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出一株株最粗野最美丽的童话
叫我湿润的柔情滚上你的叶片
我痛苦而安详地躺下
用最后一弯新月作萤黄祭火
穹庐泫然，睁大金属瞳仁
脉脉注视我悸动的鼻息
像无数只鹿群颀长的足
一下一下柔蜜而剽烈地踹向我
踹向我凝重而走远的爱恋
1987.7.6
大漠中的孩子
石头的沉默
草原的鲜绿
让我想起
比我先行一步的
一位游吟诗精灵
他停息脚步
在天梯上坐下来
将疲劳的装饰摘下
倒干净鞋子里的沙暴
坐在暗野的怀中
眼里的灰烬闪着暮色
象预计再一次
尚未完结的旅行
无数次出发
他走得急切而鲁莽
悠长的夜歌
追赶着他嘶哑的喉咙
他检视手中的火柴
黑色天火烧在旷远的山坡
他用诗行做引信
捧出春季的种子
启动一场王者天门的朝觐
在美丽的地方
诗人热切地坐了下来
天梯被夜歌勾勒
金杯盛满酒意
王子的佩剑寒光闪烁
照亮年轻睿智的头颅
鹅黄的油菜花明亮
清香与爱情同在
少年心事当拿云
阳光过处甘甜收获
他种下诗行的季节
生命次第返青
羊群丰润洁白
湖水眼睛清澈
波光醉倒养蜂的姑娘
少年坐在天堂
天梯的路遥远而漫长
零星的村庄是一首乐谱
合着流浪王子的孤寂
奏起夜晚的牧歌
又一次在草原的冷风中
上演苍凉的绝唱
2004.2.4
断章情绪
1.有关时间
能留住又留不住的物体
伸开一维长臂
指向前方
不可逆转
日久见人心
谁人的精心词组
堆砌在故纸堆里
被陌生之手反证
直至布满狼藉
有退隐蜗居者
心地柔软外壳坚硬
轻易采摘东篱之菊
醉归的歌声飘着哀怨
令今人心碎
乡音不改的狂士
肚腹里暗藏杀机
在另一个城市
看到同样的死魂
悄然如梦
无法道明的使者之箭
从发端的地方
一路丈量
却默默无痕
2.长相长短
很少停在一汪水面
镜子背过身去
复述真实的脸子
不是玲玲盈耳的童声
眉心重调的红点
不再修颈蜂腰
波光清澈的注视
开启往日的箱笼
竟是锈迹斑斑的今日之匙
丑与美一对伙伴
谁即谁离
并难分难舍
3.文凭絮语
一纸平白
却炙热可人
难为是死刑公文
一年年螺旋状延伸
人一出发
又注定回到起点
形容枯槁气息游离
手里握着牢笼的冷意
通往外界的凭证
色彩暗淡
无意之间
成为自书的悼文
4.生育之痛
像蚕蛹蜕化为蛾
秘不示人
经历切肤之痛
成长的历程
残酷而美丽
劳顿铸在脸上
柔情余烬
是雷击过后的焦树
外黑内硬
生育自己和自己生育的
负担重任耗尽心血
在一生牵挂中
有哪位六根清静
5.死亡天平
和谐的一瞬
国王和贫民共有
无谓尊卑
阳世的观念
浮光掠影梦魇般
挤不进彼岸大门
界河之中
美丽的骷髅
婴孩们如日再生
一世就是一次实证
在走向死亡的路上
人们何其平等
1997.10.3
无题
我惊异
那个炙热的偶然
来自何处
是岁月剥蚀的童贞
还是太多太多的
黄昏醉意
我不懂
既然失去
不属于恒静的投影
在时空的交错点
在他乡的绿色中
在未来的旅途里
都有片片信仰
与处处崛起
1986.8.25
午夜气息
零点在句读
一个抒情的时代
落在剥蚀的墙壁上
成为无奈的暗语
越不过自己
终生咀嚼的一些心事
凌乱而又轻柔如水
