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姐,接电话,是黎阿姨。】小毁正折腾着那盆所谓的‘梅兰竹菊’,也不知那客户是有多想不开,居然说要把这四种植物搬到同一个花盆,也不嫌不伦不类,虽然说自古就有梅兰菊竹的说法,可那讲的是花中四君子,画里是见得不少,可谁会把它们放在同一个容器里侍养,又不是干花,这要多奇葩的审美观才想得出来。
接过小如花适时递过来的纸巾,小毁再次赞叹小姑娘的机灵,拭去一脸汗水,嗓子有点干:【黎阿姨,你好。】
【嗯?林叔?】正要喝水的动作一顿,小毁惊讶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早上他送完花,水都没喝一杯就走了啊,说是要去车站接亲戚。】
【黎阿姨,你先别急。是,现在报警是没用,一般没到24个小时,警察是不会受理。你看会不会是有什么事给耽搁了?你们那亲戚最后跟他通话是什么时候?】
【哦,我知道了。这样,你们先在家附近找找,我这也出去转一下,有什么消息咱们手机联系。】
【好的,再见。】
挂了电话,小毁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林叔是她店里固定的花卉供应商,人老实诚恳,话也不多,早几年单位裁员后就和黎阿姨搬到了乡下,想着没儿没女也不求太优越的物质生活,二老便买了几块农田,侍养花草起来。林叔小时候跟过村里的花匠当学徒,夫妻俩又上心,种的花品种多长得也精神饱满,所以自认识以来双方也合作了两三年。小毁隔段时间便去一趟花田,于是和黎阿姨也熟了,一来二去已不止是生意伙伴。
尝试着拨了林叔的电话,听着电话里平板的女音,小毁不无担扰。平素林叔的生活是很规律的,清晨送完花后都会绕到小吃街为黎阿姨买上一份千层糕,然后返程,回到家里绝对不会超过上午十点。可现在都快下午五点了,就算是去车站接人也早就该到家了,手机也说不在服务区,别是出了什么事吧。这么一想,小毁匆忙喝了半杯水,交待小如花收拾东西下班,拿上车匙便往外走。
【哎,恭姐,才五点钟就关门了吗?】小如花眨着长长的眼睫毛,脸上写着大大的问号,眼睛里是深深的不认同,仿佛在谴责她的不务正业。
【不许质疑老板的话,让你早下班还有意见了?】小毁爱不释手地捏了捏她肉肉的小脸蛋,又警告道:【关好门就直接回家,不许在外面瞎逛,五点半我会准时给芳姨打电话确认,听到没有?】
【知道了。】小如花扁扁嘴,外加做了个鬼脸。
小毁失笑,看看天色,不敢再耽搁,钻进驾驶室飞快地开出小巷。
偱着林叔平时的路线,小毁很快就绕了小半个西城区,沿途问了路人,依然是一无所获。将车子停在小巷外,小毁朝着那家点心店走去,心里默默祈祷能有好消息。
啪哒。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踩着,小毁连忙移开脚步,只见得被磨得发白的青石板上,一只翠绿的手镯赫然入目,小毁微愕,以赵蕾这位珠宝设计师死党的身份作证,这只手镯目测起码要五位数,它的主人是有多不小心才能把它掉在这种地方。
看看天色又看看手镯,小毁很是纠结,捡起来交给警察叔叔吧又浪费时间,这会儿都快六点了,可不捡吧又怕被有心人拿走,这么名贵的东西丢了的人怕是很着急。
思量再三,小毁终是不情不愿地弯腰把它拾起来放进包里,步子也加快起来,希望点心铺没有那么早关门。
东拐西弯的,小毁好险在点心铺老板拉上卷闸门时赶到了。点心老板看着她一脸风尘仆仆,笑开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齿,亲切的乡音扑面而来:【姑娘,俺关门咯,架黑咧,你啷个才来咧?要得,叔再做你个生意。】说着就要把卷往回推。
小毁忙说:【大叔,不用麻烦,我是来跟您打听点事的。】
【哦,好。你说,要打听啥子?】大叔见她不是买东西,也乐得将卷闸门拉上,铁门哐哐声在安静的小巷里很是清晰。
小毁这才发现周围的店铺都关了门,昏黄的路灯零零散散地亮了起来。
小毁咽了口唾沫,干笑一笑:【大叔,你们这边都不做晚上的生意的哈。】
【嗐,小孩子家家不懂事乱说话,大风吹去。】老板连忙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神秘兮兮地张望了眼,咳了咳道:【闺女要问啥子来着?】
【是这样的,想问问这个人今天有没有来过你这买东西?】小毁把林叔与她的合照调出来,递到老板面前。
老板眯着眼看了一会儿,道:【小林啊,晓得,他常来,可疼他家婆娘咧。】
小毁一喜,【你认识他啊,那他今天有来过吗?】
【来了呀,还说家里来客人,比平常多要了两斤縁豆糕咧。】
见老板一脸肯定,小毁忙问:【那你记得他大概是什么时候来的吗?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老板想了想,道:【木有啊,跟平常一个样子嘀,果会子俺刚吃过早饭咧,他就来咯,大概九点多样子。闺女,你问咧个做啥子,是不是小林出啥子事了?】
九点多,那应该是回去路上出了状况?小毁正想着,闻言忙回道:【没事,就是看他还没到家,问问而已,可能是有其他事情耽搁了。】
【那就好。闺女,俺也不留你了,天不早了,赶紧回去,这几天就莫在外头走动了,不安全。】老板说着揣好锁匙,朝小毁挥挥手便迳自离去。
