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总需要有人去做的,不管这事情有多大的风险。”江天养呵呵笑了起来,“别逼我,否则我伟大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聂红被江天养逗得笑起来:“你这个人,都这时候了,还能笑得出来。”
“不笑我还能哭啊!”江天养被聂红那楚楚动人的样子打动,默默地注视起了她。
聂红也感觉自己有些失态,索性转过身去,两人就这样席地而坐,一直到东方渐渐地发白。
由于大量的中国游客滞留在格城,饮食和住宿都毫无保障,这一情况立即引起了我国有关方面的重视。很快,一个由海关、旅游等部门联合组成的工作组开始与R方对接,一个建立在北京与R国首都K城之间的沟通桥梁紧锣密鼓地传递着各种相关信息,并且最终R方承诺,保证在24小时内让所有游客顺利出境。
当然,这一切的工作在进行的时候,江天养和聂红还都在睡梦中,直到旅行社的电话把聂红从梦境里拉回到R国的清晨。
在梦境里,聂红站在一处十字路口,左侧是她的男友,拎着行囊向她张开怀抱;右侧则是江天养,微笑着站在不远的地方……江天养睡得很沉,他把一条毛毯铺在壁炉边的地板上,把床让给了聂红。由于聂红的手机一直处于震动状态,所以旅行社的电话并没有吵醒江天养。
挂断旅行社的电话,聂红兴奋地打算叫醒江天养,好把旅行社的消息告诉他。
看着熟睡中的江天养,聂红却没有忍心,毕竟这几天江天养太辛苦了。
在洗手间里,聂红匆忙地洗漱着,当她满脸是水地伸手在门后面摸索着毛巾时,却无意间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把她吓了一跳。
用手背擦干眼睛上的水,聂红仔细看了看那个把自己吓到的东西,原来是老太太的一顶假发。老太太因为年纪太大,所以头发基本上已经掉光,只有靠假发来掩盖一下。
聂红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她匆忙地来到厨房,老太太正在为两名来自中国的借宿客准备着R国的早餐。
“您还有多余的假发吗?我想买一顶。”
聂红话让老太太也吃了一惊,转过身来看到一脸求助的聂红,还有她拿在手中的一张100美金。
老太太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带着聂红来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衣柜后,十几顶不同颜色和款式的假发被整齐地摆在衣柜的上层,在衣柜的下面是十几套不同样式的连衣裙。
“你手里的钱可以买下我的整个衣柜,喜欢哪个就挑吧!”老太太说完,转身回到厨房里。
聂红飞快地跑回到起居室,把熟睡中的江天养一把拎了起来:“走,化装去!”
江天养揉着惺忪的睡眼被聂红带到了老太太的卧室,没等看明白,一顶褐色的假发已经扣在了他的头上。
“把衣服脱下来!”聂红命令着。
江天养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聂红索性伸手开始往下脱江天养的衣服,最后把江天养扒得只剩下一条短裤。然后她又匆忙来到卫生间,拿来一个剃刀型的脱毛器,蹲下身来开始给江天养刮腿上的汗毛。
看着衣柜里的连衣裙和头上的假发,江天养已经明白了聂红的目的,不由啼笑皆非地说:“这样行吗?”
“死马现在也得当成活马来医!行不行的呆会儿先让老太太看看,最终还是得那些光头党的家伙考核。合格了,你就过关,不合格,你也过关。”
“什么意思?”
“笨蛋!合格了,你过海关回国;不合格,你过鬼门关!”聂红看都没看江天养一眼,继续给他刮着汗毛。
很快,一件深色的连衣裙从头上套在江天养的身上,再配上老太太的假发,镜子里的江天养确实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聂红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化妆品,直接用手从化妆品的瓶子里抓出一把白花花的东西抹在了江天养的脸上,抹均匀后又拿出一支口红,开始给江天养涂抹,最后又拿出一只唇线笔为江天养勾勒唇线。
最后,聂红把自己一直戴的那个大大的太阳镜戴到了江天养的脸上:“阿里母,还满意吗?”
