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上中学的时候,我就读过圣西门的文章。这些文章替我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我学习,仅仅是为了造就自己,而我之所以要有所造就,则是为了能够完成国家和社会赋予我的职贡。我以优等成绩中学毕业之后,16岁进入大学。我提到这些,并不是为了炫耀,而是为了让人明白,吉森警察局的拙劣手法是故意把我丑化为一个堕落的人物。不久,我终于放弃了想担任,国家公职的想法,因为担任这种公职是与我的政治、社会观点不一致的。但是我曾一度有过想当大学讲师的计划,并且希望也许能在一所规模较小、独立性较强的大学里获得教授的职位。不过我沉浸在这种幻想中的时间并不长。我终于确信,倘若不牺牲我所信奉的原则,是绝无希望得到任教的资格的。于是,我毫不迟疑地投身到欧洲所发生的事变中去。……
我并不否认我的过去,并不否认我所信奉的原则和信念。我不否认什么,也不隐瞒什么。其实,为了说明我是一个君主王朝的反对者,或者说,一个当今社会的反对者,也根本用不着吉森警察局以拙劣手法作愚蠢的捏造。只要我觉得那是自己的职责所在,我就决不会在斗争面前退缩。我可以在这里直截了当地说:"自从我有思考能力以来,我就是一个共和主义者,并将作为一个共和主义者奋斗终身。"
关于我自1867年以来的全部政治活动,我都毫无遗漏地讲了。这些活动既构成了控告我的理由,我才不得已作了这样较长的陈述,完全是这份莫名其妙带到这里来宣读的吉森警察局的证明材料迫使我有道义上的责任这样做。这一点,大厅里在座的各位都不得不承认吧。可以有充分理由说,这份证明材料不足以使我服罪,却使我无法尊重这样的法庭。我有责任对这种无耻诽谤进行答辩,而这不仅仅是为了我个人的荣誉。不,这也是为了那些与我一起作为被告的人的利益。他们与我有一定的牵连,而且将可能由于对我提出的不利证词而不得不受害(如果只关系到个人的事情,我倒可以缄口不言)。我已经坦率地向你们谈了我的生平和我的活动。我过去怎样,我现在仍然怎样,但在许多方面我是前进了。而最重要的是我今天仍然站在我22年前的同一立场上。有时候,我在方法上,在对个别的人和事的判断上,也犯过错误。但是,在目标上、在总的观点上,我却是越来越坚定。我不像我的诽谤者所说的那样,是一个堕落的冒险家。早在我的青年时代,我就下定决心,并且从那时以来,就一直不懈地为我所信奉的原则努力奋斗。我从不谋求个人的私利。每当我必须在利益与原则之间作出抉择的时候,我向来是毫不犹豫地牺牲我个人的利益。
当我经历了闻所未闻的迫害而十分贫困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感到什么羞耻。不!我感到的是骄傲,因为这是对我政治声誉最有力的证明。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一个职业的阴谋家,不是一个阴谋集团的到处流浪的丘八。就我个人而言,请你们称我为革命士兵吧,这我不反对。
从我青年时代起,我就怀着这样一个双重的理想:一个自由的、统一的德国和劳动人民的解放。这就是说,要消灭阶级统治,并且也同样意味着要解放全人类。为了这双重的目的,我正竭尽全力为之奋斗,并且只要我一息尚存,我必将继续奋斗。这是我的天职!