小毁看了眼冷清的小巷,下意识紧了紧包包,脚步起码比平日快了一倍。
狭小的巷子里只有她的足音,周围静得可怕,昏黄的路灯幽幽地照着,小毁看了看手表,才六点过一刻,天色竟已黑了个透,路上没有半个行人,长长的小巷里就只有她一个人飞快地走着。
渐渐地,看着幽光下自己那条影子,小毁的足音越发杂乱,她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正慢慢从身后渗过来,冷汗争先恐后地从额角滑下,小毁一边唾弃自己惹祸的体质一边暗恨平日少锻炼,明明都看到停要巷口的车了,这几十米的路程却好像被生生延了十倍。
冰冷的风呼的掠过她耳垂,惊惶的小毁下意识地就要奔跑,突然清脆的铃声突兀地响起,感觉冷风一掠而过,小毁惊魂未定地摸索出手机紧紧握在手中就仿佛那是一支沙漠之鹰,不敢看向身后,也不接通电话,任铃声继续响着,她不顾一切地奔向巷口。
仿佛历了一个昼夜,当嘈杂的人声钻入耳道,小毁终于虚脱地半趴在车窗,大口喘气。
小毁看着刚刚跑出的那条巷子,看着那突然开始有人走动的情形,再一次可悲地承认自己又遇上怪事了。
悠扬地铃声依然不懈地响着,小毁这才想起,多亏这个及时的电话,否则都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事情。当下也集中不了精神去看屏幕,哆嗦着按下通话键:【喂……】
对方似乎沉默了下,然后关切道:【你怎么了?】
【年先生!】一听到电话里半生半熟的声音,小毁也说不出当下是什么心情,总之就是硬了喉咙,差点就要不争气地蹦出金豆子。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那边年先生被她颤抖着委屈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问道。
【没有。】小毁吸了吸鼻子,【就是刚刚跑了小段路,还没喘过气来。】
年越沉默了一下,【你在哪里?】
小毁顺口报了地址,年越说了句‘等我’就挂了电话,小毁瞪着屏幕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习惯性吐槽,她还没问找她有什么事呢……
大概过了十分钟,年越修长的身影便出现在街口,在一众坐着小板凳嗑牙乘凉的大叔大妈中特别鹤立鸡群,小毁远远看到便忍不住笑弯了腰。
年越施施然地走过来,看着她乱没形象的样子,半是无奈半是无语:【有什么好笑的。】
小毁勉强咳了咳,抹去眼角笑出的泪:【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我下午在前面的会所参加活动,刚结束。】说着抬手为她抹开沾在额角的发,略带疑惑:【怎么回事?出了这么多汗?】
小毁心有余悸地望了小巷一眼,心下感激却不敢把这怪力乱神的事说出来乱吓人:【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您老人家的电话可真是太及时了!】说着双手合十,夸张地拜了拜。
也不去追究,年越抚了抚她的发,【没事就好。】说着把她往副驾上轻推过去,【走吧,吃饭去。】
小毁哦了一声,坐到副驾才反应过来,当下看着年越俊雅的侧脸,不无感叹,多么体贴的男人啊。
年越系好安全带,转过脸正好对上她发亮的眼,不由得一怔,随即低笑,难得调皮地眨了眨眼:【这节奏,老板娘看上我了?】
低沉的嗓音瞬间性感了百倍啊有木有!
小毁心底狼嚎,脸上风平浪静,淡定地转头,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前方:【没有,年先生想太多了。】
年越笑而不语,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倾身。
余光瞄着年先生越来越近的俊脸,小毁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跳舞,紧张着下意识揪紧了衣摆:他要干什么?他非要这样证明魅力吗?单身的人儿HOLD不住啊!
脸上的阴影一下子放大,低沉的笑声伴着温热的气息扑向她颈项:【老板娘,要系好安全带。】
咔嚓!有什么东西摔了个粉碎,然后小毁僵硬地看着年先生体贴地帮她系好安全带,还好心地轻拍她的脸庞让她回神:【好了,我们出发。】
直到路上开了五分钟不止,小毁才幽幽地说了一句:【年先生,你今天是来耍我的吧。】
噗!年越再也绷不住,哈哈大笑,小毁更加哀怨,一路上再也不吭声,默默坐在副驾上长蘑菇。
为了安慰她受伤的心灵,年越特地找了一家海鲜饭馆,不是什么高大上的地方,但那大厨的手艺是好得没话说。于是小毁充分发挥吃货的精神尴尬先放一边,饭桌上表现得一如既往的生龙活虎。
惦念着林叔的事,这顿话吃得很快,小毁难得地主动请了年越帮忙去车站兜一圈,实在是怕了这诡异事件,但又觉得不走一趟不放心,刚才电话里得知林叔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年越很爽快地答应,于是二人又踏上了征程,当然,司机依然是年先生,谁让他得罪了老板娘呢。所以说,这多次交集下来,要两人还像开始那样客气,实在是有点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