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奥波特是医生,是奥图的亲戚,由于他们两人是同行,所以一直都存在矛盾。记得我在儿童精神科主持工作时,他们都是我的助手,这两人性情不同,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奥图思维敏捷、做事干练,利奥波特沉静稳重、办事认真。在这梦里,我是在赞赏利奥波特的细心,这的确反映了我个人情感上的问题,就像我对伊玛的那位朋友一们。现在我清楚了我的思想在这个梦中的运行轨迹——从我没有医好的病人玛蒂拉尔到我死去的大女儿,再从儿童精神科到利奥波特与奥图的对比。至于梦中的“浊音”,它使我想起了一次门诊的经历,我、奥图,还有利奥波特一起给一位病人看病,我与奥图在检查完之后都没有发现异样,是利奥波特发现了这位病人胸部左下方有浊音,最后诊为结核病。除此之外,也许我的潜意识里有一个设想:如果伊玛也像那个被确诊为结核病的病人一样就好了,那她就不会有这样难以诊断的病症了。
十一、肩上的皮肤有渗透性病变。
这使我想到我自己肩上的风湿病,每当我工作到深夜时我都会明显地感到它的发作。另外,“渗透性病变”很少是用来指皮肤上的毛病,一般都是用来指肺部问题,如习惯性的说法“左上后部渗透性病变”,再次让我发现我是多么希望伊玛的病只是那种易诊断的结核病,而非这样复杂的病症。
十二、尽管隔着衣服。
这只是一个插入语,我们在给儿童检查时一般都叫他们脱掉衣服,但对于女性病人来说这是很难办到的。据说,有一位很有名的医生,他在给病人检查时就不让病人脱掉衣服,却一眼就能看出病人的病症,所以很多女性患者都愿意去他那儿看病。
十三、M博士认为:这无疑是由感染引起的,不过并无大碍,只要服用一些泻药,毒素就会排除了。
这可以看作是一句安慰的话。其语境可能如下。我的梦前面的内容是我的病人的病是因为严重的器官性感染。真是这样就可以推卸我的责任。因为精神治疗并不对白喉的长期不愈(会引发局部炎症感染,并导致别的并发症)负任何责任。不过,我为了洗清自己而把这样一种严重的疾病加到伊玛身上,又显得是那么残酷无情。也许是自责的缘故,于是就有了“并无大碍”这句话。可在梦里出现这句安慰的话,是多么可笑与荒唐啊!
我听说一些江湖游医相信白喉的毒素可以从肠道自动排出,因此,在梦中,我可能把M博士视为这种游医来嘲弄了。也许还有一件事与这有关——几个月前,有一个消化不良的病人找我看病,我确信他一定患有癔病,但其他医生却都诊断他是营养不良和贫血症。我当时没有给他进行精神治疗,只是劝他到国外旅游一番以得到很好的放松和休息。就在前几天,他从埃及给我寄来一封信,说他在那里又一次发作,那里的医生诊断为“痢疾”。我觉得有些可笑:明明是歇斯底里症,怎么能说成“痢疾”呢?没准是埃及医生搞错了。想到这里,我的内心开始责备自己了——为什么要出这样一个坏主意,让一个患病的人去那种很容易感染痢疾的地方呢?另外,在德文中痢疾和白喉这两个词发音又很相近,这使我在梦中把它们弄混淆了。