埃米尔·左拉(1840~1902年)
法国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出身于工程师家庭。少时贫困。中学毕业后,当过工人和职员。早期受自然主义影响,后倡导自然主义创作理论,主张作家应是事实的记录者,是特殊的生理学家和心理学家。著有长篇小说多部,揭露资本主义社会的腐朽和黑暗。1902年9月因煤气中毒去世。
晚年在德雷福斯案件中,站在民主进步力量一边,发表《我控诉!》一文,轰动法国。阿弗列·德雷福斯原在法国国防部参谋部供职,只因为是犹太人,1892年被诬告为间谍,被判终身苦役。左拉经过多年调查,发现这是一起冤假错案,于是仗义执言,谴责法国反动当局,为德雷福斯辩护,由此卷入了政治斗争漩涡,被起诉受审。本篇就是左拉在法庭受审时所发表的自我辩护演说。左拉指出,他所面对的是一个"权威集团",他们控告左拉,是因为左拉揭露了他们所炮制的德雷福斯冤案的真相,这就使他从被告转而成为原告。但为自己辩护不是左拉的目的。他首先揭露了反动当局所编造的诬陷德雷福斯的"简单幼稚得近乎低能"的故事,他们企图以此麻痹公众,使国家衰亡,正义公理沦丧。他一连提出三个问题,用事实击破谎言,表现了"众人皆醉,一人醒"的不畏强权、敢于斗争的精神。最后,他连用了三个"我起誓:……"坚信自己的行为维护了法国利益,虽然他可能被判罪,但"法国感谢我帮助她挽救荣誉的一天终会到来"。
让历史来评判我的行动
1897年
1月20日,梅林首相在立法院议事厅对向他欢呼的群众宣布,他对负责军队安危的12个人深具信心。梅林首相希望下道命令,判决我亵渎法军之罪。
我要向有良知的正直人士揭发这个权势集团加在全国正义公道之上的压力,丑陋的政治策略足以使一个自由国家蒙羞。各位想想,我们是否能屈服在这股压力之下。
如果说现在我站在你们的面前,是由于梅林首相的授意驱使所致,那是不对的。事实上,只是因为他自己已身陷困境,所以就不得不控告我。因为他害怕日益明朗的真相将会有不可预料的发展,这点是众人皆知的。我现在站在你们面前,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我决心独自公开这件隐晦的丑闻,供你们各位裁断。同时,我诚心诚意地选择了你们诸位法国最崇高、直接的公理宣判者,为的是要使法国全体民众都知道事实的真相,使他们有发表自己意见的机会。我这样做绝无其他目的,更不是为了我自己的利益。事实上,就因为我将法军的荣誉及全国岌岌可危的信誉披露给你们各位,我已牺牲了自己的名誉甚至生命。
我对梅林首相最直接的反驳是:我从来没有侮辱过法国大军,相反,我所谈到的都是我对祖国的敬爱及亲密一体感,同时对那些面临威胁立即奋起捍卫法国本土的陆军将士表示崇敬。在这种情况下,说我辱骂领袖和导致胜利的将军,实在是错误的。假如陆军部的某些人危害了我们的军队,不就是侮辱了全体法军了吗?为使导致我们亡国的谬误不再发生,法国不再招致新的灾祸,警告阻止所有危害法军的事物,不也是为了做一个爱国的公民吗?
