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飞机的那一刻她有一种忐忑,不知道见到的会是夜椎还是父亲。三年未见,他们的模样不知有没有变化。
然而直到第二天,文鸢的脸色还是灰白的。她在机场等到大半夜依旧没有见到一个人的影子,于是她独自坐出租车回家,却被告知,宋家大宅那栋三层楼别墅已经易主了。时间正是半年前。
她在附近的旅店对付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赶到宋家明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公司铭牌也已经换了人。
一时间文鸢实在不知自己该如何反应,不知道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夜之间得知自己的父亲和家不知所踪会怎么做。她只好把自己关在旅馆的房间里,面对着米白色的墙壁发呆。
电脑屏幕发出阴森森的白光,文鸢深吸一口气,合上了电脑。最近的新闻报道显示,宋氏企业面临特大型的集团诈骗,已被相关机关查封。通篇报道却没有任何关于宋家明的去向。
文鸢的手指忍不住发抖,以至于一封邮件进来,她一抖就给删除了。她赶紧从垃圾箱中把邮件找回来,居然是夜椎的回信。
老码头路西北角的尽头,一家布满灰尘的汽配修理厂。文鸢不安的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粗暴的咒骂声,和东西的碰撞声。
好一会儿,厚重的铁门被缓缓拉开,摇曳的灯光中,一个上身赤膊下身穿着条灰蓝色工装裤的年轻男子探出头来,他留着黑人头嘴里叼着半根嚼碎的烟,眼睛赤红的问,“干哈咧!”
“我……我找……”
看轻文鸢的长相,年轻男子咽了口口水,眼眸中精光毕现,流里流气的道,“找哥哥我呀,包你玩的舒服——”
呕。时差,焦虑,失眠,加上此刻的紧张,文鸢毫不客气的吐了起来。年轻男子怪叫着闪身躲开,却还是被文鸢吐到了几口唾沫星子。他一边咆哮,一边作势要冲过去殴打文鸢,但碍于那一滩污物无法跨越。
“找死啊迅狼,鬼叫鬼叫的干嘛!”年轻男子背后又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那人同样灰蓝色的工装裤,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马甲,精壮结实的肌肉展现无遗,年纪似乎也不大,却比前一个更健壮些。
他看到文鸢,也是一愣。“这妞是干嘛的?跟你说了无数遍了,不要把妞往这里带,老大不喜欢的。”
“妞你个头!”被叫做迅狼的年轻男子似乎处于暴走的边缘,精瘦的小身板却把各个骨关节捏的嘎啦啦作响。“你睁开你狗眼看看清楚,这哪是我找来的妞,我找来的妞会对我吐一身?”
后来的男子显然又被说愣了一下,看着文鸢脚下一滩吐出来的污物,忍不住弯腰大笑起来,“你是长得有多锉啊,人小妞见了都吐了。”
“滚你个!”
“那她到底是干嘛的?”终于,两人回到了正题,文鸢在一边尴尬的不敢作声。她头嗡嗡的作响,眼前也模模糊糊的,只能不断的提醒自己,没找到夜椎之前千万不能倒下。
“她刚才好像是说来找什么人的?”
“找人,来这里找人?你找谁啊?”终于,有个问题是对着她的了。
“夜……我找夜……”未说完,她软软的摔倒在地上。
文鸢迷迷糊糊中醒来,她听见耳边有压低的说话声,于是闭着眼睛仔细的辨听,说话的好像就是之前在修理厂门口那两个男子,还多了一个人。
“她说她找夜,我怀疑就是夜王。”
“可是他目前不是去了……”
“嘘——”
“嘘什么,人还没醒呢。”
“就算她找夜王,也不能留在这里,回头老大知道了又该火了。”
“唉,你说夜王送这个小妞过来,该不会是犒赏我们哥几个的吧?”
“滚,夜王没你这么龌龊。”
“等她醒了,把她给我送走,顺便给夜椎捎个信。”
文鸢悠悠的转醒过来,只有之前见过的两个人在,另外一个却不见了踪影。他们看她的目光明显是戒备的,揣测的。
“你找夜椎,你是谁?”
“我是,”文鸢转了转眼眸,不由得撒了个半谎,“我是他妹妹。”
“呵?夜王还有妹妹?”
“我叫朔信,他是迅狼,我们跟夜椎也算认识,他在这里住了有大半年了,怎么没听他提起过有你这么个妹妹?”
大半年?文鸢的心瞬间一沉,“我一直在英国念书,三年没回来了。”
“哦三年啊,连个信都没有,自己哥哥露宿街头了都不知道?”
文鸢不由得一阵诧异又一阵内疚,她的确没想到过宋家没有了夜椎要去哪里,既然宋氏企业半年前就倒了,宋家明又去向不明,那这半年来夜椎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哥哥,一直住在这里吗?”
“是啊,要不是老大见他可怜收留他,他就真的要睡大马路了。”
“那真是,谢谢你们老大了。”
“呵呵,这倒真不用。”那两人暧昧的对视一眼,眼神复杂交错。
文鸢原本是要走的,不料突然听到门外摩托车引擎声炸响,迅狼和朔信都变了脸色,“坏了,老大提前回来了。”
一袭黑色紧身皮衣,嵌满铆钉的马靴踏在修理厂门外的水泥地上,怦然作响。引擎声熄灭,一头红发飞扬的老大从车上跨了下来,“小的们,还不快来帮老娘把车搬进去。”
没错,这个老大是个女人。虽然化了浓妆,却还是看得出已经不再年轻。
迅狼和朔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了门,一左一右扶住了他们的老大,还狗腿的捶背打扇。
文鸢一回头,看到了一双阴霾的眼眸,更叫人阴沉的是,那双眼眸的主人居然还坐在轮椅上。
红发女子就是修理厂的老大兼老板娘,人称豪安姐,传闻以前是老大的女人,后来老大进了局子还被打残了,于是女人就出来自己混了,有了如今的一家修理厂和她的一班后宫小弟。
坐在轮椅上的是阴沉男子是豪安的表弟,爆表,人称表叔。以前是国家车队的副手,一次事故后下肢瘫痪,如今只能靠轮椅度日了。
迅狼邀功似地抢先把文鸢的来历报了一遍,顺带一提她在大门口的杰作,虽然现在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老大豪安爽快的一拍手,“既然是夜椎的妹妹,那么他不在的时间里自然由我来替他代为照顾了,说吧妹妹你哪里不舒服,怎么会吐的呢,是不是有了?”
文鸢的脸一红,低着头摇了摇。“唉,没事,跟姐姐说。姐姐也是过来人,不会偷偷告诉你哥哥的。”
文鸢更是尴尬的无地自容。
据豪安说,夜椎是去了一趟外地出差,但是从另外三个人欲言又止的表情看来,夜椎的这趟出差没有那么单纯。
豪安对文鸢可谓亲如姐妹了,但文鸢始终觉得哪里很不舒服,这位老大的亲切明显夹杂一丝讨好的成分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