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海平说,他接下去要考虑2008年的事情。刘翔接下来要想的也很单一:2008。不过刘翔还是会玩网络游戏,还是会学许志安唱歌,学阿杜、陶喆唱歌,还是上海一个普通人家的男孩。法国对刘翔的评语是:优雅男孩。他赛前优游地照吃照睡,胃口好极了。他赛时拼足全力但又游刃有余。他赛后还奔跑了二十来分钟和观众共享兴奋。人家问他拿到奖金后有什么想法,他说他最大的愿望是给爸爸妈妈买一套比现在这个两居室大一点的房。这么说的时候,刘翔只是他爸爸妈妈的儿子翔翔。
所有的好孩子都会说:我长大了赚钱给爸爸妈妈。翔翔也一样。
不过刘翔长大后,还赢得一个中国速度回馈他的祖国母亲。他非常男孩,又非常优雅,所以他能当上刘翔。
张艺谋从不尽的变革和困惑中,创造出新的“奶酪”
芭蕾演出前,我总喜欢走到乐池边看乐手们调音。乐谱上写着RaisetheRedUntem,这是《大红灯笼高高挂》的简单英译。看着那些圆号、小号、大提琴、小提琴,就想起我买了一大堆提琴、圆号什么的,不过那是圣诞树上的小挂件,5元钱买3把乐器。今天是圣诞节,我的挂件们好像踩着《胡桃夹子》里的节拍跑到乐池里狂欢了。
剧场外的大厅里,正在放“铃儿响叮当”的圣诞歌,正在卖圣诞饼干、圣诞蛋糕、圣诞巧克力圣诞布丁。场外是让世界走向中国,场内是让中国走向世界。
一个动态的时代,呼唤动态的事物。如今一些前卫人士常常把奶酪挂在嘴上,这自然是因斯宾塞约翰逊的那本书:《谁动了我的奶酪》。奶酪带来了面对改变与危机的新视角。新的问题新的危机激发新的激情新的活力。
于是,大红灯笼挂上了芭蕾舞台。
灯笼后边是深宅大院阴暗的背景。阴冷黑暗得就觉得红也透着阴冷,红得也黑暗,红得很黑。
同样阴冷的音乐起。间杂着似有若无,似远又近,时断时续的京剧青衣“咿咿咿”的咏叹。举着红灯笼的侍女们,跳着一无生气好像要断气的芭蕾。这个序幕,那么简约地点出一个封建大院的命运:断气。
现在的时尚是EasyLife,简约生活。张艺谋的作品,最是大气,也最是简约。《我的父亲母亲》把艺术减法做到了极致。大红灯笼的序幕,几笔青衣,几笔芭蕾,就把观众一下抛进那个断气的氛围。
黑压压的背景上,出现了一个白色衣裙的女孩。这一个纤弱的清纯和她身后层层叠叠压迫过来的黑暗是那么的不协调,这抹白色,好像就是要让黑暗吞没。
女孩被逼婚进大院当三房。洞房之夜,纱幕垂下了。三房和老爷的格斗芭蕾,像皮影戏似地用灯光打在纱幕上。灯光特技把老爷的影子打得巨大,好像老鹰捉小鸡。然后纱幕升起,整个舞台是一个个似门似窗的格。三房u啪”地穿破窗纸逃出来,老爷也啪地穿破窗户纸追出。然后两人穿破一格格的窗户纸逃来追去。我想起好莱坞大片里有人穿过大玻璃窗跳下楼去,这种刺激和震撼!