再者,我现在并不是在为自己辩护。我认为我必须让历史来评判我的行动。我敢断言,他们在写完那些丑恶的信件后,即授意宪兵包围艾斯特赫兹少校时,已侮辱了全体法军。我相信我们英勇的法军每天都要受到那帮土匪的侮辱。那些仍踏在法国领土上接受法国全民赞美称颂的土匪以保卫法军的借口,夺取锦标来玷污法军。只有以我们那代表真理、正义的奋斗才能洗刷这个可耻的污点。
你们知道一个杜撰得很高明巧妙的故事,我们如果怀疑其中有误就可能侮辱了法军。据说德雷福斯由7位不会出错的官员公正合法地审判,他已受到应得的苦难来补赎他丑恶的罪行。因为他原是犹太人,他的同党为了要营救这个卖国贼,不惜以最卑劣的阴谋诡计,组织国际犹太企业联盟进行整体抵制。从此,这个企业联盟倒行逆施,昧着良心出卖法国,使法国陷于一片混乱,甚至还想驱使全欧洲参战。
这个故事简单幼稚得近乎低能。几个月来污秽的出版界不断地以这种有毒的面包来滋养我们的同胞。当四处都散播着愚行和谎言时,看到危机四伏是不足为奇的,你们也只能神志不清了。
所以我不为自己辩护。但是,假如你们认为打击我就可以使我们不幸的国家重建安宁的话,你们犯了多么大的错误啊!你们现在还不知道国家正因黑暗污秽日渐衰亡,正需要大家决心弃暗投明。那些当政者将过错推诿到别人身上,编造一个又一个谎言来掩饰自己的过失,以致正义公理越来越不明。过去司法上的错误,还需要一个违背良知的新罪行来掩饰它。每天的司法审判都必须保持公正。须知判处一个无辜者有罪,即牵连到姑息一个有罪的人。今天轮到你们来定我的罪,只因为我坦白说出了我看到我们国家在这危机中承受的痛苦,所以我该死!而定我的罪却不能维护你们所渴望的、我们大家都企盼的和平,反而播下了另一颗导致疯狂与混乱的新种子。
各位来宾,德雷福斯案件一直是件非常小的事情,但它所引起的可怕影响却是深远而蛊惑人心的。以后不会再有任何德雷福斯案件了。现在的问题在于法国是否仍为享有人权、热爱自由及主持正义的国家。我们仍然是最高贵、友爱及慷慨的民族吗?我们仍能在欧洲保持公正及人道的信誉吗?我们所赢得的所有胜利都会成为疑问吗?睁开你们的眼睛,了解一下法国现正处于如此的混乱中,法国的灵魂深处必将振奋起来迎接这可怕的危难。现在正是国家岌岌可危的重要时刻。
各位来宾,当你们明白这点时,就会发觉当前只有一个解救危机的办法,那就是说实话,主持正义公道。任何逃避真理的光源、隐匿于黑暗的行为都只会延长和加重这一危机。
德雷福斯是无辜的。我起誓!我以我的生命、我的名誉担保。在这庄严的时刻,面对这个代表人类正义和国家具体化身的裁判席,面对整个法兰西,面对全世界,我起誓:德雷福斯是无辜的!以我40年工作的经验和所换取的信誉,以我有助于扩展法国文学的作品,我起誓:德雷福斯是无辜的。如果德雷福斯不是无辜的,就让世界万物化为乌有,把我的作品统通毁掉。德雷福斯是无辜的。上下议院,国内当政者,销路最大的报纸,都在发表诬蔑我的言论,我现在仅有的只是崇尚真理和正义的理想。但我仍十分镇定,我相信我能克服这个难关,我决心不使我的国家沦为谎言和不义的牺牲品。在这里,我可能被判罪,但是我相信法国感谢我曾帮助她挽救荣誉的一天终会到来。
苏珊·宝莱·安东尼(1820~1906)
美国女权运动先驱,全美妇女选举协会主席。曾任教师。1854年起投身反对奴隶制运动和女权运动,是南北战争前废奴协会的主要代言人,为取消选举中的性别歧视奔走呼号。晚年致力于国际妇女运动,是国际妇女理事会和国际女权运动联合会的创始者之一。
美国独立后的近100年中,妇女一直无选举权。为促使国会通过立法赋予妇女选举权,1872年底,安东尼率领一批妇女毅然参加了罗彻斯特的总统选举投票,以实际行动抗议美国法律的性别歧视。法庭以无投票权参加选举罪,逮捕并审讯了安东尼。本篇为安东尼在庭审时的自我辩护演说。她援引宪法,肯定妇女有选举权。宪法是根本法,剥夺妇女选举权的法律违宪,是不合法的。她还引用了关于公民的权威定义:公民有投票权,有在政府部门任职权,妇女是公民,所以,妇女应有投票权。这是逻辑中的一个典型的三段论,英结论无庸置疑。安东从法律和法理的角度,无情地揭露了剥夺妇女选举权的非疾和荒谬性,有理、有据、有力,大大促进了女权运动在美国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