阿里母在R语里是老大妈的意思,江天养再次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确实已经看不出他原来的样子。
聂红跑到门口,从鞋柜里找了一双高跟的凉鞋穿在了江天养的脚上,由于R国老太太的脚一般都比较大,所以江天养穿上那双凉鞋并没有什么挤脚的感觉。
“来,阿里母,给本姑娘走一个。”
在聂红的搀扶下,江天养终于穿着高跟鞋一瘸一拐地走出了一条直线。最后,江天养摆脱开了聂红,像一个时装模特一样走开了猫步。
站在厨房门口的老太太此刻像是在看一场滑稽剧一样,已经笑出了眼泪。聂红让老太太给参谋一下,老太太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江天养的装扮,随后一声没出地返回了厨房,从早餐的餐盘里拿起了两个面包,直接塞进了江天养的前胸的衣服里。面包还很热,烫得江天养直咧嘴。
按照中R双方达成的协议,中午12点,一班从中国发出的国际列车将准时到达R国的格城,运走前一天滞留在这里的中国旅客。由于政府的强力干预,那些光头党们也不得不同意放中国人回去。不过,在海关门口,十几个光头党更加仔细地观察着过往的中国人。
10点一刻,江天养和聂红所乘坐的出租车到达了海关附近,聂红付给了出租车司机一大把的R元,让江天养继续坐在车里,自己则跑去开始集合团队里的所有团友。
11点左右,聂红把所有的团友带进了海关大厅,并且逐一通过了海关边检,随后被安置在候车大厅里等候。
11点一刻,聂红返回到出租车旁边,此时的江天养已经快要黔驴技穷了。
因为聂红一下车开始,那名R国的出租车司机就开始不断地在用R语和江天养说话,而江天养无奈只好假装自己是一名聋哑人,用手语使劲儿比划着。
出租车停在了距离海关门口不到100米远的地方,从出租车里看去,那些光头党们的长相都看得一清二楚。
尽管是大热的天,但是光头党们几乎都穿着外套,每当有光头党的人动作幅度过大的时候,外套下面的枪套就会显露出来。
最令江天养感觉到愤怒的是,那名胖胖的导游一直就站在光头党的身边,不时地与光头党的人交谈着。江天养拿出相机,调好了焦距,又给那名导游拍摄了几张照片。
出租车司机见到江天养手中的相机,特别是看见了那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长焦镜头,顿时有些吃惊,惊呼道:“你是什么人?”
江天养依旧没有说话,那名R国的出租车司机终于闭上了嘴巴。
聂红带着江天养向海关大门口走去,这不到100米的道路此刻在江天养看来是那么的漫长又充满了杀机,好在他有着良好的心理素质。
快到海关大门口的时候,聂红低声对江天养说:“我一会儿跟你说R语,你只要回答呷、呷拉就可以了。”
随即,聂红开始用R语熟练地和江天养说着话,而江天养则按照聂红教给自己的,一边摇着头,一边把声音故意装成女性的声音:“呷,呷拉!”
海关门口的光头党成员们此刻都只是把注意力放到了中国人特别是中国男人的身上,所以当一身妇女打扮、说着R语的江天养大摇大摆地从他们面前走过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多看他们一眼。就这样,江天养和聂红终于安全地进入海关边检大厅。
尽管黑手党在当地比较猖獗,但是他们还是相当遵守规矩的,只是在海关大厅外面进行寻找,并没有在海关大厅里安排人盯守。
在海关里晃悠了一圈后,江天养和聂红终于透过海关的大玻璃窗看见一列悬挂着中R双语车牌的列车缓缓地驶入了车站,而此刻,海关的边检马上就要结束了。
聂红向江天养挤了一下眼睛,随后用手向边检大厅的一个角落一指,江天养看见那个角落的一扇门上挂着卫生间的标志,随后他笑了。
“笑什么?”聂红奇怪地问。
“我的冒险是从赌场里的卫生间开始的,现在要结束在海关里的卫生间。你不陪我去换啊?这套行头可是你帮我换上的。”江天养说话的幅度不敢太大,因为脸上的化妆品抹得太厚,面部表情一旦过大,那些化妆品可能就会掉下来。
聂红把装有江天养衣服和鞋子的塑料袋塞到了江天养的手中:“流氓!赶紧去,别耽误了时间。小心一会儿边检过不去,海关一关大门,把你交回到那些光头党的手中。”
透过大门口的玻璃,江天养看到那些光头党的人依旧在一丝不苟地寻找着,而那名胖导游则正焦急地看着手表。
当一身女人装扮的江天养出现在厕所时,把厕所里的几个男人吓得不轻。大家都提着裤子向门口跑,江天养急忙堵在了门口:“诸位,诸位!别慌,我也是男人!”
几个男人此刻才安静下来,恰好那名溜缝死也在厕所里,他一边提着裤子一边打趣地说:“闹了半天也是个带把儿的啊!”
另外几个男人都跟着笑了。
当着众人的面,江天养把自己身上的打扮一件件地脱下,随后用水把脸上的化妆品全部清洗干净。接着,他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靠!副导游,您这是唱得哪一出啊?”溜缝死看得两眼发直。
“画皮啊!R国版的。”江天养把换下来的衣服装好,离开了卫生间。
R国出境的边检比入境时要简单得多,只是边检官员查看一下护照和入境时间,盖上出境章就大手一挥:放行!
十分钟后,江天养已经和全团的游客一起踏上了回国的列车。
站在车厢踏板上,江天养回头看了一眼这个陌生的小镇,心中如释重负。
虽然被滞留的旅客有近两千人,但是在十五节的国际列车上还是足够容纳的。
江天养和聂红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彼此相互凝视了一下,随即都笑了。
“我终于安全地把你弄上车了,知道不,依据国际法,咱们国家的列车就是咱们的领土,现在黑手党们已经不能再对你构成任何的威胁了。”
就在聂红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名乘警从车厢走过,江天养看到了那名乘警的警徽,还有他腰间佩带的警枪。
“回国后你能放几天假吗?”江天养试探地问着。
“能,能休息一周。下个团估计要在一周后再走。”
“那好,我请你吃饭。”
“免了吧,干什么要请我吃饭。”
“当然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啊!”
