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经过东北角回古墓冲时,南漳指指那处孤零零的草屋,说:“这里住着一个怪人,据说他出卖了自己的东家魏勉之,致使他们夫妇双亡,然后,他自己莫名其妙地疯了。”
没有想到这个怪人竟然也与大队部所在院落的主人有关联。我和苏丽从草屋前走过时,显得小心翼翼,虽是夜里,还是怕惊动了他。
草屋的院内突然哗啦一声,黑暗中伸出一双带铁链的手,在薄雾中乱抓,想要把我们拖进去一样。幸亏离得远,就这样苏丽还是吓得差点跌倒在地上,幸亏南漳在一旁及时扶住她。
院内的怪人伏在木栅栏上,两眼放着烁目的红光,像一只饥饿的狼。我们走出老远,他嘴里还发出含糊不清的叫声:“呜……呜……”
南漳停下来,仔细地听了听,像在分辨他到底说些什么。最终,她苦笑一声:“真的是一句也听不懂。”
走到大队部外面的小广场时,望着黑暗中如同一只怪物一样一动不动蹲在那儿的大楸树,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恐惧。院落的主人就是在这棵树上吊死的,李东说易木老人死后,还在风中荡来荡去。
我眼前仿佛浮现出当时的场景。这个结局异常悲惨的老太太正挂在树上,阴鹜地望着我们三个人的一举一动,发出先知般的瘆人的冷笑。
我有些精神紧张地推门进了大队部,苏丽和南漳跟在后面溜进来之后,我急忙关上大门。细心的苏丽提醒我们出去时门是锁着的,回来却没见我开锁就进了门。难道在我们去长生家与回来之前这段时间,有谁进来过?
我和苏丽显得忐忑不安,南漳却没有一点惧色。她直接穿过那条半圆顶的“墓道”,进入“坟墓”之内。我和苏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在这个时候,跟一个有着法力的人(当然是她自己声称有法力,未经证实)在一起,会相对安全。
“说实话,我来这里几次,可都被队长给赶了出来。我敢肯定这里面是一个坟墓,而且,院落的主人就葬在这里。”南漳一边说着,一边在后院里来回走动。
“这里的人说易木找不到了,有可能是真的。在她自杀的晚上,有人偷走了她的尸体,把她埋了起来。此前,她家男人魏勉之死后,不允许葬在祖坟地里,被草草埋在东边乱山岗上。
“没几天,他的坟墓莫名其妙地被人挖开,尸体不翼而飞。有人说是让饿狼给扒出来拖走吃了。这只是他们对无法解释的现象,下一个笼统的结论。依我推断,是有人故意把他的尸体给挖出来的,然后,拖到这里重新下葬。”
我和苏丽瞠目结舌地望着南漳,她继续说:“私藏魏勉之尸体的人,不会是易木。老太太就是有这个心思,也没这个力气。然后,易木老太太自己吊死之后,又是这样一个神秘人,把她也偷偷葬在这里。这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显然都是事前准备好的。两个人死后尸体都不见了,背后一定有一个人在做这件事情。这个神秘人是谁,我很感兴趣。他为什么要把两个人的尸体藏起来,我也很感兴趣。两具尸体埋在哪里,我更感兴趣。”
我突然明白过来,南漳在院里转来转去,是在寻找具体的埋尸地点。我和苏丽傻子一样站在院里,哆嗦着,对她的行为无力制止。
“对了,你们说那个鬼魂最初在哪个地方出现?”南漳突然醒悟似地,“也许藏尸地就在那儿。”
苏丽再也忍不住,惊叫一声倒在地上,被吓昏过去。
“在她房间的西北角,不会是那埋着两个人吧?”我也开始让南漳的话挑动得惊惧不安起来。
南漳拖着苏丽,示意我把屋门打开。我颤抖着推开门,一股阴风扑面而来,带着彻骨的寒意。南漳不以为意,走了进去。我也只好跟进去,此时此刻,离开她才是最危险的举动。
摸索着点亮煤油灯,南漳把苏丽扶到我的床上,让她先躺下。然后,她举着灯往西屋走去。西屋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那个每晚都出现的鬼魂,并没有如期蹲在西北角。
南漳蹑手蹑脚走过去,在西北角的地面上仔细打量。并没有发现异常,于是她让我举着油灯,自己从军绿书包里掏出那把青铜短剑,插在地面上,开始掘起地面来。
青黑中间夹杂着白色斑点的三合土,让南漳挖下去十来公分,下面是暗红色的土质。这应该是正常的山区地质颜色。南漳不甘心,又挖了有五公分的样子,才停下来,不解地自言自语:“怪了,这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鬼蹲在这儿是什么意思?”
我自然是回答不了她这个问题。只能去问鬼魂自己。
突然门外一声轻微的响动,神经紧绷的我吓得差点把油灯给扔掉。南漳迅速起身,往外面走去,我也紧紧跟着她。正屋门口一个黄色影子贴着地面上电光石火般地闪过,奔出屋外不见了。
“那是什么?”南漳问我。我吓得声音都变了,半天才说:“鬼。”
“如果是,我还真放心了。显然,它怕人。你看它跑的速度,我们两个加起来也追不上。”南漳的幽默感实在是让我笑不出来。我担心着屋里面的苏丽,说:“苏丽别出事了。”
南漳推开东屋的门。我看见苏丽呆呆地坐在床头前,直勾勾望着门口。她脸上浮现出奇异的红晕,神情有种模糊的暧昧。
南漳走过去,还未及苏丽身边,苏丽突然站起身,张开双臂扑到南漳身前,紧紧抱着南漳。
南漳不防她会有此举动,躲闪不及,被她抱住,挣扎着脱不开身。苏丽表情迷离,抱着南漳喃喃自语:“王老师,你怎么走了。你别离开我,我不要你离开我,我命令你不许离开我。”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苏丽,心里一阵发冷。
“完了,她让鬼上身了。”
南漳扭脸向我求救:“刘红旗,你把她拖开。”
我急忙把油灯放在床头的箱子上,拽着苏丽的胳膊,一时还是没有把她们两个人分开。我没料到苏丽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又加了一把力。南漳顺势往下一缩身子,像泥鳅一样从苏丽双臂间滑出来。苏丽一愣,转脸看到了我,一把又把我紧紧抱住。
“王老师,王老师,王老师……”她不停地叫着。
苏丽面若桃花,呼吸急促,表情极其妩媚。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她是鬼附了身,我想我会把持不住的。
南漳掏出铜镜,在她头顶轻轻一敲。苏丽身子一软,终于放手,像柔软的面条一样萎缩在地上。
我和南漳把她抬到床上,小心放好。看她神色安静,呼吸正常,只是沉沉地睡着,这才松口气。
南漳安慰我:“没事,她一会儿就会清醒。”
“是不是让鬼上了身?”我问。
“传说中的鬼上身吧,我想等会儿如果苏丽不说实话,谁也不清楚刚才发生过什么。”南漳的回答总是让我感觉到话里有话。
望着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房间陈设,我心里一阵悲凉。这该死的院落,西屋是个老鬼,东屋还是一个鬼。是魏勉之的鬼魂吗?我看不像,我见到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那上苏丽身的另外还有一个鬼吗?我越想越害怕。
突然,南漳把桌上的油灯吹灭。她轻声说:“别出声,有东西进来。”
我屏着呼吸,仔细听,果然,从前院里传来轻轻吱呀声,显然是大门的响动。南漳悄悄拉着我移到正屋,一扇门开着,浓雾之下,隐约可以看到前后院之间的甬道内,正有一个黑乎乎的阴影慢慢往我们这里移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