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想怎么样?”宋小米看着斗笠下狰狞的脸,浑身寒毛都竖起来。宋良俊为何会在这里?他不是跟李辉一同入狱了吗?尖锐的物事抵着腰间,透过薄衫传来凉意,微微的刺痛使宋小米又惊又怒:“这里是大街上,你休想胡来!”
“我胡来又怎样?”宋良俊把手中的匕首往前送了送,左眼角下的疤微微跳动:“你们姐妹俩害我变成今天这副模样,我就该杀了你!”
宋小米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宋良俊把斗笠压得极低,可是宋小米比他矮大半个头,没费什么力气便看见他的右眼被一块黑布蒙住。正是被她用团扇打伤的那只,狼狈丑陋得令人恶心:“你杀了我,你也别想逃!”
“你以为我不敢?”宋良俊恶狠狠地道,刃尖朝前一抵,顿时刺破薄薄的衣衫,触在宋小米温热的肌肤上。宋小米打了个寒颤:“你最好想清楚!如果我大喊一声,你以为能逃得掉?”
宋良俊目光凶狠,咬牙切齿地盯着她良久,终究还是把匕首收回些许。他自然想逃,否则也不会用斗笠遮住面孔才敢出现:“带我到你住的地方去!”
自从那日从牢里逃出来,官府便派人贴了他的画像在城门口,宋良俊逃不出去,连客栈也住不了。没水没食两日,却瞧见宋小米打扮光鲜地出现在面前,心中的恨意深深地涌上来:“敢耍花样,我叫你好看!”
宋小米咬了咬唇,沉着脸在前面带路。宋良俊嫌她走得慢,不时捏着匕首在她腰间刺一下。如此几回,宋小米停下脚步:“不走了!你用匕首抵着我,还想让我走得快,没可能!要不你把匕首收了,要不就不走了!”
这里人来人往,宋良俊怪异的打扮已经吸引许多人看过来,压低斗笠小声威胁道:“你别耍花样!”
虽然收起匕首,人却靠得宋小米更近了。宋小米冷哼一声,装作不敢反抗的样子在前面走。前面是一个拐角,许多卖小吃的摊子摆在道路两边,过往的行人极多。宋小米瞅准机会猛地往旁边一闪,寻了个人多的摊子就冲过去。宋良俊正防着她这一手,在后面伸手一抓,揪住她的腰带把她薅回来,抬手就是一巴掌:“贱人,早就知道你不老实!”
“宋良俊!你这丧尽天良的畜生,活该被撵得如丧家之犬!我诅咒你下辈子投胎成老鼠,生活在见不得光的地下,人人喊打!”宋小米长这么大从来没挨过耳光,不由气得咒骂道。
“你敢咒老子?”宋良俊还想打,发觉许多人朝这边看过来,便抓起宋小米的手腕拖着她来到人少的巷子里:“你姐姐宋大米那个大贱人害老子背井离乡,你这个小贱人害老子瞎了只眼,老子上辈子跟你们有仇?”
解下腰带,一头拴在自己手腕上,另一头拴在宋小米的手腕上:“瞪什么瞪?还不快走?再敢耍花样,老子捅了你!”
宋小米被他扯着往前走,心中恨极,却不得不苦思如何脱身。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两个熟悉的面孔,一人面冠如玉,身姿风流,一人唇红齿白,眉目俊秀,竟是蒋行端和夏子秋。
宋良俊也发现两人,压低斗笠,拉着宋小米往路边避去。可是他低估了宋小米,只听宋小米突然抓住他的手,朝两人大声喊道:“宋良俊在这里!宋良俊在这里!”
蒋行端与夏子秋听到声音同时看过来,宋良俊见状大骂:“贱人!”削断腰带拔腿就跑,谁知没跑出两步便被宋小米紧紧抱住胳膊,再也挪动不得。眼看蒋行端与夏子秋就要来到跟前,心中发狠:“贱人,松手!”
手中的匕首朝宋小米的肩头用力落下。蒋行端与夏子秋刚刚跑到一半,夏子秋惊怒出声:“住手!”
宋小米只道此时放走宋良俊,何时还能再逮到他?脸上被他甩了一巴掌,耳朵里嗡嗡地响,前生今世都没受过这等侮辱,哪里肯放手?心中一狠,朝宋良俊的胳膊张嘴咬下!
