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夜晚,文鸢已经搬出了旅店寄居在修理厂的客房里,那里原本是夜椎的房间。豪安突然造访,与她天南地北海聊了一通,末了,豪安忍不住问,“小鸢啊,你跟姐姐说实话,你真是夜椎亲妹子?你说的话他真的会听?”
文鸢已经累了,也懒得再多话,于是忘记了表叔和朔信的警告,实话实说道,“夜椎是我爸的养子,他从小除了我爸的话谁的话也不听。”
蓦然,她感觉到一股寒气逼来,抬头望去,豪安原本柔和的目光已经变得狰狞。文鸢一骇,下意识的往后退,她又忘记了表叔的提醒,豪安越是怒视着你,你越是不能退。
这一退,自然而然的在豪安的眼里显示了文鸢的心虚。
“你就给我从实招吧,你就看不起老娘,哼,英国回来的小姑娘,长了一副风骚相,还哥哥,哥哥的叫,夜椎就是被你这样的不要脸妮子给勾引去的!”
“什……大姐你说什么呢?”
“别叫我大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嘴上叫我大姐,心里都已经叫我姨婆了,哼,我不就年纪比你们大点,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还不知道过着怎么样的苦日子呢!”
文鸢摇着头,吓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她心里赌咒着,要是活过今晚,无论旅店费多么贵,她也绝对不住在这里了。
迅狼正好端着冰沙走进来,看到他老大在这里,吓得立刻转身就跑,却被豪安恶狠狠的叫住,“滚回来,臭小子。手里端着什么宝贝呢,我在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殷勤的送吃的送喝的,怎么一见了漂亮小妮子就魂也不要了?”
迅狼赶紧摇头,一边把碗里的冰沙往嘴里塞,含糊不清的说,“老大,老大瞧你说的,我这是端给自己吃呢,你要不要,来一口?”
豪安一甩手,整碗冰沙都扣在了地上,冒出丝丝的寒气。“哼,学会对我扯鬼啦,也不长记性,以前你在院子里被人欺负的时候,被人按在身下剥的一丝不剩的时候,是谁教会你嬉皮,教会你扯赖,保护自己,你是抱着谁的大腿穷哭呢?”
“老大——”迅狼立刻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匍匐在地,一边对着文鸢猛眨眼。
表叔和朔信都被声响引来,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由得脸色阴沉下去。还是表叔清了清嗓子,划着轮椅靠向豪安,“老姐,你别扯了,看都吓坏小孩子了。走走,跟我去喝一杯。”
豪安还想再骂什么,却被表叔一把扣住手腕,他一手拖着她一手转着轮椅,朝外面走去,临走前瞥了一眼朔信。
看着两人离开,朔信才赶紧走到文鸢身边,拍着她的背安抚她。迅狼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满不在乎的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看来这里你是住不下去了,你还有地方去么?”朔信一边说一边推着文鸢去收拾行李。
“她是疯子么,她精神有病吧?”文鸢实在吓得不轻。
朔信与迅狼对视一眼,“谁说不是呢?你老哥在的时候她还正常一点,我看啊她估计爱上你哥了。”
“什么?她的年纪……”
“确实老了一点,不过我看夜王那家伙也毫不在乎的样子。那家伙,好像没有什么是他在乎的。”
的确,那就是夜椎,没有什么事是他真正在乎的。
“你先找地方住着,等夜王回来,我们会告诉他的。”两人紧张兮兮的送文鸢出门,还前怕狼后怕虎的张望了半天。
豪安其实也是个可怜的女子,她一人在外打拼的时候吃了不少的苦,以前老大身边的兄弟一个个只贪恋她的肉体,却没有一个愿意真心帮她,而被她信任的人也一个个背叛她,她是遭受了太多的白眼和欺骗才会变得如今这般的神经质和狂躁,骨子里她还是个护短恋家的小女人。
文鸢一夜中数次从梦中惊醒,她的梦无一不是相同的,梦中朦胧的场景,似是而非的熟稔,还有宋家明离去的背影。
她叫他,爸爸,等等我。但是宋家明从来不会因为她而回头。
一个陌生的电话打来,文鸢接起来,她正在用旅馆的热水壶煮咖啡,弥漫着水壶的铜锈味和咖啡的苦涩味。
打来的是房产中介,文鸢看了一眼挂钟,只有早晨8点不到。她的确委托了几家房产中介帮她找住处,她想约一个晚些的时间,不料中介却说他不是来介绍房屋的,而是有别的消息。关于宋家那套别墅的。
现在那套别墅的业主姓童,中等年纪,他拿下房产后没有居住也没有出租,而是空荡荡的关着。文鸢觉着疑惑,问中介这套房产是怎么过户的,得到的答案却令她大吃一惊,银行拍卖。
文鸢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路匆匆赶回了宋氏原本的企业大楼,如今早已物是人为,但是楼下的保安还是旧人。一问之下,如今整栋办公楼已经分拆出租,而宋家明办公室的整层被一家律师事务所租用,那家律所的老板恰好也姓童。
那个人的名字叫做童乐。文鸢回到旅馆的房间内,打开电脑,开始搜索这个人的经历。
他的父母都是生意人,从小在国内私立学校念书,大学毕业以后出国深造,主修贸易和法律,目前在商法界已经拥有一定的地位。
这样的人应该与自己并无交集,然而看到童乐的照片文鸢却发现无端的面熟。
她翻阅自己所有的电脑存档,所有的旧时照片,蓦然她的脑海中闪现过一个念头,这个人,也姓童。
自她有记忆开始童晓紫就一直病着,也一直住在私人疗养院,母亲似乎从未踏进家门过。所以在家里也从来未曾留下一丝一缕母亲的味道和记忆。她记得母亲去世后几年,夜椎曾陪她去过一次疗养院,也许宋家明也入了股总是疗养院对她很客气,而且主动保存了一些母亲生前的遗物,那也许就是她对母亲所有的认识。
那个时候,她看到过一些母亲年轻时候的照片。不像摆在家里的照片中的女人那样冰冷,反而多了些灵动和活力。
文鸢出示了自己所有能够提供的身份证明这才获准查阅童晓紫生前的档案记录,并且不能够翻拍或者带走。
一份份的文件仔细查阅过来,她愕然发现真正夺走这个冷漠的女人生命的疾病居然是综合抑郁症,而她的心脏问题却是在抑郁症之后才发现的。也就是说,她其实是死于抑郁,心病。
文档中一张合照引起了文鸢的注意,照片上都是一些年轻人,有几个人的头像旁边甚至有小红点的标记。而其中一个年轻男子正站在童晓紫身旁的,长相却酷似文鸢在网络上看到的童乐的照片。
文鸢的心一颤,难道这个男人是自己的亲戚。而母亲家的亲人,她却是从来不曾见过的,她一直以为母亲的家族已经没有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