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练习轻功,都是为了你!我想要陪在你的身边,所以努力追随你的脚步。即使赶不上你的万一,我还是想要尽量靠近!”从见到燕邪的那一刻,黑衣人便知自己落入了圈套。此刻听到这话,更是知道身份已经暴露,索性一把撕下面上的黑纱,露出那一张美得难分性别的脸,正是荷香!
看着近在咫尺的门窗,荷香根本就没有打算逃跑。对燕邪的能耐,他心中最是清楚。莫说是一个荷香,就是再来十个八个,也没有可能从燕邪手中脱身。与其做那些无用的挣扎,还不如索性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看看他,将心底的话说完。
毕竟……这很可能是他最后的遗言。
“可是无论如何,你却始终不肯看我一眼,反而任由那些俗艳的女人在你身边日夜相伴。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要杀了她们,要让她们全都痛苦而死!”荷香说着身子向后退去,渐渐接近了床边。突然趁着燕邪不备,反手甩出一只竹筒,里面一只彩色小蛇电射而出,落在床上依然熟睡未醒的女子头上,顺势一口咬了下去。
见计谋得逞,荷香哈哈狂笑出声,眼中闪着癫狂的神情:“哈哈哈!我终于把接近你的女人全杀光了!全杀光了!哈哈哈!”
玉央那边,思棋已经事先将诱蛇的药粉洒在了床上,想必此刻她已经变成了僵硬的尸体。而这青染被蛇咬中,也是无药可救。有她二人陪葬,他死也不亏了。
荷香笑声未落,床上那条蛇已经听到动静,本能地跳跃而起,落在荷香身上。他身上时刻带着驱蛇的药物,所以这小蛇落在他身上之后,并未张口咬下,而是缩成一团,乖乖卧在荷香手中。
“邪,我俊美的王爷。”把玩着手中的小蛇,荷香看着燕邪,眼中的狂热毫无保留地投在燕邪身上,“我爱你,即使死了也依然爱你。”说完将手探进怀里,摸出一个香包似的东西。
燕邪知道这蛇的厉害,所以虽然面上沉稳自若,视线则始终全神贯注地盯着荷香的一举一动。见他将手伸进怀里,燕邪立刻将手按在了剑鞘上。
见燕邪警惕的样子,荷香笑得有些凄凉:“王爷何必总是如此防着我?纵然是夏雪冬雨,昼黑夜白,荷香也绝不会伤害王爷,半点儿也不会。”
否则,他早就寻找机会了,何必要等到燕邪不在的时候才悄悄潜入?好在今夜虽然被燕邪发现,但是至少要了青染的性命,让他的心也平衡了些。
扬手扔掉手中的驱蛇荷包,荷香提起手中的蛇尾轻轻一抖,小蛇受了惊吓,立刻张开嘴狠狠咬在了荷香手上。
被蛇口咬上的一刻,荷香心中竟是无比的轻松。长久以来的爱恋,周旋在一个又一个男人间的无奈,被渴望的男人视而不见的悲哀,在这一刻终于彻底了结了。
燕邪的两个心爱的女人都死在了自己的手上,这样一来,他一定会恨自己一辈子吧?这种恨意,将比刻骨铭心更深刻。如此,也算是自己在他心里终于留下了痕迹。
也就在这时候,心情彻底放松的荷香终于觉察到了异样之处,为何燕邪见青染被蛇咬上,竟是如此无动于衷?莫非真如传言所说,他已经彻底喜新厌旧,厌倦了青染这个女人?
不,不可能!若真是如此,他今晚来这里的举动岂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杀了一个已经失宠的女人,却陪上了自己的性命!
