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青青姑娘在外头候着了,您起身吗?”莲香隔着纱帐轻声询问。
如今已是入秋,所谓春困秋乏夏打盹,沈玉莹人就不太精神,昏昏睡睡的,总是窝在床上榻上打盹儿,很少有个清醒的时候。
皇上顾及她的身子,特地嘱咐让她安心养胎,不让人打扰她。但是青青和沈玉莹关系很亲密,她来访,莲香只得来问个一声。
桃粉儿的纱帐里,轻哝软语的声音传出:“知道了,让青青等我一会儿,伺候我起身吧。”莲香让佩玉出去通晓青青一声,自个儿撑起纱帐扶着肚子开始显怀的沈玉莹起身。
一番洗漱打理,沈玉莹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往外走去。
青青正等在那,见她出来,脸上仍带着睡意惺忪的红晕,不由关怀道:“身子可还好?怎么每次来你都是睡着的?”
“秋天嘛,人总是乏的很,孕妇又嗜睡,两样叠在一块儿才显得严重。”沈玉莹扯了个虚虚的笑容,勉强打起精神说。
“你不必担忧我,皇上待我很好。”说起皇上,沈玉莹不禁脸上漾出几丝幸福的神色。
青青打量着屋内的装置,六角花瓣影青花瓶里插着一枝金灿灿的月桂,淡香袭人。六角座地宫灯灯罩上绘着吉祥如意的图案,可以猜出晚间点上烛火时辉映起来有多精致。沈玉莹座下看不出什么料子的罗汉榻边搁着香几、香筒、角端,香几上还放着碟子瓜果,可闻清香。
装置优雅别致,却可以看出做工精细材质精良,细微处无一不透着低调的华贵。
看起来皇上敌对待玉莹很好,青青有些欣慰。
“你今日的荣华俱是苦难谋来的,当真不容易。”青青喟叹道,想起那日赏菊宴的事情她就无比后怕,当初李妃盛宠之时还因为着正红被皇上冷置了一段时日,更被宫中无数妃嫔冷嘲热讽,幸好,皇上在那时维护了玉莹。
沈玉莹脸上笑意淡了点,显然也想到了那日的情景。
青青忍了又忍,终是按捺不住开口问:“那日到底是谁害了你,你心中有数吗?”
沈玉莹垂下眼睑,眸光隐在睫毛的剪影下,沉默了半晌,“许是我的得宠碍了旁人的眼吧。”低低呢喃了一句,语气暗淡,含着丝无奈。
“会不会是李妃?还是皇后?想来想去,还是她们俩个最有可能对你下手!”青青咬着唇思忖,如今整个皇宫里的女人都是玉莹的敌人,而玉莹却什么势力都没有,几乎就是人家的俎上之肉,任人宰割。虽然有皇上护着她,却难免有哪里不慎被人钻了空子的机会。
“不要胡思乱想了,若真的风雨欲来,咱们在这里干着急也是没用的,还不如安心养胎,静观其变。”见青青提心吊胆的模样,沈玉莹柔声安慰她。
“……嗯”青青也知道她在这里乱想也没什么用,可心里仍然放心不下。“你知道吗,我听别人说曾经看过那个知夏和叶淑人一起过,你说是不是……叶淑人下的手?”青青有些犹疑的说,她曾听沈玉莹提起过这个叶淑人,对她印象不多,因而不知这个猜测可能性有多大。
沈玉莹愣了愣,想了想说:“应该不是她吧,叶淑人还说要来拜访我,态度很亲近,不像是假的……。”她不愿把叶淑人想的太阴暗狠毒,毕竟叶淑人看起来甜美可人,又能说会道的亲近她。
青青想的则跟她的出发点不同,“其实我也觉得叶淑人的可能性不大,叶淑人进宫没多久,也没什么宠爱和势力,想要在赏菊宴中下这种黑手,必定要是人脉很广的人才能做到。”青青边分析边说,思绪渐渐厘清“叶淑人显然没有这个能耐,不过,也许是别人借叶淑人的手做的。”
“最近皇上没有再宠幸过李妃,算一算,似乎是就是从赏菊宴之后,难不成皇上知道了幕后黑手是李妃?”青青仔细想着最近宫里的一举一动,如此猜测道。
“是这样吗?”沈玉莹敛眉深思,有些疑惑不解,“我还以为,凭着李妃的那一舞,会东山再起重获圣眷呢。”
想起那夜缤纷宫灯下,李妃诱惑人心的那惊鸿一舞,沈玉莹仍显得有些惊叹,神色羡慕。“这样细想的确很有可能是李妃,李妃那一支舞实在是很让人惊叹。”皇上没可能不被那一舞打动,除非有其他事让皇上打消了意动。
“皇上若是知道是李妃害你,怎么不去处置李妃呢?如果单单只是不宠幸她未免处罚太轻了,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她了!她害的你在众人面前出丑,还差点让你失宠唉!”青青忿忿不平的低喝,对皇帝对李妃的宽容有些不满。
沈玉莹轻轻地笑了笑,“皇上念及旧情,轻拿轻放也是必然的,毕竟李妃也是跟了皇上三年的。”
