一片,全是死鱼。
孙春花满脸病容,见陈楚歌来,挣扎着要起来,被他拦住了。她泪流满面地说:“楚歌,你得给我做主啊,10多万元的鱼,没想到被永泰化工公司的污水给毒死了,这下全完了。我还怎么活啊?”
一个小男孩在旁边拉着孙春花的胳膊,说:“妈妈不哭!妈妈不哭!”陈楚歌知道他是孙春花的儿子,跟自己同一个小名,两年没见,现在这小家伙又长高了不少。
陈楚歌心想10多万元可是笔不小的损失,自己不吃不喝也要挣上十来年,便问:“村里还有其他农户受损失吗?”
旁边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插话说:“其他家也有死鱼的,比较少量,我们家离化工公司最近,全死光了。”
孙春花指着他对陈楚歌说:“这是我男人刘二黑。”
陈楚歌心想是够黑的,跟从非洲来的差不多,想不到这家伙还爱好打老婆,本想批评他几句,看他脸上一副凄惶的样子,于心不忍便作罢了。
这时,李涛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号码连忙跑到外面去接,过了一会儿他神色大变回来了,对陈楚歌说:“楚歌,老总让我马上回去。”
“这边还没弄好呢,稍微迟点不行吗?”
“不行,在路上我再对你说,你现在就跟我走。”李涛说完拉起陈楚歌就走。
在回去的路上,李涛说:“楚歌,你把我害苦了,刚才老总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我们主任也来电话了,说他也给骂惨了,让我回去写检查,还说这个永泰公司来头很大,是胡松林部长招商引资来的。我们刚到村里,永泰公司就向胡部长电话汇报了,胡部长打电话把老总臭骂了一顿。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除非吃了豹子胆了?我再采访下去也没有必要了,就是写出来报社敢发吗?”
原来是这样,陈楚歌想怪不得听孙寡妇说永泰公司很横呢,还不是仗着有胡松林这个后台?可春花怎么办?她就这样白白地受损失吗?自己向孙寡妇夸下海口,现在看来无能为力了,就是胡光军,还不得像哈巴狗一样向胡松林摇尾乞怜?他只好说:“李涛,不好意思,让你受委屈了。”
李涛说:“楚歌,别这么说,这件事情我也看不惯呢,可我们端人家的饭碗受人家管,如果要是让上级媒体曝光,看他胡松林能有什么办法?他还能一手遮天?”
这句话提醒了陈楚歌,他想到了张春江的妻子汪芳在省电视台,如果请他们来曝光,春花就一定能得救。可是这件事情必须做得十分巧妙,如果让胡松林知道是自己搬的“救兵”,还不得把自己打下地狱?“算了,咱们还是顾好自己,社里还不知道如何交差呢。”陈楚歌息事宁人地说。
李涛说:“没你什么事,我只说接到举报一个人来的,你掺和进来反而把事情弄得更复杂了。”
陈楚歌不知道如何感激李涛才好:“兄弟,谢谢你!”
李涛说:“言谢就见外了,楚歌,我对你的遭遇也很看不惯,可人微言轻,只能背后发发牢骚替你鸣不平,但请你相信,公道自在人心,黑的永远洗不白,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的。”
陈楚歌和李涛分别后,心想既然假已经请了,不能去上班,否则就露馅了。他回到家里,连忙拨通了张春江的电话:“春江,你调到省电视台了吗?”
张春江说:“还没有,正在办手续,正式过去上班可能要到明年春节以后。”
“能不能请嫂夫人帮我个忙?”陈楚歌把孙春花的遭遇对张春江说了。
张春江在电话那头差点跳了起来,他责怪道:“楚歌,你是不是疯了?你去捅这个马蜂窝,用句歇后语讲,就是粪耙子摇头——找屎(死)。因为你触犯的不是某一个人的利益,而是整个利益集团的利益。”
陈楚歌料到张春江会这样说,他向张春江分析了这件事情的利弊,只要做得巧妙,是可以帮孙春花一把的,而且不会有人怀疑到自己头上。“这边我让孙春花打省电视台的新闻热线,你让嫂子暗中帮忙,到时派记者过来就行。”
张春江还有些犹豫,说:“楚歌,你不能为了一个初恋情人置大局不顾,这样做的政治风险太大了,你可要考虑清楚,到时别怪我给你帮了倒忙就行。”
“春江,现在救人要紧,真要到那一步,我不会怪你的。”
陈楚歌挂断电话,正在考虑如何让孙春花知道怎么做,这时陈保国和孙寡妇又上门来探听消息了。
陈楚歌心中大喜,将省电视台新闻热线的号码抄下来给孙寡妇,让她马上赶到女儿家中,打这个电话,到时会有记者下来帮她们说话,他还一再叮嘱孙寡妇保密。孙寡妇感激涕零,说:“大侄子,你是我们家的恩人,不说知恩图报,做人的这点分寸我们还是有的。”
孙寡妇匆匆忙忙走了,陈楚歌又告诫父亲不要乱说,他怕这件事情弄成后父亲又要炫耀,得先给他打个预防针。
陈保国知道这回不比寻常,关系到儿子的饭碗和前途问题,说:“楚娃子,你爸不傻,今后我再也不乱说了。”
陈楚歌拖着陈保国来到县人民医院,做了几项检查。陈保国不解,问:“我身体硬朗得很,干嘛浪费这钱?”
陈楚歌说:“我刚请假说家里有事,其实是到水关乡春花家里去了,现在要撇清关系,免得受牵连,所以您老得装病,配合我把这出戏唱好。”其实陈楚歌是一箭双雕,这样做既是撇清关系,还可以应付邢好逑那里,否则他称“家里突然发生了事”就无法自圆其说。
省电视台的记者很快赶到了现场,乡里的领导第一时间报告了县里,县里如临大敌,紧急开会研究此事,最后黄建功指示要争取主动,消除负面影响,着力抓好两个方面的工作:一是由宣传部长出面做好接待工作,并疏通有关方面的关系,尽可能不报道;二是由组织部长出面做好善后工作,如果确实是化工公司的责任,要先拿出一部分资金进行赔偿。两个方面的工作要同步进行,力求快捷有效,将事态保持在可控范围之内。
领导一重视,事情解决就快。永泰公司负责人上门向孙春花致歉,赔偿损失10万元。县环保局接到指令后介入调查,认定这是一起意外事故。宣传部那边的公关工作成效也很明显,电视台的记者被热情款待,上面的领导也同意不播。各项工作十分圆满,一切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