虽然这烙铁头蛇剧毒无比,但是荷香常年把玩,体内已经有了些抗体,虽然被蛇咬中,一时半刻却并未致命。
眼睁睁看着燕邪弯腰捡起地上的香袋,走到他身边邪邪笑道:“谢谢你……为我除了玉央。”接着起身到了床边,掀开被子露出了一个纤细的身子。
那已经七窍流血的女尸,身上穿着北疆国的服饰,正是玉央带来的心腹侍女。她之前被燕邪点了穴道做了青染替身,专为等荷香中计自投罗网。
终于明白自己彻头彻尾被燕邪算计进去,荷香残余的意识再也支撑不住,蛇毒迅速地吞噬着他的生命,身体剧烈抽搐,随即栽倒在地,眼前一片五色斑斓。
“我的……王爷……”向着燕邪的位置挣扎着伸出手,想要触摸到他的靴子或袍角,可惜只有短短一刻,荷香伸出的手便已经无力地垂在了地上。口中黑血涌出,污了他绝色的容颜。
倾国倾城,辗转承欢于两任太子之间的惊世男宠,自此香消玉殒。
挥剑将犹在荷香身上盘绕的蛇斩成两段,燕邪双手各拎着一具尸体向新房走去。
玉央仍然坐在柜子上,巨大的恐惧令她的神经几近麻木。夜明珠上缠绕的蛇群此时已经陆陆续续游回到了床上,月白色的光芒重新散发出来,照得整个房间如同水波荡漾。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玉央手脚都已经失去了知觉。抬头看着窗外,依旧是一片漆黑,黎明的到来遥遥无期。
这时,窗子忽然被轻轻推开,一个黑影以极其怪异的姿势栽了进来。
见到这一幕,玉央简直有些欣喜若狂。终于有人来了,虽然这个人从窗户进来的样子实在可疑,但是只要他可以吸引蛇群注意,最好是能叫出几声,那么门外值守的侍卫自会听到。那么,她也就得救了。
黑影倒在地上的声音果然吸引了蛇群的注意。十余条彩带立刻弹落在地上,迅速游了过去,密密麻麻爬了一身。
玉央心跳得极快,紧紧握住双手看着那人反应,随即便发现了异样。这人竟然任由蛇群在身上蠕动,全无任何反应。看起来……根本就不像一个活人!
就在玉央惊魂不定的时候,窗上又出现了一个人影。此人身形轻捷,鹞子般从窗中跃进,在空中一个扭身,稳稳地落在了屋子正中。
几条小蛇立刻转移了注意力,嗖嗖地爬了过来。临到这人脚边时,那吞吐的蛇信捕捉到了熟悉的气味,凶相顿时收敛,温顺地伏在了地上。
玉央大喜过望,借着微弱的光线,她已经看清后来之人正是燕邪。惶惶从柜子上撑起身来,向着燕邪伸出手无声地挥舞。
燕邪早已经看到了柜子上的玉央,扯开唇角露出不带半点儿温度的笑容,将手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示意玉央千万不要出声。
玉央见状急忙点头,燕邪满意地一笑,向着她走了过来。
看到燕邪向她伸出了手,玉央急忙想要抱住他的脖颈,让他将她带出这恐怖的房间。
哪知手刚扬起,忽然腋下一麻,身子竟已动弹不得,口中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睁大惊恐的眼睛盯着燕邪。
燕邪无声地冷笑着,伸手将玉央抱起,缓步走到床前,将她放在枕上。
这时候,先前卧在燕邪脚下的几条小蛇没了香包的压制,重新被撒着药粉的床榻吸引,慢慢悠悠又游了回来。
玉央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甚至连颤抖都不可能,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蛇离自己越来越近,有一条甚至已经缠上她裸露的小臂。那冰凉的触感像是死亡的召唤,让恐惧顺着血液流到了全身。
在这极度的恐惧之下,玉央原本妩媚诱人、秋波流转的凤眼变得狰狞起来,竭力地张大,那通红的眼球似乎就要挣脱眼眶的束缚掉出来一般,死死地瞪着站在身前的燕邪。
他的身姿,依旧玉树临风。他的面容,依旧俊美绝伦。可是为何现在看来,竟好似地狱中爬出的恶魔,那样的阴森,那样的恐惧,带着嗜血冰冷的笑容,蔑视地看着她。
这一刻,玉央终于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恐惧。这样的燕邪,比满室的毒蛇还要让人恐惧。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她不想再做什么楚王妃了,也不想再与这个男人一起征服天下了。她宁愿做燕肃的妃子,哪怕是重新回到北疆国继续做那个禁脔也心甘情愿。
什么报仇雪恨,什么如意郎君,她都不稀罕了,她只想要活着,只想活着!