淡远了大量无法体味的悲慨
从一只鸟的飞翔里
读懂那种顽强的姿态
给我的生命以感悟
愿星河放歌午夜
端坐在我渴望的膝头
就像裸露的金子
真实的闪耀
语言之外的感觉
令我的诗行靓丽如初
我五指横陈
二十八重温暖于午夜降落
映出亲人们熟知的脸
如不败的花朵
开放至今
1992.8.10
相似的凶手
一些碎片
是阳光的遗漏
粘在地表
贴近柔和的慢板
被切割者的凶器
远离可疑的格子
高悬于枝
躲闪腾挪着它的娇纵
以蓝天做景
感怀蓝色悲吟
阵风袭来
遍布根须的触面
落满刀子
1999.5.2
心境
把我的目光拉回
尽管它
像小溪还藏有
湿湿的凉意。
不寻找失落的梦
也不再珍藏玫瑰
用洁白的信笺
送走一页凝固的芳香
也许月光会伴我走入
醉人的五月
连同沉默
连同苦味的熟识
轻轻迈步吧
托起匍匐的往日
那样我会发现
自信的桥正连接明天
1987.4.29
猥琐
在女人里兜圈子
嘴里含着谎言咽下
脸上写满欲盖弥彰的放荡
一个个赤裸的夜晚
狗一般逡巡
追逐猎物引领虚妄
还有什么没利用到呢
除了年复一年的谄笑
和止不住的物欲之贪
大话算什么
仰头见平民
低眉顺势利
钱袋为谁而鼓为谁而瘦
比钟点更为准确的嗅觉
像赌徒循着彀子般
寻找美梦里飞黄的日子
1996.9.6
醒来的第六感觉
裹着梦的边缘
脱离三十岁
时光之刃也这么锋利么
刀面朝上
一架如牛的油锯在喘息
校乐在张罗着合奏
第八根血管变脆
潮虫们在墙根下聚宴
1998.7.10
烟味的沉思
辛辣向主人说
爱我吧
你失去的一切
将重新
再现于快感
于是你走了
身后
幕状的尼古丁
带着血红的吻
搂过死神
1986.7.23
野苇地
穿过赤裸的石子路
穿过藤蔓与野花
镶边的树林
在一片赭黄的色光里
苇丛密密
掩遮我静默的童稚
晚风轻柔
夕阳驱赶朵朵镀金流云
我赤脚而行
任绵软的细沙
堆砌格林童话街衢
迎接篮卉丛中的王子
翠鸟鸣声刺破寂静
月牙泊定
天空舒展夜的翅膀
将我美丽的梦境
葬入蛙鸣
1987.9.7
一次不认识的敲门
由于声源
听见耳朵的响应
寂静被强暴
指关节竟如此尖厉
面孔跳给视线
含义喑哑的唇间
胡子在叩问
1998.7.8
一种注释
几经交手
结果总是平局
虽然你外貌依旧
又不时在卸妆的脸上
拼命涂抹
我相信时间
裁判的手法很特别
人们的眼睛很特别
会合已够
观众从你的表演里
看出戏中的技巧短路
于是观众逃遁
观众只剩我一个
你相对我演戏
我成了你的方位
此时我很专心地看
我注意到你演得很吃力
因而我的看相也很吃力
我完全忘记
你的戏装
是怎样从台下走到台上
你为我的独场演出
叫我从此无法感
1993.4.13
最后的三叶草
怀抱冬天这颗硬钻石
将我的色彩划伤
高耸的风车转不动天空
雪下了一天一夜
我暖在雪中像远古我的祖先
成为植物起源的第一枚叶片
珠泪落进简单的梦里
走那么遥远的热恋假相
我要睡了厄斜着身子
眼睛里溢出盛夏的影子
土地请抱紧我我的睡眠
我贴地飞行用至死不改的绿蔓
缠绕一份最后的贺词
请在彻骨痛感的风中收容
或为粮食给饿羸者充饥
青色的汁液濡湿大量肠胃
成就血液衍生大片欢欣
我像灌亮清晨的露水
