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明佑终于因为一次任性而彻底得罪了亚瑟。他们从雪场回来的时候文鸢落在了最后,亚瑟习惯性的过去帮她提厚重的滑雪板,并且低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泰明佑回过头来寻找文鸢,见到亚瑟与文鸢的亲昵,心底有一丝不满,一声不吭的就走了过来,拽起文鸢的手就往前走,或许是因为地面太滑,或许是因为亚瑟的话让文鸢若有所思,她的脚步没有跟上,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坚硬的冰霜划破了她的下颚。
菲比和乔治飞奔过来搀扶起文鸢的时候,亚瑟已经重重一拳挥了出去,泰明佑的体格与亚瑟相比本就纤细,一拳便被打倒在地,他晃神了几秒,下意识的朝文鸢望去,文鸢永远是站在他一边的,永远会护着他的,可是这一次文鸢却怔怔的望着远方,直到菲比尖叫了一声,乔治将她一把抱起往雪场外走。亚瑟一把丢开了手上的滑雪板,强硬的从乔治的手中将文鸢接了过来。
菲比叫了救护车,她和乔治及亚瑟送文鸢去医院,她下颚的伤口很深,鲜血不断的冒了出来落在白花花的雪地上,看得格外触目惊心。
一路上文鸢始终一言不发,只有在急救人员暂时处理她的伤口时,才因为疼痛微微皱眉。亚瑟拽紧了拳头,一副很是内疚的样子。菲比终于看出了什么,一把拉过亚瑟的衣领问,“你到底跟塔拉说了什么?”
“我……”他看了一眼文鸢,不知她是否愿意把这件事分享出来,但看到文鸢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也不敢再瞒菲比,“我在菲律宾潜水的时候见到了她的那个哥哥。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女孩子,坐在轮椅上,虚弱的不像样子,就好像马上就要死了。我发现她的哥哥似乎在——做一些不合法的事情。”
“夜椎。”菲比喃喃了一句,她看了一眼乔治,可惜乔治没有见过夜椎,也不清楚夜椎与文鸢的关系。
“什么时候的事情?”文鸢终于发出了声音。
“大概有,半年多了吧。”
“他看上去,还好么?”
“不知道怎么说,”亚瑟斟酌了好一会儿,“他让人产生一种阴沉与恐惧的感受。”
文鸢没有再说话。救护车很快到了医院,外科医生进行了缝合手术,一边督促她注意饮食避免沾水,不要做剧烈的咬合动作。菲比一一记下了,然后扶着文鸢在休息室坐下,医生问他们是否需要留院观察,文鸢坚决的摇了摇头。
从她得知宋家明为了要摘取她的心脏给他女儿做移植手术而抚养了她那么多年以后,她就开始恐惧医院,恐惧麻醉,恐惧一切会让她失去意识的事情,因为她总有一种不安,他还是会找到她,乘她不备偷偷拿走她的心脏,塞进他女儿的胸腔里。
那个女孩子,坐在轮椅上虚弱的快死掉的女孩子,夜椎陪着的女孩子,应该就是她了吧,宋家明唯一的女儿,宋文雅。
“塔拉,塔拉?”菲比用力摇晃着她,摇得她的伤口也痛了起来,她侧过头去看她。“我和乔治再过两天就要回去了,他在公司的假期不够。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去纽约住几天?至于凯斯你要不要带上他随便你,反正我们有地方给你们住。”
文鸢又摇了摇头,亚瑟刚想说他和他的妻子可以暂时照顾文鸢,但文鸢下一句话让三个人都睁圆了眼眸,“我明天就走,我要去一趟菲律宾。”
回到酒店,泰明佑跟着可雅和堂迎了出来,他有些歉疚的躲在人后面,不敢上前与文鸢说话。文鸢却朝他伸出了手。“塔斯,我明天要先离开。你要自己一个人回去了。回去后好好照顾你爸妈,不要任性,不要一走了之,我回去以后会再找你。”
“你要去哪里,为什么我不能跟你一起去?”
“我有一些自己的事情要处理,不方便带着你。”而且那里也许还很危险,她连自身都难保,逃出菲律宾的那一刻她永远无法忘记,卡龙将她送上了偷渡的船,那艘船最终却被不知道什么人烧毁了,连带船里的偷渡客和蛇头。
“塔拉——”泰明佑不知所措的瑟缩了一下肩膀,乔治一把揽住了他的手臂,严肃却不失柔和的道,“让塔拉去做她自己的事情。我们都了解她,她比任何人都善于解决麻烦。她既然答应了会去找你,那就相信她。”可雅与堂,菲比对视了一眼,从菲比的眼中两人都读到了担忧,乔治的话显然只是为了帮文鸢支开泰明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雅悄悄的拉过了菲比,焦虑的问她。
“菲律宾,塔拉要去菲律宾,就因为该死的亚瑟说他在菲律宾见到过一眼夜椎。那亚瑟也不知道眼神好不好,会不会认错人。”
“认错人该不会,只不过——”堂欲言又止。可雅与菲比同时将恼怒的眼神瞪着他,“有话还不快说,你瞒我们干什么!”
