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感到诧异不已的是,先前这些热情万分的村民们,一听到我是来打听伍元过去的时候,表情立马变得古怪起来。先是亮亮和东东的奶奶,她一手拽起两个小孩便往外走,而东东明显还想从我这里得到可口的三明治不想离开,却被其生生地拖走了。
紧接着,其他村民同样也是,不打一声招呼地便相继离开。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我纳闷,我好像从头到尾说的话不到十句,应该不至于惹怒他们啊!我突然想到,难道伍元的过去真的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待所有人走后,望着空阔的屋子,我突然有一种三分钟火热的感觉。合着,我就火了三分钟!
卢淑珍有些尴尬地坐在饭桌边,同样看着逐渐黑漆下来的夜色,目露迷茫,最终才把目光落到我的身上:“小路啊!这农村人最忌的便是道人是非了,你可千万不要介意啊!”
“道人是非?”我一听便知有门路,赶紧追问道,“大妈,我来这里真的没什么别的意思,主要是曾经伍元对我说过他过去的经历,我很好奇,他是如何成长至今的,只是想像他学习学习,真的没别的什么意思。”
大妈眼前一亮,道:“你的意思是说,伍元现在真的发达了?”
发达?说实在的,关于这个我真的不能确定,但我不会怀疑我的眼光,虽然和伍元相识的一天一夜里,他终究未曾透露他的真实身份和职业,但我能够确定,这人此时在物质上,已然达到了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关于这一点,我自信的来源,当然便是行业的最基本要求,察言观色,描物摹状。
虽然我现在依旧达不到看别人一个眼神,便能第一时间猜测别人心思、高深莫测的境界,但我敢肯定,一个人站在我面前,我可以在十句话以内,断定他的年龄,部分经历和目前从事的职业。但对于伍元,我却似乎在心理方面,遇到了一个更加厉害的高手,从头到尾,我和他之间的对话不下几百次,但始终揣测不出他现在的职业,甚至连他的心理,我都只能捕风捉影。
虽然我在前面说,伍元这个人的心理比及许多人一生都来得强大,有些夸张了,但事实上,我的直觉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扯得有些远了,下面我们回归正题。
看着眼前这个和伍元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对现在的伍元却是一脸关切的中年妇女,我再次撒了谎:“嗯,他发达了!他说,等他眼下的工作稳定了,他就回来看你们!”
卢淑珍闻言顿时显得兴高采烈起来,甚至有些兴奋得无语伦次:“发达了,发达了就好啊!我从小就看着这小子长大的,我不指望他还能记得我们这些人,但只要知道他现在过得好好的,我们也就放心了啊!想当初,他不上学的时候,我都还为他不知叹息掉泪了多少次,这孩子......这一生太苦了啊!”
我看向外面已近全黑的天空,骤然暗了下来,心想今晚有可能要下雨了。
看着卢淑珍微微红润的眼角和眉宇间朦胧的泪光,我知道此时不适合再去追问其他事,但我却耐不住内心的好奇,只能把语气尽可能地放低放缓,从而不影响对方的心情:“伍元他以前发生过什么事。”
“哎!”卢淑珍又是重重地一阵叹息。
我沉默着,等待着下文。
“我记得是在2000年左右的时候,那时已经三十来岁还是单身的正娃。”卢淑珍看了我一眼,好似怕我不明白一样,卢淑珍解释道,“就是伍元现在的父亲,因为是正月出生的,按照老人们的习俗,我们都习惯叫他正娃。”
我点点头。
卢淑珍继续道:“正娃突然说他要结婚了,作为邻居,我们当然都为他开心啊!但后来我们听说,对方是先夫病死改嫁过来,还带有孩子的。你知道,这层意义完全不一样的!”
我明白,初入21世纪的农村结婚,虽然不像是现在的这样一开口就是要钱要车要房,否则一切免谈,但自古以来,对于结婚的这件事,怎么看,都是男的比较吃亏。你长得又不出彩,又没钱没房没车,年龄又如此大了,真有一个白富美跟着你,那才有问题。
“但当时正娃的年龄确实有些大了,因为急着结婚也就答应了,不过从一开始,我就听说对方的小孩学习成绩很好!后来证实也确实如此,伍元的父母(现在的)文化程度不高,在学习上从来就没管过他,他竟然能够考上那么好的高中。简直就是奇迹!”
卢淑珍的话音落下,脸色旋即跟着黯淡了下来:“可惜他只读了一个月。”
我初来乍到,虽然不知什么样的高中,在他们的心目中有如此高的地位,但我却知道,在这些从小便在时事风俗的浸泡下长大的人们,自己又没钱没势没权,不能让自己的后一代变为一个富二代官二代当当,在他们心里,读书便成为了他们对孩子选择的唯一出路。
为了不让我们间的谈话气氛再度僵化下去,我急忙道:“那这之间,伍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眼见到伍元的时候,他给我们的印象并不坏,性格很开朗的,一张口说话全村人都听得见。”卢淑珍道,“只不过,在他父母结婚之后,我们发现他和别的孩子很不一样。伍元刚来的时候,骨瘦如柴,但我们时常能够从他的脸上看到笑脸,但等他的父母结婚后,在新家吃的好了,慢慢长得壮硕起来,却变得越来越自闭,脸上经常都一脸茫然和漠然的表情。”
“你们有没有想过,有可能是失去亲生父亲,他的母亲又这么快的改嫁,给他心里带来阴影了呢?”我问道。
“想是想过,但从来没把原因确定在这上面。”卢淑珍道。
“为什么?”
“他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懂什么?难道不是谁给他好吃的,便能让他觉得好吗?”卢淑珍反问道。
卢淑珍的一句话,如同一记闷棍重重地捶打在我的胸膛。我还记得,我小时候,简直就是家里的小皇帝,要什么父母买什么,有一丝的不满意就大发雷霆,相比起伍元,我是多么的幸运。
我没亲眼见过伍元小时候的生活,但我见过一个只对一个人一个劲地给好吃的,便不闻不问的生活,因为这种生活,随处都可以见到。就譬如喂猪喂狗,相对说,我对我家的贵宾都比这样好,至少在闲暇时间我还带它出去散步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卢淑珍道,“但却是亲眼见到,他的父母为了他脚上的癣东奔西跑,最后为他医好的。”
“癣?”
“对啊!那段时间折腾了有两三年吧!”卢淑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