可惜,她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从她开始觊觎燕邪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今夜发生的事情,是燕邪早就计划好的。只是那时的计划中,今夜的主角是青染而已。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竟然爱上了那个本来是作为牺牲品的女人。无奈之下只好更改计划,谁知这个玉央竟然主动送上门来,终于使得计划得以顺利进行。
轻轻伸出手,燕邪准确地抓住了一只刚刚游到床上的小蛇七寸之处,指节用力一捏,那三角形的嘴便张了开来,两只森白的尖牙闪着隐隐的蓝光。
见燕邪捉着蛇离她越来越近,玉央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只觉脖子上刺痛传来,她的神经如火烧般炙痛,意识渐渐遥远,她的野心、她的梦想,还有那雪中惊鸿一瞥的身影,都渐渐淡去,终于化作一片漆黑,刻骨冰冷深不见底。
本以为是娇花遇春,哪知竟是飞蛾扑火。梦醒时,来不及一声叹息,便魂已尽,泪已干……
凶残冷酷的苍狼,虽有情爱之心,却只容得下爱侣唯一。其他的,无论荣华富贵,还是美若天仙,都是过眼云烟。散去之后,不会留下一丝痕迹。妄自尊大不假思索地妄图李代桃僵,最终只是落得个凄凄惨惨,魂飞魄散。
可惜这个道理,只有曲终人散方才知晓。玉央虽然是第一个牺牲者,却不会是最后一个。
冷眼看着玉央渐渐停止了呼吸,燕邪这才拉起锦被帮她盖上,确定并无破绽之后,重新跃窗而出。
按照燕邪事先的叮嘱,青染在他离开之后便将密室打开,躺回到床上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然而脑中却总是回想着荷香在临死前的那一番表白。
她万万没有想到,荷香竟然对燕邪如此痴情,虽然知道他是来杀她的,她却依然为荷香的这一份痴情感到有些动容。
他与她并非一类人,但是单就对燕邪这刻骨铭心的爱恋,却是不分伯仲。
青染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了新房那边传来的喧哗之声。联想起之前荷香说过的话,以及燕邪严令禁止她踏出房门一步的要求,立刻明白了喧哗的原因:玉央出事了!
天明时分,燕邪带着大队人马,战果累累地回了楚王府。那满面风尘仆仆,令人毫不怀疑他是刚刚长途跋涉归来。
入了王府,燕邪顾不得脱去身上厚重的披肩和头盔,大步流星地奔到了新房。
此刻院子中已经聚满了人,见燕邪回来,纷纷跪倒。
顾不上多说,燕邪疯了一般冲进屋里,只见玉央依旧躺在床上,唇边黑血早已经凝固。
“这是怎么回事?”燕邪伸手抓起正伏在床边痛哭的一个北疆国侍女,厉声吼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过才走了一晚,怎么公主她竟然……竟然……”
话说到这里,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燕邪再也说不出话来,怒目圆睁,瞪着这个侍女。
“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侍女嘤嘤哭泣道,“昨夜不是我值班,所以早早就睡下了。快天亮时突然听到外面乱作一团,开门看时才知道是公主她出了事……”断断续续说到这里,侍女再也抑制不住,痛哭失声。
燕邪一把甩开侍女,对着门口的侍卫大声吼道:“来人,封住王府上下,任何人不得进出!”
“王爷莫急,凶手已经抓到。”就在众人被燕邪的怒火吓得噤若寒蝉的时候,秦绍白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是谁?”燕邪急切追问,“他在哪里?”
“在那里。”秦绍白用眼神示意燕邪看向窗边,沉声说道,“守夜的侍卫发现在公主屋后有一个侍女中毒身亡,急忙寻值夜的侍女进屋查看究竟。只听得她尖叫一声之后便再无动静,知道大事不妙,顾不得避讳冲进屋来,便发现公主已经僵毙多时。窗边倒卧着一个男子,同样是中毒身亡。毒源嘛……”
秦绍白说着,指着地上散落的蛇身道:“便是这剧毒的七彩烙铁头。”
听了秦绍白的话,燕邪大步走到窗边,佯装震惊道:“他……不是大皇兄的男宠吗?”