堂挠了挠头皮,尴尬道,“我不是瞒你们,是怕你们知道了不安。”
“到底还有什么事!”菲比的脾气被激了起来,差点又动手去揪堂的衣领,只是碍于可雅忍了下来。
“贝利的袭击案,你们还记不记得?”堂的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问多了,她们显然都记得,而且心有戚戚,“警方追查到,动手的人是东南亚一带极为恐怖的黑手党,不,确切的说是一种杀人组织。”
“怎么说?”菲比拖着堂和可雅走到酒店外的花园里,四周无遮无拦,若有人走过就能一目了然。
“那种组织从世界各地收养一些出生不久的孤儿,尤其是贫穷落后的国家,然后进行惨无人道的训练,大概就——从学步期的时候就开始训练了,据说那些孩子能走路就敢杀人了。这些孩子的寿命一般很短,但如果能够长到青少年时期,他们就是高价的杀人武器了,比军火还值钱,于是组织就开始贩卖这些杀人少年。他们出手狠绝,不留活口,而且就算被抓到了,他们都是些孤儿也没有正式的身份来历不明,各地政府捕获后除了暗中处决他们也找不出他们背后的黑手。”
“可是这样的人,怎么会盯上贝利?”可雅更纳闷了。
堂压低了声音,“就在那段时间,夜椎出现的时间前后,警方事后才意识到有一批那个组织的杀手潜入了英国境内。这些人很少集体出动,尤其在欧美国家行动时多数都是单个执行刺杀等恐怖活动的,然而那时候我们在英国也没有传出有什么大型恐怖事件,所以警方怀疑他们是来寻找什么的。只不过,不巧被贝利撞上了。”
“他们来寻找什么。”菲比下意识的重复着堂的话。堂深吸一口气,“我猜,他们是来找人的,夜椎。”
“怎么会?”可雅的声音一高,就被菲比一手捂住瞪了她一眼。
“你们还记得么,亚瑟说过,他见到夜椎的时候,他伤势很重,人也摇摇欲坠,但是塔拉就是不肯送他去医院。而且我始终感觉那个夜椎身上散发着一股很隐秘的杀气。他看人的时候,眼眸……”
“锐利的像鹰。”菲比接下了堂的后半句话。没错,每次正视他时,她也有这样的感觉。
“可是,可是夜椎不是塔拉的哥哥么。”可雅茫然的摇了摇头,她对夜椎的印象始终停留在那一次在机场送机,只有他一个人提着文鸢的行李,没有告别没有嘱咐没有拥抱,但是他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家人在说,“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回来,回到我的身边,我在这里等着你。”那种安定的感觉,他怎么可能招惹远在菲律宾的杀手,他怎么可能把杀手带到伦敦去,威胁到文鸢的生命。
“我们也只是猜测,猜测!”堂拿手晃了晃可雅的头,有些担心她往心里去,更加的害怕。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阻止塔拉去菲律宾,毕竟有那样的组织在,目标还是盯着她哥哥的。”菲比询问的看着堂。堂有些犹豫,“如果真是猜测的那样,恐怕塔拉早就知道那样的组织存在了,否则她也不会私藏她哥哥。但那个人毕竟是她哥哥,我们也不好不让她去找。不过,我还听说,国际反恐部已经有过了动作,对那样的组织有过几次围捕,结果如何就不知道了。”
可雅斜眼看着堂,阴阳怪气的问,“你听说的还真多,这些消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别告诉我是路透社新闻报道,我可从没见过。”
堂神秘的一笑,“那个调查贝利袭击案的警察。贝利总是不肯和警察多说话,所以他们就找我来套贝利的话,所谓信息沟通是互相的么,我帮他们套话他们也要回报我一下,透露点内部调查结果来听听,不然谁知道他们有没有认真做事。我们可是纳了税的,现在还是你跟我两个人纳税呢。”
可雅敲了一下堂的头,菲比也白了他一眼。
菲比和乔治陪文鸢去医院换药,然后乔治开车直接送文鸢到了机场,机票他昨天已经订好了,看到菲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悄悄问,“我到底要不要把机票给她。”
菲比叹了口气,“给吧,不给她自己也可以买。我是真的担心她一个人去会不会有问题。”
“我跟那边的领馆联系过了,都说最近还算太平,没有什么政治活动。应该不至于有危险吧。”菲比瞅着乔治,无声的摇头,他果然不明白啊。
没有人注意到,文鸢离开的那天,泰明佑也悄悄跟去了机场,第二天他便告辞离开了。他原本就与一行人不熟,他们不便多加挽留,而泰明佑机票上的目的地,则与文鸢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