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说得好,叫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虽说对小孩使用心计有损我们这21世纪大好青年的形象,但为了能尽快收集到资料,这也是权宜之计。
大男孩告诉我他叫亮亮,小男孩叫东东,他们的父亲是兄弟。
他们从记事开始,便和伍元打闹在了一起。伍元的脾气很好,不管他们怎么顽皮捣乱,他都不会生气,因此,伍元不但博得他们的喜欢,更是博得全村小孩的青睐。
我心中暗忖,这伍元不去当幼稚园老师真是屈才了啊!
大男孩继续道,后来听说伍元考上了我们县里最好的高中,然后读了一个月就出去打工了。
我问道:“你们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两个男孩都是直摇头。
“能有什么原因,还不是因为钱呗。”正当我叹息最终什么资料都没找到的时候,一看上去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一旁。中年妇女一脸随意道:“外人一看他家就知道,就这家境,要推出一个大学生,该有多么的不容易!”
“您是?”我问道。
“我叫卢淑珍,伍元叫我卢大妈!”卢淑珍很爽快地回答道。卢淑珍指着大杂院前面的洋房道:“这是我家。”
然后又指着背后的一间已然开始塌陷的大杂院房屋道:“这原来是我家,后来搬进新家了,这里就成了我堆放柴禾的地方了。”
我点点头。
亮亮和东东的奶奶似乎在他们回家了,两个小家伙招呼都没和打一声,便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我看着卢淑珍走进堆放柴禾的房间,弯腰抱起一大捆去年秋天收回来、干燥的稻草,然后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又将柴禾放了下来。紧接着从房间里响起一阵狗的惨叫声,一条将近一米长、浑身脏兮兮的土狗便从里面灰溜溜地钻了出来。
“流浪狗吗?”我问道。
卢淑珍摇摇头,道:“这条狗就是伍元家的,伍元一家人都不在了,这狗也没人养了。就是这样就算了,它竟然开始咬人,伍元在家的时候,它从未咬过人。说也奇怪,上次这狗把人咬了,我们就说买点儿老鼠药给它吃了就算了,结果整整半斤老鼠药吃下肚,它愣是没事!”
我心中暗笑,难道现在的老鼠药都是用米面掺假的么?倘若这样的话,可以挽救那么多自杀身亡的人,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我看向那条狗,它并未跑出多远,而是站在一旁观看着卢淑珍的动向,好似准备随时采取突击行动的埋伏手。但令人感觉有些凄凉的是,那狗突击的对向不是咬人,而是进到堆放柴禾的房间继续睡觉。
卢淑珍抱着柴禾开始往家里走,我跟在她身后。在转角处,我回过头,看到那狗果然在向堆放柴禾的房屋走去。
来到卢淑珍的家,卢淑珍却一反先前的冷漠,拉住我低声而担忧地问道:“伍元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事?你才会来他家调查情况的?”
闻言,我顿时吓了一大跳,没想我此行会遭到如此地误解。但转念一想,这位卢大妈如此关心伍元,是不是她对伍元家里的情况很熟悉呢?
我干脆曝出自己的身份,道:“我是伍元的一个朋友,只是对他的过去很好奇而已,所以过来这边看看。我是一个写手!”
说出最后一句话,完全是宣泄自己这卑微的骄傲心理,还有便是消除眼前这位卢大妈心头的顾虑。
“写手?”卢淑珍面露疑惑。
我苦笑,对于一个土生土长、把自己一辈子的时间都捐献给了中国这一片绿色土地的人,当然不明白何为写手,就好似对一个画家说,何为二极管、三极管一样。
我再度介绍道:“我是一个作家。”
“作家?”卢淑珍先是一惊,然后是一震,接着在我面前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最后看不出她是因为激动还是紧张而憋得一脸通红道,“伍元是我一直看着长大的,从小,我便看得出来他这小子肯定有出息!虽然后来他辍学了,但我依旧坚信这一点儿,没想他随便一个朋友就是作家什么的!”
什么叫随便一个朋友嘛,我在心中暗暗嘀咕。
就在我发呆的这短暂时间,卢淑珍已然以我所不能理解的速度冲了出去,等她回来的时候,已然有一大群人跟在了他的身后。其中有老人,有中年人,也有小孩,不过中年中,大多数都是妇女。
很快,并不算小的房间,却被人群塞得满满的。我先前见到的老人,还有亮亮、东东都在其中,他们身边的老人应该就是他们的奶奶。
卢淑珍居然把全村的人都给喊来了!
我猜测着,我现在是面临着哪种情况,被当做从火星来的访客?还是在我不经意间,我已经长得英俊无比了?
卢淑珍走到我面前,向大家介绍道:“这就是伍元的作家朋友,他叫......”
卢淑珍突然低下声音,问我道:“小伙子,你叫啥来着?”
“断小路,你就叫我小路好了。”我答道。
“咳咳。”卢淑珍干咳了两声,继续道,“他叫断小路!”
卢淑珍的话音刚落,所有人立马向我投来狂热的目光,顿时险些把我给烧燃了起来。我承认,我曾经是幻想过站在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奖台上,感受着来自五湖四海的前辈们向我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和耳边不断响起的快门声,可我从未想象过站在一陌生人的家里,感受着无数狐疑和警惕、更多的是好奇的目光,当即我真的有一种找到地缝钻进去的冲动。
“那个小路。”卢淑珍像是曾经的出版商和我打招呼一样,只是接下来的内容,值得我万分感激的是,他并不像出版商一样唾沫横飞地向我指指点点地说着书里哪里哪里写得不好,哪里哪里欠当下的潮流。卢淑珍道:“你说说,你这次来这里的目的,既然是伍元的朋友,只要我们帮得上忙的,我们决不推辞!”
最后卢淑珍又加了一句:“城里来的娃儿,千万不要客气啊!我们乡下,可没你们城里那么多规矩。”
我此行的目的其实就是想了解下伍元的过去,然后顺便找一些能够写作的素材,但我从未想到,我的出现,会惊动如此多人。
一时间,我心里确实很过不去,但见到村民们一张张真诚而诚恳的脸,我又不好拒绝。
沉吟良久后,我缓缓开口道:“我只是想要了解一些关于伍元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