梦中的这句话是由M博士亲口说出的,这很可能是我在梦里取笑他。记得一次,他与一位同事一起去诊治一个女病人,M博士发现她的尿液里含有大量的蛋白质,并以此表示这位女病人已濒临死亡了。而那位同事却不以为然地说:“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并无大碍。”因此,我在梦里有意取笑了这位连癔病都看不出来的医生。我想M博士可曾想过伊玛的那位朋友,不是结核病而是癔病呢?又会不会是他看不出而误诊了呢?我在梦中取笑M博士又出于什么动机呢?这可能只有一个目的——出于报复。因为他和伊玛都曾反对过我。所以我在梦中认为伊玛是咎由自取,而M博士则说出这样荒谬可笑的话。
十四、我们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这是怎么感染的。
梦中知道这种情况是很离奇的,在这之前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是利奥波特发现的。
十五、不久前,奥图医生在给伊玛治疗时为她注射了一针。
奥图的确到郊区看过伊玛,但那是因为那里的旅馆有位急诊的病人,他去给那位病人打针,顺便看一看伊玛,而且也许并未给伊玛打针。由此看来,这句话是我对这件事的联想。
十六、丙烷基……丙酸酯……丙酸尿。
我怎么能想到这些呢?在我做这个梦的前一天,奥图送了我一瓶酒,酒瓶上标着“爱纳司”,这个酒名的读音正好与伊玛的姓相似,所以我在梦中把这些都联系到了一起。后来,因为这瓶酒散发出强烈的戊基气味,所以我很想扔掉。但我妻子却建议我把这瓶酒送给仆人,出于谨慎我没有同意,因为我不能让他们中毒。戊基使我联想到了丙基、甲基等一系列药物,梦中情景得到了解释。这种替换在有机化学中也是容许的。
十七、三甲胺。
在梦中我的确看到了三甲胺粗体标出的化学结构式,但它对我来说又有什么特殊之处呢?这使我想起了同另一位老朋友的谈话,他告诉我一些关于性学的研究成果,并提到了性激素在新陈代谢过程中产生的一种介质物,这种介质物的名字正是三甲胺。所以,很有可能我在梦中用三甲胺替代了性。在我的研究过程中,性是一个重要的研究课题。如果我必须把伊玛与性联系在一起的话,那是由于伊玛是一个寡妇,因此很可能是因为性方面的原因使伊玛患上了这样的病症。或许我不应该这样想,但它似乎与梦很吻合。
十八、在日常的治疗过程中,我们是不会轻易地使用这些药物的。
这句话是直接针对奥图的,以表达我的不满。因为那日奥图跟我说伊玛的事时,我就暗自埋怨他这么轻易地相信了伊玛家属的言辞。除此之外,这句话让我想起我那位太轻易地注射“古柯碱”而已故的朋友,以及那个与我大女儿同名的女病人,直到现在,我仍摆脱不了内心的谴责和懊悔。
十九、注射器很可能未经消毒。
这又是针对奥图而言的,但却有其他来源。我有个82岁的病人,她每天来打两针吗啡,在做梦的前一天她的儿子碰到我,他告诉我说她现在在乡下,患了静脉炎。我想这一定是注射器不干净所致。同时,我也庆幸两年来我从未让我的病人有过类似的感染,我为我谨慎的行医方式而感到自豪。这句话也使我回想起我的妻子,她在生大女儿的前夕,就因为注射的原因而感染了“血栓症”。就这样,在这个梦中,我很可能又把伊玛、82岁的患者以及我的妻子混在一起了。
