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释梦的方法,不是非科学界“象征法”解梦——把梦的全部内容看作一个整体,用另一种相似的、易于理解的内容来代替它,进行梦的解析;也不是非科学界“密码”法解梦——把梦看作一种密码组合,在这种密码系统里,每一个密码都可以根据固定的方法转换成另一种特定的意义。弗洛伊德所使用的释梦的方法,主要是根据做梦者本人的联想,也就是根据某一特殊的梦境使梦者联想到的内容,循序渐进地进行探讨和研究。弗洛伊德指出,梦并不是毫无意义的,也不是人们意识里混沌、荒诞的产物,梦是“愿望的实现”。他第一次较科学地对梦进行了解析,这一创举是精神分析学的一大胜利,是人类自身认识的突破。
梦的解析方法
按语:
每个人都会做梦,这是极具普遍性的事。在古希腊时代,亚里士多德把梦解释为“关于日间所见回忆的重新编排”,做梦者由于灵魂不得安宁,因而记忆的碎片就会产生意念作用。弗洛伊德的出现,彻底打破了这种单纯依靠现实存在解析梦境的惯例,因而他被称为是第一位深刻揭示人类内心活动的人。在此,弗洛伊德指出,梦的确具有某种意义,它是很多心理因素积累起来的,可以对它分段研究,科学地进行解析。
从本能的推断来看,每一个梦都有各自的某种含义,这种含义是非常隐蔽的。梦是其他思想的替代物,要挖掘它隐藏的含义,我们只要先找到这种替代物,就可以发现梦的真正含义了。
非科学界很早以前就关心“解梦”的问题,在他们的探讨中采取了两种从本质上不同的方法。
第一种方法是把梦的全部内容看作一个整体,用另一种相似的、易于理解的内容来替代它,进行梦的解析。这就是“象征法”解梦。
第二种方法与第一种完全不同,它把梦看作一种密码组合,在这种密码系统里,每一个密码都可以根据固定的方法转换成另一种特定的意义。这就是“密码法”解梦。
在此我所使用的解梦的方法完全不同于上述两种,我主要是根据做梦者本人的联想,也就是根据某一特殊的梦境使梦者联想到的内容,循序渐进地进行探讨和研究。
我之所以不使用上述两种方法,是因为它们得出的结论是不完全可靠的。“象征法”不可能为所有的梦找到合适的替代品,而“密码法”一切全靠《解梦书》这一关键事物并不能让人信服。不可否认,在某些情况下这两种方法得出的结论也是合乎情理的。但是,我仍坚持自己的观点:梦是具有某种意义的,而且用科学的方法去解释它是完全可能的。
我所采用的解梦的方法与通俗的、传统的“象征法”已有很大的差别,而与“密码法”有些相似。其相同之处在于把梦分解成片段,而非整体来看。它从一开始就把梦看成是复合的,梦是很多心理因素积累起来的,可以对它进行分段而非整体的研究。
我在精神研究的过程中,已分析过不少于1000个梦例,但在目前对释梦的技术及理论介绍中,我尚不能采用它们作为材料。因为这会招致反对,说它们是那些患有心理疾病的人的梦,不足以推断正常人所做的梦。我不使用这些梦例,就只好用一些我所认识的正常人偶然提及的梦以及一些我早在“梦生活”的演讲中提及的梦例。不幸的是:这样的梦例我无法通过深刻的分析来寻求它们的真正含义。毕竟我释梦的方法不同于“密码法”——只要有一本《解梦书》就万事大吉。同样的一个梦,在不同的人、不同的背景下,我认为它会有不同的意义。因此,我只能分析自己的梦了。这些梦提供了既丰富又方便的材料,它们来自一个正常人并与日常生活中的事有种种联系。当然,有人会怀疑这种“自我分析”的可靠性,而且有人会说我可以对它们做出任何结论。但据我的判断,自我分析要比分析别人更贴切、更真实。不管怎样,我们可以进行实验,看一看我们的自我分析对释梦起多大的作用。
自我分析,从我自身而言,仍须克服另外一些困难,我们每个人都不愿意暴露出自己过多的隐私,另外还会担心别人由此而对自己产生误解。但克服这些困难还是可能的。德尔波夫曾经说过:“每一个心理学家都有责任承认自己的弱点,只要他认为有助于某个困难问题的解决。”在此,我相信,读者们会由于“梦的解析”所带来的乐趣而原谅我的轻率和无礼。
为了说明我解梦的方法,我将在这里以我本人的一个梦为例。因此,我希望读者们暂时把我个人的兴趣当作你们自己的兴趣,同我一起分析我生活中的一些琐事。因为只有如此,才能探寻出梦的隐蔽含义。