“正是。”秦绍白点头道,“此人名叫荷香,是太子殿下最宠爱的娈童。本是随着商队靠耍蛇卖艺为生。几年前被太子选中派往魏国做了内应,国破后回了太子身边,可谓是忠心耿耿。这件事,朝中人尽皆知。”
“听先生的口气,莫非是怀疑此事与大皇兄有关?”燕邪脸色忽变,摇头否定,“这不可能,我不相信。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很可能是先将荷香抓住害死,然后将他的尸首带到这里,之后毒死公主,妄图挑起我南燕国内乱!”
“王爷莫急,我所说的凶手并非只有荷香一人,另有一名帮凶尚且活着。”秦绍白解释道。
“在哪里?带上来!”燕邪急声吼道。
门外侍卫应声而入,将一个五花大绑的女人拎到了燕邪面前。只见她面容憔悴,双目无神,那与众不同的侍女服饰和清秀的面容上蹭上了许多污垢,却依然可以一眼看出她的身份。
“思棋?”燕邪惊怒更甚,上前一把将思棋提到眼前,恶狠狠道,“竟然是你?本王信任你才特意将你派来服侍公主,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说!这屋中的毒蛇从何而来?”
思棋仿佛没有听到燕邪的话,那毫无焦距的视线从他肩膀越过,落在了倒卧窗边的荷香身上。缓缓地,缓缓地,一滴泪从她木然的眼中流出,被那赤红的眼白染上了血一般的色彩,落在地上,碎成千万。
“今早发现公主中毒之后,我便立刻命人封锁了王府,将昨天曾经进入过公主卧房,以及平日里近身服侍的侍女们全都控制住,之后便在思棋房中搜出了她与荷香来往的书信密函,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二人相识已经三年。”
荷香写来的每一封书信,上面都特别标注看完之后必须立刻销毁。可是思棋却舍不得,这些荷香亲笔所写的书信,是他给她唯一的东西。每一封都被她平平整整地放在檀木匣中,夜夜反复摩挲,压在枕边伴她入眠。
此刻,这些被她倍加珍视的东西却成了指认她的证据,不得不说是一个莫大的讽刺。可是,对这些思棋全不在意,她的眼中除了荷香那虽然惨白却依旧惊艳的容颜外,再也容不下其他。
当年只是初见,情窦初开的她心里便装进了这个少年。红绡帐里一夜缠绵,更是让她死心塌地听命于他。虽然后来知道他只是为了利用她而已,她却不恨他。此一生,她的心已经嫁了他。他,是她的夫君。
为了他,纵使下了地狱也是心甘情愿。
听了秦绍白的话,燕邪丢下思棋,伸手接过那些信函,展开详阅。
这些信函最早的日期便是三年之前,厚厚一叠翻下来,竟有百余封左右。最近的一封便是通知思棋里应外合,助他入府之事。详详细细,罪证确凿。
一旁的北疆国侍女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几个人抱在一起只剩下失声痛哭。不止是因为玉央之死而悲伤,还为她们未来的命运而忐忑不安。
玉央公主惨死,北疆皇帝肯定会迁怒于她们这些服侍的人,若不能及时找到替罪羔羊,那她们便性命难保。
此刻听说抓到了真凶,而且矛头直指太子,顿时让她们看到了活命的希望。如果此事真的和太子燕肃有关,那么便牵涉到了两国之间的交涉甚至战争,北疆皇帝的怒火就发泄不到她们身上。
想到这里,几个侍女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蜂拥而至扑倒在燕邪脚边跪下,一边磕头一边哀哀痛哭道:“请王爷给公主报仇,不要让她冤死啊!”“定是太子燕肃嫉恨公主嫁给了王爷,便指使手下下此毒手!”
虽然她们同样对昨日与玉央起了争执的青染抱有怀疑之心,但是此时却无人敢提起此事。玉央已死,她们可不想把命也陪在这异域他乡。更何况,即使她们冒死说出自己的怀疑,也难逃守护不利的罪责。倒不如顺势而下,按照最有力的证据指证太子燕肃,保得她们平安。
看着床上僵毙的玉央,再看看手中抓着的密函,燕邪表情变幻不定,最后终于下了决心似的向着几个北疆侍女道:“好,本王这就入宫求父皇做主,你们则立刻启程回国,告知北疆王这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