现在,我完成了对这个梦的解析。在解析的过程中,我已尽了最大的努力揭示这个梦的真正含义。从整个梦来说,我找了贯穿其中的思想,那就是我做这个梦的动机。这个梦实现了我的一些意愿,这些意愿起源于那天晚上奥图对我说的那些话,以及我给M博士写的那封关于伊玛病情的信。经过我的分析,整个梦的结果就在于说明伊玛之所以未能痊愈,这并不是我的过错,应该是奥图造成的。因为奥图在告诉我伊玛的情况时,当时我心里就生了他的气,于是出于报复,我做了这个梦。梦中的一些情形使我逃避了对伊玛应负的责任,因此,这个梦也展现了我心里的一些想法。所以,我可以这样说:“梦是有动机的,而这个动机就是人们潜意识里的某种意愿,在梦中这种意愿得以实现。”
这个梦里还有其他一些细节,似乎与我要证明伊玛的事概不负责的主题没有关系。比如说,我女儿的病,那与我女儿同名的女病人的病、“古柯碱”的害处、那到埃及旅行的病人的病情,以及我对我太太、我哥哥、M博士健康的关心和我自己的健康问题、我那患有化脓性鼻炎的已故的朋友等等。如果我再从这些纷乱的细节中,找出其中相同的意义,那就是我对自己与别人健康的关心,即我的职业所具有的良知。我现在仍记得清,那天晚上奥图告诉我伊玛的情形时,我的内心确实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不快,最终在梦中的某些部分里发泄了这种不快的感觉。当时的感觉就像是奥图对我说:“你并不重视你的医德,你缺乏良知,你不实践你的诺言。”所以,我在梦中就想方设法地证明自己是一个很有良知、很关心亲朋和病人的医生。在梦中也存在着一些痛苦的回忆,这更证实了奥图的指责,而不赞成我的自我表白。从其内容看来这并不是某种袒护;梦中这些较为广泛的思想与这个梦的主题(我对伊玛的病没有责任)确实存在着关联。
当然,我不想佯称我已经揭示了此梦的全部含义,也不敢保证我的释梦无懈可击。我愿意再用多些时间去发现更多的信息,并讨论它所提出的新的问题,甚至可以更深刻地反映出我个人的心理情况。如果谁认为我的分析不够彻底与清楚的话,那么可以对自己的梦进行一番更直接、更可靠、更透彻的分析。对于我的这个梦的分析,我很满意得到的那个结论。通过对梦的分析,我们会发现,梦真的是有意义的,而不是如某些权威所说——只是由于人脑的部分散乱无序活动的表现。当我们的解释告一段落的时候,我们认识到——梦是人们潜意识里愿望的实现。
梦是愿望的实现
按语:
梦真的犹如空中楼阁吗?弗洛伊德指出,谚语有云:“鹅梦见什么?它梦见玉米。”“猪梦见什么?它梦见粟。”梦完全是一种有效的精神现象——愿望的实现。
在前面的分析中,我们发现梦代表着人们潜意识里愿望的实现,认识到这一点,我们就突破了解析梦的第一个难关。梦,并不是毫无意义的,也不是人们意识里混沌、荒诞的产物。相反,它完全是一种有效的精神现象——愿望的实现。它是在高度错综复杂的思想活动中产生的,是一种清醒状态下精神活动的延续。
在这里我们已经发现了梦是愿望的实现这一本质,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确立它是所有梦的共性,还仅仅是我们刚刚分析过的那个梦的特征?尽管每一个梦都有各自的隐意和精神价值,但这些隐意和精神价值是不可能完全相同的。前面我们分析的那个梦无疑是愿望的实现,也许另一个梦可能是恐怖的实现,还可能有些梦的内容只是沉思,也有的只是对记忆的复现等等。除此之外我们是否还能找到其他的梦境呢?