1895年夏天,我曾给一位年轻的女士做精神分析治疗。她与我以及我的家庭的关系都很好。这十分明显,作为一个精神分析医生来说,处在这样的关系之中意味着将有许多麻烦的情感产生。医生个人兴趣越大,他的权威性就越小;任何治疗上的失败,都会影响相互之间的友谊。但事与愿违,她的治疗过程并不顺利,我竭尽所能只能使她不再产生“歇斯底里的恐惧”,然而对她生理上的一些病症我却无能为力。那时我还没有确立癔病治疗的标准,我一向都认为还有更行之有效的方法,所以我提出了一个比较有效但患者难以接受的“治疗方案”,最后还是由于患者的拒绝而停止了治疗。一天,我的同事奥图去看望了这位患者伊玛。奥图回来后,我问起伊玛的情况,他回答说:“看上去是有所好转,但并不明显。”——话语中带有些许不满和指责。我觉得奥图的态度完全是因为受了伊玛亲属的影响,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对我的治疗持赞成的态度。我并不介意这件尴尬的事,也没有向任何人提及我的不满。那天晚上,我把伊玛的全部治疗过程详尽地写了下来,寄给了M博士(他可以称得上这一领域的权威),我想让他指点一下我的治疗方案是否真的一无是处。那天夜里,我做了如下一个梦,我醒来后立刻记录了下来。
1895年7月23日~24日的梦
我在一个大厅里接待许多客人,伊玛也在其中,我立刻把她带到一旁,不问青红皂白地指责她为什么这么久也不能接受我的“治疗方案”,我对她说:“如果你现在仍觉得痛苦的话,那是你的责任。”她回答说:“你不知道我最近十分难受,喉咙、腹部和胃都非常地痛。”此时我才注意到她脸色苍白,而且有些浮肿。我暗自为自己治疗方案里忽略的一些地方感到忧虑。我把她领到窗前,想检查一下她的喉咙,但她显得很不情愿,就像那些镶着假牙的淑女们一样极不情愿地把嘴张开。我想她大可不必如此。我发现在她的喉咙的右边有一大块白斑,同时我还发现在她的口腔内,还有很大一片灰白色的斑点群,就在像鼻内的“鼻甲骨”一样奇特的卷曲结构上。我立刻把M博士叫来,他也检查了一遍,证实的确如此……今天的M博士看上去与以往不同,脸色苍白,走路似乎有些跛,而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当时奥图医生也在伊玛身旁,我的朋友利奥波特医生隔着伊玛的衣服听诊了她的胸部,最后说她胸部左下方有浊音,同时他还发现她左肩上的皮肤有渗透性病变(尽管隔着衣服,我们也注意到了)……M博士认为:这无疑是由感染引起的,不过并无大碍,只要服用一些泻药,毒素就会排除了。但我们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这是怎么感染的——不久前,奥图医生在给伊玛治疗时为她注射了一针——丙基和甲基制剂:丙烷基……丙酸酯……丙酸尿……三甲胺。事实上,在日常的治疗过程中我们是不会轻易地使用这些药物的,还有一点就是当时使用的注射器很可能未经消毒。
这个梦也许在许多地方都非常荒唐,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天白天所发生的事是这个梦的起因。那天奥图告诉我关于伊玛的病情,我一直写病历到深夜……这些情景在我入睡前始终萦绕在心头,以至于我做了这么一个离奇的梦。说句实话,这个梦许多内容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伊玛的怪病产生的症状、注射丙基和甲基制剂、M博士慰藉的言辞等等,都让我困惑不解。在梦的结尾时我感到比开始时更模糊,而且内容也更凝缩。为了发现其中的意义,我必须进行细致地分析。
分析:
一、我在一个大厅里接待许多客人。
当时我们正在贝尔维尤度夏,那是一座耸立在卡伦贝格附近山顶上的房子。那所房子原是设计为娱乐场所的,所以其客厅特别大。做这个梦的时候正是我妻子生日的前一天,我妻子告诉我,她打算邀请一些客人来参加生日派对,伊玛也在其中。于是我的梦就预先展示了那时的情景:我妻子生日那天,来了许多客人,共中包括伊玛,聚在贝尔维尤的大厅里。
二、我指责伊玛还不能接受我的“治疗方案”,并且说:“如果你现在仍觉得痛苦的话,那是你的责任。”
在我清醒的时候,我很可能对她说过类似的话语。我当时就是这个看法(尽管从那以后我认识到了这种看法是不对的)——认为我只要能对病人说出隐藏在她症状背后的真正病因,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至于她是否采用我的方法,那就是她的责任了。我注意到我在梦中对伊玛说的话正是急于向她表明,她的病不能痊愈,并非是我一手造成的,而是她自己的责任。这个梦的目的不正是如此吗?