宋良俊痛得大叫出声,眼瞅着蒋行端与夏子秋近至跟前,逃脱无望,不由怒极更恨。匕首中途改变方向,往宋小米的脖颈刺下!说时迟那时快,忽然一把折扇飞来,正正砸在他的手腕上!匕首一滑,锋利的刀刃划过宋小米的后背。薄脆的衣衫裂开,露出一抹白皙,紧接着被涌出的鲜红淹没。
蒋行端奔至跟前,利索地抬脚蹬在宋良俊胸前,又快又狠,宋良俊立时倒飞而出,跌倒在地上。夏子秋两下撕开外衫,往宋小米头上一扔,而后加入战局。
宋小米知道宋良俊跑不了了,心中松了口气。忽然一抹白影迎头罩来,视线顿时被遮住。急忙双手去扯,一动才发现后背火辣辣的,疼得她龇牙咧嘴。把夏子秋的外衫扯下来,只见白色的衣裳染上一大片鲜红,刺目的血色晃得眼前发晕。愣神的工夫,蒋行端跟夏子秋已经把宋良俊制住,斗笠被踩扁在一旁,眼罩也脱落下来,露出褶皱淤紫的右眼。他喘着粗气躺在地上,身上没有伤痕和血迹,却一动也动不得。
蒋行端拾起落在地上的扇子,吹了吹尘。夏子秋拧着眉头朝宋小米看来,见她拿着衣裳发呆,走过去道:“你脑子有病?他拿着刀你也敢抓?看什么?还不快把衣服披上?”劈手夺过她手里染血的外衫,见到上面大片的鲜红,皱起眉头。走到她身后一看,只见背上破开一道半尺余长的口子,半个后背都被血染红了,大惊失色:“怎么流这么多血?”
宋小米别开眼,不去看衣服上的血迹,眼前顿时不那么晕眩了。拔下头上的簪子,往宋良俊走去。宋良俊此时躺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狠狠地瞪着她:“贱人!老子到地下也不会放过你的!”
宋小米呵呵一笑:“你不放过我?还不知道谁不放过谁呢?”凑近他一些,低声说道:“苏婉玉在地下等着你呢!她可说了,你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做个阉人,生生世世碰不得女色!”
宋良俊瞪起眼睛,失声道:“你怎么知道?”苏婉玉咬舌自尽前发出的诅咒,她是如何知道的?宋小米不答,握着簪子冷笑着在他身上游移,犹豫着往哪个地方扎个洞才好?前世被他害得身败名裂,今世被他掌掴又划了一刀,此时直想将他千刀万剐才解心头之恨!
“喂,你发什么疯?快跟我去医馆!”夏子秋来到她身后,想提着她站起来又不敢动手,见她看着宋良俊不语,不耐烦地抬脚踩在宋良俊的命根子上:“你想找他报仇有得是机会!现在还是快跟我去医馆包扎下吧!”
宋良俊本来就被蒋行端的阴手折腾得半死,被夏子秋毫不留情的一脚踩下,哼都没哼就晕了过去。宋小米哑然,握着簪子反手插回头上:“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半个时辰后,宋小米提着两包药脸色苍白地从医馆里出来。夏子秋跟在她身后,皱着眉头不住地念道:“你这女人脑子是有毛病?他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你拼命?脏得要死你也敢咬,从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女人。喂,你走慢点,伤口崩开会流血死人的!”
宋小米站定,对他笑了笑:“今日多亏你了,否则我就没命了。”张家门禁森严,陌生人一概由门房通报后才得进入。宋小米自己还是客人,哪里带宋良俊进得去?宋良俊恼怒之下说不定就把她给捅了。
夏子秋不知道这个由头,以为她在说蒋行端掷折扇打偏宋良俊匕首的事,冷哼道:“若不是蒋表哥身手好,你早就身首异处了!”
宋小米一怔,随即认真地福了福身:“替我谢谢蒋公子,等我伤好后一定登门拜谢。”
“不必了。”夏子秋轻哼一声,“今后你的绣品都送到尚宜轩,就当是谢我们吧!”
宋小米闻言脸色微变,抿了抿唇,不发一语转身就走。夏子秋在她身后喊道:“你又怎么啦?有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转眼就翻脸不认人,少爷可真是救了条白眼狼!”
“住口!”宋小米停下来,强忍怒意,咬牙道:“我的绣品卖到尚宜轩?现在还用得着吗?你家表妹早就把我的团扇盗去广卖了,你现在还来假惺惺地说什么卖到尚宜轩?得了便宜还卖乖,说得就是你这种人,虚伪透顶!”
夏子秋一怔:“你说什么?谁盗了你的团扇?我怎不知情?”
“不知情?秋棠阁卖了那许多团扇你不知情?怎么秋棠阁不是你家开的吗?”旁边走过两位摇着团扇的姑娘,一位姑娘手里拿着花草绣扇,一位姑娘手里拿着侍女绣扇,宋小米气得满街一指:“秋棠阁一出,满丰州的布坊都跟着学,现在满大街都是这种团扇,你还敢说不知情?”
夏子秋懵了,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扫过街头,果然满大街的姑娘手里都摇着一柄团扇,顿时涨红脸,气急败坏地道:“你等着!我一定给你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