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啪嗒”一声坠落在地上,难道真的是诈尸了吗?张文远有些恐惧。
自从爷爷去世以后,他老爹、老娘、大姑、大爷他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晚上发生的事情,让他们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到了崩溃的边缘。
该怎么办?
他敢肯定,说出真相以后,亲戚们会昏过去的。但不说又不行,中午时分就是爷爷入殓的时刻,如果空棺入坟,那是对爷爷最大的不敬!
这一刻,张文远对“游龙摆尾”的格局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什么百年之内必出“人中之龙”,这格局就是以“凄风苦雨百年愁”为代价的!
何况像他这样连续复习三年,高考四次的废材,算是“人中之龙”吗?
是“人中之聋”才对!
想想爷爷晚年的苦闷,想想老爹三十余年来的沉默,想想他这十年来遭遇!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正当他彷徨无计的时候,堂哥张文定满头大汗地跑进灵棚,慌慌张张地走到张人杰身旁,然后俯下身子在他耳边低语起来。
张文远苦笑一声,这里都是自家人,何必还要小声说话呢?你就是大声喊叫,我也听不见。
由于十年前耳朵丧失听力,为了更好地与别人交流,张文远在生活中逐渐学会了读唇。大爷和堂哥神神秘秘的,一下子勾引了他的兴趣,让他有一种迫切想知道的冲动,便站在一旁仔细观察二人的唇形。
“你说什么?”
大爷放下矿灯正准备休息一下,听到堂哥说完,急忙迈到棺材前,一把推开棺材盖。
“老二呀,你这是何苦呢?何苦呢!三十年了,还化不开你的怨恨吗?”
大爷见到棺材内空空如也,不由喃喃道。
他片刻之间反应过来,一把抓起矿灯,朝着堂哥催促道:“快赶上你爹,别让他做傻事!”
堂哥听到大爷的话,心中更是惊慌,转身便向外跑去。大爷来不及多吩咐,随后跟了上去。
看来爷爷尸体失踪的事情与二大爷有关,张文远心中划过一丝惊疑。
凌晨一点的时候,他跟着火苗出门,那个时候爷爷的棺材还完好。现在是凌晨四点,三个小时的时间差里,想要对棺材动手脚,最好的时机就是全家人出来找寻自己的时候。
还有一点不得不提,夜前二大爷发疯,被堂哥背回家中。刚才大爷让自己前去看他,说二大爷病情加重,可以肯定的是,至少在前来寻找自己之前,两个大爷之间应该见过面。
一想到这里张文远便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灵异作祟,局面还可以挽回。
他拿出那颗黯淡下去的夜明珠和羊皮古卷,瞧了瞧,也跟了过去。
所有的事情,都是这两件东西引起。他想知道的是,三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隐隐觉得,二大爷张人声就是突破口。
堂哥跑的方向是河口,河口位于“S”形河流的腰中间,从上游而来的水面,到这里变得水流湍急。夜幕中,年久失修的老石闸像一块巨大的墓碑横跨在河中央。
这里便是张河口的标志性建筑——河口闸。
河口闸下是幽深的水潭,这里一年四季水清见底。北方的冬天往往都在零下三度左右,很少有不结冰的水面。但是水潭里冬天温热,夏季清凉,和季节唱着相反的旋律。
张人杰打着矿灯,先在石闸四周探看了一圈,并没有见到人影。他看向张文定,焦急地问道:“文定,你爹到哪去,赶快找到他,可别再出事了!”
“大爷,俺只看到俺爹往这走,当时也不敢跟着,怎么找不到了呢?”张文定有些焦躁。
张人杰回头看到了他,伸手比划着道:“你们四处看看,一定要尽快找到你爷爷。这老二,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他气愤地跺了跺脚,提着矿灯自顾自地往走开去。
张文定心急自己父亲的安全,也没理张文远,拿着手电筒转向河道。
张文远站在桥上,脑海中的事情一件件浮过,昨晚七点到达村里,至今不过十个小时。这十个小时发生的事情,将他二十三年的世界观统统打破。
他掏出鹅卵石,看着这颗失去淡黄色光芒的夜明珠,怔怔想道:“是不是二大爷昨晚想得到这东西,最后发现不是自己想要的,便顺势装疯?如果是这样,他背着爷爷的尸体前来又是为了什么?”
他老爹三十三岁才结的婚,那个时候,也是他耳聋的第十年。虽然年轻的时候是个好后生,但是耳朵出问题之后,十里八村的姑娘没有谁愿意嫁给他。
直到有一年,他老爹外出打工带回了老娘,这才有了他的存在。
因为家里穷,张文远在十二岁之前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为的便是为爸妈争一口气。第一个本命年之后,他逐渐变得沉默。对家里更是少了一层关注。
所以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这个平凡的家庭,竟然有着如此不平凡的过往。
爷爷把东西留给他,到底是想让他做什么呢?难道爷爷不知道,今晚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这些东西带来的吗?
这一刻,张文远如同受到愚弄一般,抱着对命运的愤怒,抬手将鹅卵石向桥下扔去!如同憎恨操纵命运的那只无形的手的一样,他憎恨一切操纵他命运的东西。
然而,就在鹅卵石落水那一刻,它发光了——淡黄色的光芒,一如既往。不但如此,鹅卵石就像是一缕细线悬挂一般,停滞在空中。
在发出光芒的那一瞬间,张文远竟然在桥墩上看到了二大爷张人声!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此时此刻的二大爷如同老僧入定般坐在桥墩之上,爷爷的尸体平躺在二大爷的面前。而爷爷的身前,则是一颗如同拇指粗细的燃香。
在光芒的照耀之下,二大爷的面目显得无比狰狞。听到动静以后睁开眼睛,看向虚空之中出现的夜明珠,顿时大笑起来:“哈哈哈,老爷子,三十年前他苦苦哀求,你不给他。三十年后,他自己来取!”
话音一落,他顿时摆起几个手势,张文远站在桥栏上,往下看得分明。就在二大爷动作的同时,那颗夜明珠的光芒逐渐变亮,如同一颗高功率的点灯将湖面照亮。
二大爷如同一个道士念法般,嘴唇不断颤动,好像在念什么咒语。桥下的水潭原本只是温热,冒着些许热气,但是现在,大量的气泡滚滚而上,如同锅炉中的沸水。
在这一瞬间,张文远双眼一黑,只觉得大脑之中如同刀刻斧凿,痛苦万分,前身一个虚晃,直直地往桥下坠去。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在失去知觉前,看到了狂奔而来的大爷与盘膝而坐的二大爷的眼中都带着一股浓浓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