“别!没什么救命之恩,要是我的团友在这里出了事,我是绝对担待不起的。
何况你还是个记者,我们老板还不把我脑袋拧下来啊!”
“那我回去之后就去你们旅行社,把你的事迹讲给你的领导,让他们给你奖励。”
“算了吧!我过几天开学了,又要回学校了。你要是真想感谢我,就帮我做一件事情吧!”聂红忽然认真地看着江天养。
江天养显得有些兴奋:“做什么?说!”
“你们《中国法制观察周报》的,和司法机关熟悉吗?”
“当然,我们和很多地区的司法机关都比较熟悉,毕竟我们是政法委的机关报嘛!”
“和监狱熟悉吗?”聂红的声音变得很低。
江天养诡异地笑了:“是想找人关照一下你的男友?”
聂红没说话,但是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想在哪方面关照一下?”江天养也压低了声音,“是想找个轻松点的活儿干吗?这个简单,监狱局的几位领导我都认识。”
聂红依旧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咱们就这样,回北京后,我请你吃饭,随后陪你去监狱看你男友,我直接和他们监狱局的领导打个招呼。”江天养兴奋地说。
“你只要帮着关照一下就行了,至于见他,你就别去了。”聂红委婉地看了江天养一眼。
江天养也感觉到了自己有点唐突,尴尬地笑了一下,抬起头向车厢门口看去。
而就在这时,那名胖导游正吃力地把自己的行李提进车厢里。
聂红看到江天养的目光有些异样,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当她看到胖导游的时候,立即站起身来就要发作,但是被江天养一把按住。
“先别惊动他!”江天养压低了声音,“回国再说。”
那名胖导游吃力地提着行李向车厢里走,当他的目光和江天养充满着怒火的目光相遇的那一刻,列车咣当了一下,缓缓地开动了。
也许是对于滞留一夜的不满,再加上对于伟大祖国的感谢,当列车开动的一刹那,满车厢的游客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一些游客甚至开始欢呼起来。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的歌声多么嘹亮,歌唱我们伟大的祖国……”不知道是哪位游客起的头,大家一起跟着唱了起来。站台上背着枪站岗的R国大兵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列车上高声歌唱的乘客,车厢里的歌声更加响亮了。
胖导游此刻呆呆地站在江天养的面前,江天养则冷冷地看着他,周围都是欢乐的游客。
片刻之后,胖导游狼狈地提着行李在另外一节车厢里找到了他所带领的游客,结果因为一直没有陪在游客身边,被那些游客臭骂了一顿。
从格城到D市只有40公里远,但是火车却要走上两个多小时。原因很简单,在边境线上,R国的大兵要上车进行一次检查,同时因为中R铁路存在着宽轨和窄轨之分,所以要在边境线上更换车轮。此外,因为中间的路程多为弯度较大的山路,所以列车始终无法提起速度。
江天养不断地在看着自己的手机,因为还处在R国的土地上,所以手机始终没有信号。
“当你看见了中国的界碑,手机就会有信号了。”聂红轻轻地提醒着江天养。
江天养把手机放下,抬眼向车外看去,车外满眼是茂密的原始森林。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忙问聂红:“你毕业之后想去哪里?”
“到时候看看吧,我现在还没想好。也可能去同学开的进出口公司打工,也可能考公务员。”
“你外语那么好,来我们报社吧!我们报社有国际部,正好你可以发挥一技之长。”
“不想去。”
“为什么?”
“我是个喜欢安逸的小女人,只想等着我男友出来,好好在家相夫教子,你们的工作挑战性太强,不适合我。”
江天养此刻突然有种感觉,那就是几天前还和自己腻在一起的聂红此刻仿佛已经把自己阻隔在千里之外,他索性不再说话了。
边境线上的检查其实很宽松,只是几个R国大兵到车上随便查看几个人的护照,再简单检查几个人的行李之后,就下车放行了。更换完车轮后,列车依旧是以差不多三四十公里的速度行驶着。
“快看,界碑,咱们回国了!”突然,一名靠窗的乘客大声指着窗外喊了起来。
江天养也赶紧向窗外望去,一块刻有国徽的界碑就在车外缓缓地向后移动过去。
江天养马上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信号已经满格了,他拿着手机向车箱连接部位走去。
“五天了!你连个信儿都没有,我还以为你真的成烈士了呢?”接到江天养电话的周浩然显得特别的兴奋,“怎么样?是你拿着稿子找报社给报销差旅费,还是你打算自己抱着自己的脑袋削啊?”
“快别提了,一言难尽啊!”一瞬间,江天养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在边检时遇到的哭泣的妇女、豪华的赌场、满眼的中国赌客、光头党的党徒、胖胖的导游……他用最简短的语言向周浩然汇报了这次R国之行的经过,随后又把那名胖导游和他所带领的行长团的情况进行了介绍。
“你是说那个差点没害死你的导游和那帮豪赌的银行行长们都和你在一列火车上?”周浩然语气焦急地问。
“对,和我在同一班车上,但是不在同一车厢。”
“你打算怎么办?”周浩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