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周老大突然捂着肚子大声叫痛,在床上翻来滚去,汗水接连不断地滑落了下来。孟中由问他怎么回事,旁边有犯人说他胃病很严重,如果有香烟抽一抽就会好些了。可是看守所里是不准带香烟进来的,即使有,也是接见的时候偷偷藏在衣角和鞋子的夹层里混水摸鱼拿进来的。
孟中由抬起头看看上面的执勤监视口,只见值班的战士也正在勾起嘴角看着他这个战士名叫张勇,原来就在孟中由的机动中队,由于训练的时候偷懒耍滑头被孟中由痛骂得狗血淋头,张勇就跑到支队找何来育送礼,被何来育调到了机关勤务中队,由于替何来育、龚南海他们鞍前马后地跑得勤快,又懂得阿谀奉承之道,所以深受两人的喜欢。有几次在外面跑“生意”的时候又遇到孟中由,他向孟中由敬酒,孟中由理都不理他,弄得很没面子。他在勤务中队呆了三个月之后,马上就被提升为班长调到了淡阳市中队,也就是负责淡阳市看守所的警械守卫任务。
张勇看着孟中由翻着白眼说:“孟排长,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不小心,混到这里面来了。”
孟中由指了指周老大说:“你帮帮他吧。”
张勇瞟了一眼周老大说:“帮他?哦,他也是个杀人犯,你们是应该惺惺相惜,哈哈我当然可以帮他,他只要抽根烟就好了。不过,你们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换吗?”
孟中由想了想,脱下脚上的一双皮鞋说:“我这双鞋买了不超过一个星期,八百元钱买的,你看能换多少烟?”
“多少码?”张勇眼睛一亮,他看清楚了是双名牌皮鞋。得知合脚之后,他立即叫犯人用长杆子串住把鞋给他递了上去。然后脱下自己的那双破鞋,麻利地把孟中由的鞋子穿了上去。
他左看右看,满心欢喜,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想了想,抽出五支,从窗口处扔了下来。孟中由大叫:“八百元钱的鞋就值五支烟?你也太过分吧!”
张勇拉长了脸说:“你要不要?不要我可就下去清监拿出来算了。”
旁边一个犯人连忙拉住孟中由说:“可以了,可以了,以前这种同样的情形,他可是最多只给三支。”
张勇哼了一声,蹬得新皮鞋咔咔响,扭头走了。
孟中由把五支香烟全部都递给了周老大,周老大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立即叫人用破被垫里的棉花卷上肥皂,使劲在地上搓磨着,火花一闪,燃起了一团火焰。周老大赶紧把香烟叼在嘴里凑上去,用力吸了几口,果然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到了晚上,监仓里犯人三三两两地坐在一堆聊天,孟中由独自一人坐在床铺上,正发呆的时候,有人从高处轻声叫:“孟排长!”他抬头一看,监视窗口处站着三四个熟悉的面孔,是他机动中队的两个班长和肖芸、汪浪。那两个班长跟随孟中由很长时间了,他们对这个敢说敢做的排长向来十分敬重,此时看到穿了便装的孟中由一脸憔悴,都是焦急万分。而肖芸则早已经泪流满面,汪浪也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一个班长说:“孟排长,现在支队已经下了命令说你的案件正在封闭调查阶段,任何人都不准来看你,还由龚南海他们组成了专案督查队,发现一个处理一个。所以今天很多原本想来看你的战友都没有来成。”
孟中由说:“你们这样来太危险,以后不要这样了。”
肖芸哭泣着说:“不行,我一定要来经常看看你,不然你在这里怎么过!”
另一个班长说:“放心吧,我会在事情稍稍平息一些时候再带嫂子多来几次的。”
听见这个班长叫自己为嫂子,肖芸哭泣得更加厉害了。
汪浪从身后递下来一大包东西说:“孟哥,以前都是我花你的钱,今天我把这个月的工资全都买了东西,你赶紧吃吧。”孟中由打开包裹一看,里面尽是烧鸡烧鸭牛肉之类,还有两瓶高档白酒。孟中由回过头,叫其他犯人也拿碗来吃。有些犯人们蠢蠢欲动,但还是心存不安地抬起头看着周老大。周老大点了点头说:“给我倒一碗酒来。”
大家一起把东西吃完之后,肖芸和汪浪他们收拾了酒瓶和食物残渣匆匆而去。在离开窗口的一刹那,孟中由看见两人的眼里同时闪现出了幽怨的神色,胸口的泥心中忽然感觉有些剧烈的疼痛。
那些喝过酒的犯人更加海阔天空地吹牛胡侃,而孟中由独自一人坐在水泥床板的角落里。
在这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孟中由回想着这几年来的遭遇,忽然有一滴久违的眼泪掉了下来
墙上的广播里正放着一首忧郁低沉的歌曲《再回首》:“再回首,背影已远走;再回首,泪眼朦胧;留下你的祝福寒夜温暖我不管明天要面对多少伤痛和迷惑曾经在幽幽暗暗仿仿佛佛中追问才知道平平淡淡从容容是最真。再回首恍然如梦再回首我心依旧只有那无尽的长夜伴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