青青细细打量她的脸色,见她神色没有一丝不自在,更没有嫉妒和不甘,眼睛里都是温和的善意,顿时心里很感叹。
这件事换做别人,早就对李妃愤恨不已、嫉妒生恨去了,偏生玉莹就是心性好,到了这时候还对那李妃心存善念和宽恕。
“皇上念情是好,可坏就坏在念的是李妃的情。你一来李妃就失了宠,她还不得恨死你呀?皇上这会儿心软饶了李妃,李妃可是转头就要对付你的!”青青见沈玉莹一点忧虑都没有,赶紧出声提醒她。
沈玉莹抿唇,点头道:“我知道,只是我现在也拿李妃无可奈何,只希望以后李妃能够明白过来,不要再胡作非为了。”李妃现今的举动无非是让皇上心生厌恶,怎么也不可能再次宠爱她了的。凭美色侍人的,自然是色衰而爱驰,更何况刘绚对她还没有爱意呢。
皇上待她也不薄,就算失了宠爱也仍是宽待的。
皇上念及情谊,这是多少人求神拜佛都求不来的好事,死去活来争的也就是这点子,她竟有眼无珠将它挥霍殆尽了。
如今的宽容也不过是念及三年的情意,最多就到此了。
沈玉莹心里清楚,见青青还要说这些事,赶紧把果盘往她那儿推了推“吃吧,这是番邦新进贡的番梨,酸酸甜甜的很好吃的。”新进的水果但凡是她喜爱吃的,都是时常备着的,这番梨就是她喜欢吃的一样,只是番梨性凉,不宜多吃。
青青哪还不知道她是用吃的堵自己的嘴呢,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呀呸,谁是太监呢。
白了她一眼拿起一个啃了一口,含含糊糊地说:“反正你自己注意一点,别让人钻了空子就好。”唔,这梨子还真好吃。
沈玉莹好脾气的笑笑,点头。
如今在这宫里,不忌讳她的身份能像以前一样和她说话的也就是青青了,所以对青青她总是有着十二分的纵容亲近。
“说什么呢?”刘绚嘴角挂着笑进来,边走近边温声说。青青连忙搁下番梨行礼,被刘绚叫停了。
沈玉莹见他进来就要从榻上起身相迎,却被刘绚赶忙制止了,“你别动,小心身子。”
沈玉莹顺势坐下,温柔望着刘绚柔声说:“我这肚子还小着呢,不用这么紧张。”
刘绚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把薄毯子给沈玉莹盖上,收手时还轻轻柔柔的摩挲了两下。“入秋了,注意保暖,别着了凉。”
面上浮着一抹晕红,含羞点点头,沈玉莹低下头不敢去看青青揶揄的视线。
“方才你们在说什么呢?”刘绚又问了一遍。
沈玉莹羞涩一敛,刚准备说些话糊弄过去却不想被青青抢了白,“方才奴婢在问婉小仪赏菊宴的事呢。”
刘绚脸色一淡,皱了皱眉,下意识的看向沈玉莹,沈玉莹也怯怯地看着他,眼底藏着抹忧虑。
他不由回以柔笑,安抚沈玉莹的忧虑,又看向青青,眼神审视。
“那天真是惊险,若那件裙子不是皇上送的,婉小仪可就危险了。”青青语有所指地说,状似谦卑恭顺,目光却定定地看着他。
刘绚不由有些莫名的焦躁,觉得有些心虚,虽然他不愿承认自己有这种情绪。
幸好青青只瞧了一会儿就低下头去了。
玉莹见两人氛围古怪的僵持着,不由出声为青青解围:“青青,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青青嘴角一弯,顺着玉莹的话笑着说道:“嗯,奴婢只是觉得有些后怕,不过幸好有皇上护着,婉小仪平安没事。”说话间,青青还轻轻瞥了一眼刘绚。
过一会儿青青就告退了,将屋子留给两人。
送走青青之后,沈玉莹再回身时刘绚的身影已经不在小厅了。
脚下不停进了内室,沈玉莹看见刘绚站在窗前,背影挺直,似是有无尽的深思。
缓步上前,沈玉莹在他不远处站定,微张唇,欲言又止。纠结片刻眉间漫上轻愁,无声叹了下,欲要转身。
“你怪朕吗?”一直沉默,似是没有察觉她的到来的刘绚忽然出声,磁性深沉的声音有些飘忽,似乎隐藏着什么情绪。
沈玉莹脚步顿珠,声音轻柔:“若是因为青青的话,皇上不必觉得困扰,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一步比一步近。
然后,一双有力臂膀自她身后将她环住,温热的身躯贴上,他的头颅抵在她的颈项处,满足的喟叹,薄唇无声轻启了几下。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项,沈玉莹粉唇微扬,轻轻嗯了一声,眼睛明亮。
嗯,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