三、伊玛说她喉咙、腹部和胃都非常地痛。
胃痛是伊玛原本就有的症状,但并不严重,只是她常抱怨说感到恶心,想呕吐。而喉咙痛以及腹部痛却是她几乎没有过的症状,至于梦中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景,至今我仍困惑不解。
四、她看起来脸色苍白,而且有些浮肿。
事实上伊玛的脸色始终是健康的,我怀疑是在梦中另一个人代替了她。
五、我为自己治疗方案里忽略的问题感到忧虑。
大家都清楚治疗精神、心理疾病的医生们常常有一种警觉心理——担心会把一些器官性疾病当癔病来诊治,而其他领域的医生也许只会把这些症状当作器官上的疾病来处理。所以,梦中的忧虑也许是由这种警觉引起的。但还存在着另一种可能:假设伊玛的病只是器官功能上的疾病引起的话,我所使用的针对癔病的治疗方案当然对她毫无用处,果真如此,我就是治不好她的病也不必受到责备了。所以,在潜意识里,我也许会希望我把伊玛的病误诊为癔病了。
六、我把她领到窗前,想检查一下她的喉咙,但她显得很不情愿,就像那些镶着假牙的淑女们一样极不情愿地把嘴张开。
我从没有检查过伊玛的口腔。但这个梦中情景也许是我混淆了——不久前,一位非常富有、外表年轻漂亮的女病人来找我看病,我要求她张开嘴,她却想方设法掩饰她的假牙。伊玛站在窗边的情景,让我回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伊玛有一位亲密的女友,我对她的印象十分好。一天晚上,我曾拜访这位女士,当时她正在窗边站着,就是梦中的那个情景。当时M博士正在给她看病,检查的结果也如梦中的一样——在她的喉咙深处发现了类似白喉症状的黏膜。在上面的叙述中,M博士、白色的斑以及窗户都在我梦中出现了。对于伊玛的朋友,我很早就认为她是癔症病患者,我之所以有此观点是因为她的确常歇斯底里地发疯,在此我的梦显然是把伊玛和她的这位朋友混淆了。直到现在,我仍然记着伊玛的这位朋友,我甚至希望她会来找我看病,但我非常清楚地知道,她是不会轻易这样做的,因为她是一个很保守的女人。至于“不情愿”,我也猜想很可能是对伊玛的朋友说的。假牙可能是源于那忸怩作态的女人,那么苍白和浮肿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伊玛和她的朋友并没有那样的特征。于是,我又想起了另外一个女人。她也不是我的患者,而且我也不愿意接收她为我的患者。我感到她在我面前忸怩不安,所以我想她未必是一个很听话的病人。她平时脸色苍白,而且当她身体相当好的时候也显得有些浮肿。从这些人物可以看出,梦中的伊玛是这几个女人的复合体,而且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拒绝接受我的治疗。那么我又为什么会在梦中用这些人替代伊玛呢?有可能是我比较关心她罢了,或是我喜欢调换一下,也许我认为她们比伊玛更聪明,因为她始终拒绝接受我的治疗,而其他女人会更容易接受一些。
七、我发现在她的喉咙右边有一大块白斑……就在像鼻内的“鼻甲骨”一样奇特的卷曲结构上。
白斑让我想起了伊玛朋友所患的白喉,又使我想起两年前我大女儿得的绝症,还有在那段焦虑的日子里我们所经历的痛苦的感受。“鼻甲骨”,让我想到自己的健康问题,当时我常服用“古柯碱”(可卡因)来治疗鼻部的肿痛。几天前,我听说我的一个女患者学习我服用这种药,结果引起了鼻粘膜肿块。我在1885年极力推荐“古柯碱”的医疗价值时,曾招来许多人的反对。有一位好友,也因大量服用“古柯碱”而导致了死亡。
八、我立刻把M博士叫来,他也检查了一遍。
这正反映了M博士在我们这一行的地位,但“立刻”却需要做进一步的解释。这使我想起一次悲剧性的经历:有一次,我给一位女病人治疗,要她服用了过量的当时认为没有副作用的双乙磺丙烷,结果引起了严重中毒。于是我立刻叫来比我年长的同事,求他帮助。这位女病人的名字和我那患有绝症的大女儿的名字一样,想必这是上帝对我的惩罚吧!她们都叫玛蒂拉尔,我没有医治好那位病人,最后也没有医治好我的女儿。唉,一报还一报!在我的潜意识里,我常常为自己的医德问题而感到内疚和懊悔。
九、M博士脸色苍白,走路似乎有些跛,而胡子刮得干干净净。
实际上,M博士不健康的脸色的确让朋友们担心。而其他的两个特征只能归结到别人身上。我想到了我侨居国外的哥哥,他总是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而且他与M博士长得有几分相像。他近日来信说因关节炎行动不便。我之所以将这两个人混在一起是有原因的——那就是他们最近都拒绝了我给他们提出的一个建议,对此我不太高兴。
十、奥图医生也在伊玛身旁……最后说她胸部左下方有浊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