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是晴天霹雳砸在梁风水头上。
对于合道期,他的理解便是:言出法随。
言出法随啊,这等境界,已经脱离了招式法力范畴,他看到《金丹大道》的时候也曾猜想过,李青莲大概是返虚后期的实力,也算是一名高手了,却从未往合道方面去想。
实为不敢想!
此时听宁折眉说得什么“纵横天地两百年未尝一败”,“算上太师祖是三位合道”,“已经快要超脱”...
让他心情激荡,久不能平复。
宁折眉见他失神,心中也在猜测,恐怕这位师叔祖,对修行界一点也不了解。
当下她又解答着梁风水的问题。
“终南山以前也曾有过上千弟子,但自从太师祖布下七星阵之后,除了山门长辈外出寻找弟子,便只有寥寥三十个人入得门来。”
“现在太师祖撤去了七星阵,一月来无数人前来拜师,师祖收了两百三十位,算上以往的人数,现在终南山有六百人了。”
“至于师兄你看不到人...一来是现在的终南山囊括了华山与翠华山,占地极广,二来前辈们大都喜欢独居,住的偏远,便是太极广场都见不到几个人。现在招收了新弟子,很多师叔师伯都搬去了太极广场,师叔祖若是喜欢热闹一些了,以后不妨住在太极广场。”
她说完便停下了,待梁风水终于回神,道了一句你说什么,她又将话复述了一遍。
梁风水点点头,低声道:“人好少,按你说的,太极广场是终南山的中心了?”
宁折眉点头道:“嗯,弟子上表便是在太极广场,师祖们也是住在那儿的。虽然终南山人不多,但都很好相处,师叔祖你去过之后便会懂了。”
梁风水看着窗外刚飘起的小雪,心道人这么少,肯定个个都很厉害,自己这点半吊子水准可不够看。
当下他又想到了李青莲,不由问道:“李...我听人说我师父是天榜第一,是指的天下第一高手么?”
宁折眉道:“是的,太师祖两百年前进入合道,便杀上天宫,人间无敌,百年前渡过合道期最后一次天劫后,更是当世唯一一个三劫修士,入天宫而不伤,这份修为,确实是天下第一。”
梁风水闷着头,又陷入了深思。
一会儿想着李青莲天下无敌,将来自己岂不是再差也能混成高手?一会儿又想着终南门人凋零,道姑必定不多,自己辈分又高,纵使成了高手,也得不到多少崇拜眼光。
当下哀叹一声,颇为寂寥。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有关修行界的事,宁折眉还要通知另外的前辈去参加上表仪式,便告辞了。
梁风水独自一人又回到了三清殿,盘坐在蒲团上,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李青莲纵横天地两百年,便是对一般的天才都不屑一顾,为什么特意收自己为徒?难道就因为看出自己来自一千年前?还是因为自己身上有着他所说的道火?
自己何德何能,能被这样的人青睐?自己要有多大的成就,才能不被外人看轻?
换做另一个人来,此刻哪里会想这么多,能被天下第一高手收为徒弟,光是这份心情便足以开心一年了。哪会像他这般东想西想。
有一个显赫的身世,既是压力也是资源,说他未雨绸缪,不如说他杞人忧天。
高人行事自有高人的想法,单看李青莲从未对他有过什么要求,便知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在殿内盘坐了一会儿,他又回了房间,躺在床上打着滚,一下一下的捶着床单,心头患得患失起来。
巳时刚过,梁风水听得外间传来一声剑鸣,翻了个身爬起来,却是李青莲回来了。
他的模样与离开时一般无二,丝毫看不出他这一趟是去做了些什么。
梁风水心情复杂,先前想问的问题在这一刻梗在喉咙里,问不出来,最后只逼出了一句:“你...你回来了啊。”
李青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梁风水头皮有些发麻,这道士应当看出了自己修行进展不大,但却不闻不问,也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梁风水又道:“对了,先前一个道姑来找你,说是让你去太极广场主持新弟子上表之事。”
李青莲又嗯了一声。
梁风水头皮更麻了,其实李青莲往日里也是这般冷淡,只是此时梁风水已将他认定为不可捉摸的高手,心下自然怯了几分,对待他的态度与以往自然不同。
说到底还是李青莲未有给他留下过什么慈祥善良的印象,让他吃不准这道士的性格。
李青莲走进三清殿,拿出了一些东西放在案上,又作了揖,出门后也不将殿门关上,只将长剑往梁风水身前一送,淡淡道:“跟着我。”
梁风水接过长剑,熟悉的手感传来,他将情绪压了下去,御剑跟着李青莲就往远方飞去。
一路上是连绵不绝的白雪,地上不时传来野兽的吼叫,天空飘着蓝天白云,并不如荒原上一般阴霾,行了约莫一刻钟,就见前方有一片建筑。
当先印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太极图案,它刻在建筑群中央的广场上,上面已站了不少人。
广场修在半山腰上,两侧是低矮的房屋,往山下方向立着一个高大的山门,上书:道法自然。
山门往下是连绵的石阶,石阶旁零散的有着一些房屋,开辟出了不少园子,种着花果。
广场往上的另一头立着一个巨大的香炉,此时在香炉后面摆上了案台,黄纸香烛一应俱全,十几个身穿羽衣的道士正负手站在那里。
道士身后有一个三进的大殿,通往山上更高的地方,梁风水看到了一个水池,和不少屋子。
广场右侧除了有一排房屋外,还有一条天街。天街宽达十余丈,两侧伫立着一排排高楼,中间留下四丈供行人通过,犹如一个集市。
梁风水还欲往远处再看清楚些,李青莲已落了下去,他便收回了视线,跟着落下。
李青莲并未直接落在广场上,而是落于山门前,一步步往上走。
梁风水瞧着这一地的道士,再看看自己赤脚白袍,有些发咻。
道道目光看过来,问候声此起彼伏:
“见过太师祖。”
“见过师祖。”
“见过师叔。”
还有些是对梁风水说的:
“见过师叔祖。”
“见过师叔。”
“师弟有礼了。”
老道士们看着李青莲的目光都是敬仰,新弟子们则是震惊于见到了这位传说级人物。
至于梁风水,打量他的目光便俱是一些好奇了。
穿过太极广场的人群,李青莲走到了案台后面,和羽衣道士们站在一起。
一个道士迈步而出,向李青莲一作揖,道:“还请师叔与师弟进殿内更衣。”
梁风水差点遭到看杀,一听要更衣,又活了过来,莫不是要换上羽衣,一道主持这大会?
却听李青莲淡淡道:“不必,此事你做便是,我与他只是旁观。”
言罢带着梁风水走到了后面的大殿上,果真只是旁观。
那道士含笑应是,转过头对着广场清声道:“终南山弟子上表大会,开始。”
霎时间案台上黄纸纷飞,羽衣道士们踏出罡步,十几道元神从他们体内冲出,合为一道璀璨光芒直上云霄,插入不克制的深处,搅的风云变换,雷声阵阵。
“今有善信二百三十人,信我道祖,习我道法,传我道义,扬我道名,请先辈不吝收入门墙,壮我道门!”
这声音仿佛贯穿九霄黄泉,传开千里,震荡天地。
梁风水只觉心神巨震,灵魂好似亦被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