要证明梦常常是直观的愿望的实现并不难,但梦特有的语言长期不能被人理解倒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比如一些梦,只要人们愿意就可以把它唤醒,就好像做实验那样。如果我晚上吃了海蜒、橄榄或其它一些很咸的食物,在夜里就会因为口渴而醒来,但醒前往往有一个梦,而且内容大都相似——我正在喝水。我梦见我在开怀畅饮,那水的滋味甘甜无比犹如清泉一般。而且在我清醒后,发现自己真的口渴。我清醒后意识到正是因为自己口渴才做了那样一个梦。口渴便产生了要喝水的愿望,而梦却把这一愿望表现为得到了满足了的。由此我们不难发现:梦是在执行某种功能。我睡觉比较沉,不易因一些身体的需要而醒来。如果我能在梦中梦到我在喝水解了渴,那么,我一般是不会醒来真的去喝水的。这个梦是一种方便的梦,梦取代了日常生活中一些真实的行动。尽管这个喝水的梦与我报复奥图和M博士所做的梦不一样,但这两个梦的意向是一致的。不久前,我做过一个类似的梦,它只是稍稍有些变化而已。我在睡前就感到口渴,于是喝了放在床边桌子上的一杯水。几个小时后,我又觉得口渴得很,但这一回却不是那种简单便利的梦了。我为了喝水,就要站起来去取杯子,它在我妻子床边的桌子上。于是我做了一个与情景十分适合的梦,我没有站起来,而我妻子将一个盛有水的瓶子递给我,那瓶子是我去意大利旅行时带回来的伊特珞斯卡人的骨灰瓶,而且我早已将它送人了。瓶子里的水很咸(因为瓶子里有骨灰的缘故),于是我被惊醒了。我们可以注意到,梦中的一切都很合情合理。因为做梦的惟一动机就是愿望的实现,所以它的内容是完全利己的。贪图舒适和方便与为别人着想始终是相互矛盾的。梦中的骨灰瓶可能是另一个愿望的实现。我对那个骨灰瓶不再归我所有而感到遗憾,就像那杯在我妻子床边的水我却够不到一样。骨灰瓶与我感觉到的咸味很相符,其作用就是让我醒来。
像这样的梦,在我年轻时经常做。我记得那时我常工作至深夜,第二天早晨也很难起床,我常常梦见我已经起床并且站在洗脸盆旁,可过一会儿我会发现原来我仍在床上,并没有起来。我有一个年轻的同事,他也有这种早晨睡懒觉的习惯。他曾讲过一个十分有趣而且很有条理的这类的梦。他住在医院附近的一个公寓里,他让女房东每天早晨都要叫他按时起床,以免上班迟到,可女房东发现这件事做起来可真不容易。一天早晨,他睡得很沉,女房东叫他起床:“培尔先生,快醒醒,该去医院了。”他在听到喊声后做了这样一个梦:他躺在医院的一张病床上,床头还挂着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培尔·H,医科学生,22岁。”这时他在梦中顺口答道:“我已经在医院了,还用上什么医院?”接着他翻了个身又睡着了。他的那句话暴露了这个梦的动机。
还有一个梦例,也是实际睡眠中的刺激产生了作用。我的一位病人,她做过一次下颚部位的手术,手术不太成功。医生叫她在下颚的一侧戴上一个冷敷器,而且日夜都不得取下。可是每当她睡觉时,她就会把它扔到一边。有一次,她又扔掉了冷敷器,我就责备她。她说:“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做,那都是我在梦中的所为——我梦到我在剧院的包厢里看演出,突然想起了正在医院里忍受痛苦折磨的卡尔·梅耶先生,我就不禁想到自己的下巴没有病痛,那我为什么还要做冷敷呢?于是,我便顺手把它扔掉了。”她的这个梦使我想到:如果我们的心理或身体感到难受的话,我们常常会产生一种摆脱现状的强烈愿望,而她的梦正是这种愿望的实现。她梦里提到的卡尔·梅耶先生是她的一位朋友,她在梦中把自己的痛苦转移到了这位朋友的身上了。
梦是愿望的实现,在我所收集的其他正常人的梦中,也是很常见的现象。一位对我的研究工作很感兴趣的朋友对他的妻子谈论了这些理论。一天他对我说他的妻子做了一个梦,梦见来了月经,他让我解释一下这个梦的意思。这其实很好理解:一个已婚的年轻妇女梦见她来月经意味着她希望来月经。我完全可以相信她希望在担负做母亲的责任之前能有再长一些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这就是表明她已经怀孕了。而我的另一位朋友写信告诉我她妻子做了一个梦,梦见她的衣服上有许多奶渍,这个梦也说明这位太太怀孕了,但不是第一胎,这位年轻的母亲希望生第二个孩子能比生第一个孩子有更多的乳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