将尘埃推出水滴的外心
我叶片背面的经脉
是逆光的香气仓廪
伏在天籁的恩赐内核
禁不住鼓舞和微风的抚爱
涂染笑容于惨白的花朵
将明日和昨日分割
脱离雪原的吻别好意
直到茎叶内卷，来年绽放丁香
我的双膝从容站立的姿势
飘出锦缎的裙裾嫣然
2004.12.4
银戒
祖母的影子
陶罐上绽放的花朵
一面向阴
一面朝阳
质感纯净晶莹闪亮
贫贱打磨的外观
泪水淬就的色泽
被时间收藏
隐于母辈内心
像一枚单传的彀子
掷在命定的方位
桨渡家族的双手
擦亮积垢
和身后的一串串日子
柔弱的徽章
伤感易变的小令
经历黄花委地的香阶
在几度风蚀的墓碑上
善德可辨纹理如新
1999.7.12
印象
道声再见一转身一头哗啦啦的黑树叶
迈着步子丈量身后的影子丈量路人的目光
小贩的牛仔裤又要降价脸像七巧板一样殷勤
不避人唯恐撞上局部积雪的粉腮
什么时候捏一沓钞票大摇大摆穿过闹市
不能融入潮流买三分春光也行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可办公室却在变旧
蜘蛛放肆的结网把吊兰当做婚床
立柜与书橱的对话已成为历史
没有人细心分辨哪支烟头点燃过心事
心烦时总是对着镜子打发时光
想一想二十载又将双手背过头顶
1988.10.6
雨中我给你寄信
雨中我给你寄信
撑一把自动伞
绽一朵圆圆的希冀
圆圆的是你的酒窝
很想揽一把雨丝
盖满双肩
那样它便是你的乌发
牵着你我
牵来甜甜的梦
还要吻你的名字
偷偷地默念
一纸封起的思念
谜底由你打开
1987.6.26
雨中的小站
透过细雨柔软的网
幻化出车轮低吟
静静的你没有哭
脉脉的灯光是你的注视么
别挥手作别
像洒脱的徐志摩
当记忆之瓶充盈了色彩
秋风会落进双眸
一个打湿的夜
一只无字的歌
1987.7.3
在路上
我是被夜琳湿的孩子
晾在路口
突然失却了方向
如鱼听到尾鳍无望的摆动
就这样听凭自己
杀死灯光和脚踝的指引
在冷空里任十二重黑暗
剥离我的盛装
使我成为临风而立的偈语
我该向何处去
伸一伸五指让石头洁净
将好看的花草
摆满祖先通过的地方
像补缀天空的彩砾
感动自己期待
斑斓的凤翅红蝶
做一次古典重游
那么多那么耀眼
盖满我单薄的双肩
我是一页兰签
为你的背景而美丽
我至爱的方向
生命中富足血性的表达
似一次恬淡的呼吸
载着我固执的守望
静静聆听訇然
来自天籁的和声不可知
却振聋发聩
源于你我之间
无边无际无怨无悔
你是谁呀你在何处
1997.9.10
自己的歌
1.出现
伸出手审视掌心的纹路
目光跨越食指
如同轰起满天的鸟群
不知凹凸何处
理一理长发
让玫瑰红闪亮瞳孔
掷出的生活是一盘棋
牵动一生的对弈
在机警的挥洒中洗涤自己
找到密林之径
和通往未知的玄机
2.热切
她知道袭来的不是鸟群
红帆也不会因此升起
即使夜的碎片如雨倾泻
她的步态仍如春天
在紫丁歇息的地方
她埋下一粒太阳
渴望中她预祝春暖
将往日的阴霾涤去
让风的车轮驶过
粉刷最干净的四野美景
她面临无意的空旷
沙砾高蹈成一首诗
焦虑奔涌撞击胸中的主题
撕裂磐石般的执著
把零星的迷乱赠给她
她潜入旱季
双脚促动岁月横溢
