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大舞台,舞台小天地。
说看守所的监仓里是一个小舞台或小天地绝对不为过。就这么一个几十平方的房间里,居然也是等级森严。周老大当然是这里的最高级别人物,他每天不但不用做事,还专门有两个人负责侍候他,帮他洗衣洗澡、端茶送饭,没事的时候就跪着帮他捶捶肩膀捏捏腿,甚至有时一天到晚也不用下床。有好吃的先给他吃,有好用的先给他用,其他的犯人也要保证随叫随到,就是谁心里有意见,都不敢表露出来,脸上仍然是一副阿谀奉承、卑躬屈膝的奴才模样。而监仓里如果有细皮嫩肉、相貌清秀的犯人,还会主动过来陪周老大洗澡、睡觉,这样不但可以不用做那些肮脏辛苦的事情,还能够得到比较宽松丰厚的待遇。那天睡在周老大被窝里的刘力方就是这样的一个“新宠”。
监仓里这个“老大”的位置一般是由那些最为凶悍的死刑犯所占据,他们都是亡命之徒,没有人不怕,也没有人敢不服从他。“老大”之后则是二哥、三哥和四哥,这些都是整天围着老大转悠的打手,老大看谁不顺眼他们就冲过去一顿拳脚,打完之后自然会分出一杯羹让他们混吃混喝。
其他的犯人在监仓里地位差不多,他们的日子可就不太好过,不但平时要轮流做许多打扫卫生之类的事情,而且家里送进来好吃的他们吃不上,送好东西他们也拿不着,因为要孝敬“老大”和三个“哥哥”。许多时候,他们受尽了“老大”和三个“哥哥”的欺侮。那天,孟中由亲眼看见有个衣衫褴褛的小个子犯人因为肠胃不好放了个不响的臭屁,当时就惹恼了睡在上铺的“三哥”,他把手里的东西一扔问是谁放的,没有敢应,“二哥”就让他去“侦察侦察”,他也不含糊,挨个进行察言观色地硬是把那小个子犯人给揪了出来,一番“预审”后踢倒在了粪便池里,摔得头破血流。当时,众犯人都哈哈大笑,孟中由也不例外,因为他也觉得日子过得很无聊,寻点开心的事情看看也好。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有个家里特别有钱的犯人叫尹辉,他进监仓之后,由于犯的是强奸罪,特别被犯人们瞧不起,他首先是低三下四地用钱财拼命地讨好老大等四个“哥哥”,直到自己也身处于这里的“上流社会”之后,就也开始耀武扬威地欺负别的犯人了。
“唉,看来这个世界到哪里都是一个样!”孟中由有些感慨。
孟中由进看守所的第五天,他所在的监仓又关进了一个新犯人。
押送的警察叫了声:“进去!”这个新犯人居然回头对警察说了声:“劳驾你了啊!辛苦,辛苦!”弄得那位警察一时糊涂,差点脱口说出一句:“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个新犯人一路走进监仓,一面朝两旁水泥板上或立或卧的犯人们东张西望,等看到孟中由时,居然还点头微微一笑。孟中由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新犯人:只见他的相貌有些与众不同,脸庞长,脖子细,身子瘦,眼睛大,骨架粗,眉毛与披头的长发连成了一块,走起路来在脑后飘呀飘的,别说,还真有点农民艺术家的风格。
监仓里的犯人们又一拥而上替他搞节目,这个家伙居然一点畏惧的意思都没有,任他们怎么打骂都无动于衷,脸上甚至还露出了怪怪的笑容。打完之后,是犯人们在监仓里的“预审”由周老大组织两个身材高大的得力手下对这名新来的犯人进行审问案情。
这个新犯人没等周老大发话,好象知道这些套路一样,立即说自己名叫马兵,因身边缺钱用,于是在某年某月某日策划、在某年某月某日准备、在某年某月某日实施了抢劫银行,最后又于某年某月某日被警察机关顺利逮捕归案。旁边“四哥”一个耳光就打了过去说:“我还没有问你,也没有打你,你怎么就全说出来了,你不想活了!”众犯人都笑了起来。
这个“四哥”的巴掌十分厚重,但耳光打在马兵的脸上,好象清风拂过水面,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周老大说:“你这样子敢抢银行?详细经过说来听听。”
马兵啊、啊两声说:“也没什么,后来我把钱又还给他们了。”
“四哥”觉得马兵说得不够具体,伸手又要打,被周老大喝住了:“不要再对他用刑了。即使他事后把赃款全部退还银行,根据《刑法》第﹠条、第﹠款的规定,他起码也是个死刑缓期执行。碰上严打期间立马吃花生没商量,哼,上诉也是白搭,大伙省省力气吧。”
马兵听后仍然很不在意,他眼睛一瞟,看见了孟中由,就对周老大说:“我能睡在他的后面吗?”
周老大点了点头:“也好,他也是个杀人犯。嗯,现在混熟点,黄泉路上说不定也能做个伴。”马兵搬起铺盖乐哈哈地走了过去,也不管原来睡那地方的犯人如何不满,只挤了挤就和衣躺下睡觉。
夜深人静的时候,孟中由睡着睡着忽然象有谁在叫他一样,转个身醒了过来,只见马兵正鼓着两只大眼睛看着他,神情古怪。
孟中由问:“你在干什么?”
马兵说:“我在想事情,你没有想吗?”
“有什么好想的,反正事情都这样了。”孟中由说。
马兵笑了起来说:“不错,不错,人生苦短,在哪里都要想些高兴的事情,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及时行乐,这样才会过得舒服。”孟中由看着他笑,总觉得有些诡秘。于是不跟他说了,倒头就睡。
马兵见孟中由不太理会他,也只好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