3.疑虑
洞穿所有的缝隙
在形体与风景之外
另一种留恋徘徊于
她智慧酣畅的额际
梦断枕间的宿寒
告知她褪色的虔诚
已成为古迹
真实即将回转带来
慈善的平和
像枯井底部的夕阳
散布而消匿的错落有致
无言的时辰
屋内有更大的空间容纳
一串不着边际的悬念
眼睛们发出询问
炙热
世上只有妈妈好
你稚嫩的童音
已使妈妈泪流满面了
曾设想
一具娩出的身躯
被陌生包裹
尔后呼吸
喋咽之态如单履虫
裂分的断脐之痛
输送生命与另一活体
天地洞开温柔
自四十八时辰展翅而来
那一组音符
最先被母性的手指点燃
1993.7.7
我还没有
我是个慵懒的丫头
整天脑子里是各种各样的信息
有人说这人有点古怪有点意思
可我却了解我自己的所思
一年年过去
我像一处旧风景
从呆望星空到检视蚂蚁
（和许多傻傻的小孩子一样）
招来人们貌似叹惋的异议
我喜欢将自己埋在书的气息里
呼吸回自己自由的呼吸
古典人物西方巨著漫过我的心海
常常引得我杞人忧天泪飞如雨
（笑痴呀玲子是个神经患者呀）
我想我完了我无可救药
所以我就故作机灵地解了谜题
我的偈语成为大学宿舍里的经典
直到毕业十年聚会也被舍友乐着提起
玲子鼓励女士们说
低跟鞋把腿变成脚高跟鞋把脚变成腿
喇叭裤把道路变成了镜子
那难忘的喇叭裤时代啊
（玲子的腿真TMD修长呀让人嫉妒）
后来我就出击到了埃及
看着摩西的长剑一挥
陆地就从海中凸现出来
别比塔的上层一封顶
人类微茫的众生就言语不同相互隔离
（为什么这么坏的神主啊）
倒不如我们的炎黄祖师显得可爱
—丢手杖就立刻生成了一片收获的桃林
我又走到了西蒙波瓦那里打探
求她交给我一本女士秘籍
过后翻了翻才知道我们的别名叫“集体无意识”
嗨，这群没用的雌类动物
这群胡言乱语洋洋得意的傻B
还以为人人貌若西施情压孟女呢
真搞不明白红旗的寓意时代
我们为啥轻信了halfofthesky的伟大呓语
我继续强行通过在红绿灯禁忌的婚姻里
张爱玲朝我诗意的点点手儿
泄漏了她密不示人的两朵玫瑰
惨呀惨这女子为何种出这样的奇葩
令后人多了一道唏嘘的话题
走呀走我来到我爱的文字论坛
看到一张张激愤苦情的脸晃来晃去
看到屈原还在江里溺泳着呢
看到黛玉还在拾掇她的花锄呢
看到清照的李姓女子刚刚发完一封Email
（等着晚来的风中再来一小酌）
看到茶花女在绣楼哀伤地等着她的阿芒
看到耶稣基督高高地立在世贸大厦的浓烟里
（他老人家在回忆他传教途中的十字架吧）
看到伊拉克流着的奶与蜜的伽南地石油井火光冲天
看到愉快的于连在拨着手中小木匠的钢蹦儿
悄悄地在夜色中扒上了德瑞纳夫人的窗子
看到疾苦的下岗工人无奈的地摊
看到了一掷千金的环球小姐走的台步
多像一只招摇在仙界的火烈鸟的色彩呀
我真的眼睛累死了我看不过来了
我成了近视眼鼻子上架着两扇玻璃
这是窗子吗我想走出去我真的很想出去
我摇一摇头才发现我走的路其实是一条
再乏味不过的破荆棘丛
我试着用心的退回去退回原道
却尖叫一声，哦
老天！我要迟到了，我的年轮已刻过四十
2004.1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