封建礼教的虚伪而残酷的窗户纸捅破r。一大幅红绸遮盖了舞台,遮盖了无可逃遁的三房。音乐嘎然而止。休止符以后,三房挣扎着抬起上半身,用红绸裹住自己瘦削的双肩。整个舞台红得滴血。被侮辱被欺凌的三房,如血海中的一滴。
表现封建大院的百无聊赖,导演选择了打麻将。很好。搓麻将的声音转化为音乐,也是化腐朽为神奇。我从来不愿看打麻将也就从来没有看过打麻将。打麻将的舞蹈语汇我就看不太明白。又想到此剧要去很多国家演出,老外们能看懂麻将语汇吗?广东有一出精彩的舞蹈,叫《织之织》,把织布表演得淋漓尽致,出神人化,全世界都能看懂这些织布语汇。我想,可以让群众演员每人穿上一件麻将的服装,一个人就是一块麻将牌。麻将们一会儿站成横一排竖一排,一会儿搓乱了重来。三房和她的恋人武生就可以乘机溜出,而不用像现在这样从桌子下面钻出来。
想象中,麻将的排列组合是很可以发挥的群舞。可现在,这一幕的舞台上,推上了好多张麻将桌,芭蕾缺少施展的余地,芭蕾的含量太少了。
我从来好奇,喜欢看广告饕餮,喜欢一切奇想。知道张艺谋把一些别的艺术因素融人芭蕾,那是太想看了,哪怕再加杂技加魔术加艺术体操加呼啦圈,哪怕唱罢圣诞歌“铃儿响叮当”就唱民歌《喜洋洋》。真正的科学家艺术家不会喜欢轻车熟路的,总想着去做更具挑战更危险的事,才会从不尽的变革和困惑中创造出多种新的“奶酪”。当年芭蕾和圆舞曲,也是反叛地产生。
但是,既然是芭蕾,芭蕾的含量要充足。我圣诞夜看芭蕾,觉得很适时。导演、音乐、舞美、服装也包括舞蹈不断地给我惊喜。圣诞节最大的特点就是给人惊喜,张艺谋这位圣诞老人给了观众那么多的圣诞礼物了。不过,就是觉得芭蕾不够,不够芭蕾。二房对三房从妒嫉到疯癫,始终没有难度大一点的舞蹈动作。《天鹅湖》里难度最大的,恰恰不是白天鹅而是第二幕黑天鹅的32个旋转。表现角色疯癫,可以用色蕾加进现代舞,可以恣肆地发挥舞蹈语汇。为什么不呢?
武生和三房的激情戏,一件宽大的戏服,两个人从这袖管穿进来从那袖管穿出去的,舞出了多少情感!双人舞缠绵动人设计很新。只是之后又想,为什么武生大体只是做二房的托,没有一段王子般的独舞?
最后一幕,背景又是张艺谋似的简约。一面黑瓦白墙。黑瓦只是框架。白墙,通栏大标题似地横在舞台正中。被剥去衣服扔进寒冬里的武生和三房,只一袭白色紧身连衣裤。一面白墙前,两个白身人,一片空茫感。家丁们用粗重的红棍,往白墙上啪、啪地打出一道道红印。武生和三房在雪地上痛得翻滚,家丁把白墙打出一道道血痕。又是奇想,又是意外之笔,了不起的张艺谋!
黄亚洲:后窗玻璃上,我总能看见尧舜禹一路追踪的目光
我想,这是一个很时尚的年代,或者说,这是一个很追求时尚、很崇尚时尚的年代。张韶涵有支歌叫《快乐崇拜》,其实,比快乐崇拜更流行的,是时尚崇拜。
但是,我突然看到一本好像很不时尚、很不时代的书。书名就像离开父母的小孩儿那样叫着《父亲,父亲》。书的封面、封底上都是“笨笨”的木刻,叫我想起“五四”、想起《新青年》,想起鲁迅赞赏的波兰木刻家柯勒惠支。(对不起,这位木刻家的名字有没有误?)
我感觉只以为你是个影视人。有人从你的电视剧里挑出3部,成一联:《开天辟地》《红楼梦》,《日出东方》黄亚洲。很顽笑,
也很亚洲--你的片名与你的名字很像。但是,打开《父亲,父亲》,我好像读到了另一个亚洲。
以前我摔跤的一刹那或者疲累的日子总是叫:哎呀我的妈!想在我好几回默默垂泪用我的双颊,贴住冰凉的世界轻声唤:
爸爸!
我一下感觉你内心最柔弱的一点。而这一点柔弱,也是因了爸爸,才得以释放。
我押着我的心重返故乡并且流着泪将它释放我准许它在当天黄昏就去敲那扇花帘儿小窗或许,正是这木刻船的几道乡愁几缕温柔,使诗人的心,在敏感中有一份坚守。
我喜欢《纳西古乐》这一首。
好几个朝代坐在灯光下满满的白须的髯,开始为历史拉纤弦和木鱼、鼓、锣《八卦》,唐代的号子很快就把天空摇碎了几分钟之后许多细雨花,许多雪走过我们的双颊我看见德国游客哭得最凶而黄色的鼻孔,也大都发酸宣科先生的主持词再幽默也无法改变这一潮湿的现实我想,我不必将全诗背出--对着诗人自己,想起开头这几行。这个将天空摇碎的潮湿的现实,乐的如歌如泣如醉如痴。
诗人的这份坚守,还因为--
我只是止不住地一下推出纳西古壶口的瀑布,如何跟我与我祖先的血压有关后窗玻璃上,我总能看见尧舜禹一路追踪的目光我的轮胎,纵向切开晋北和晋南我发现了一条中国史书完整的装订线说起来,一本叫做《父亲,父亲》的诗集,其实是一个中国情结。于是不会忘记那个失落的年代。
说到艾青就是说到金华说到诗歌就是说到金华诗歌在被腌制的年代可能就是火腿。
在那个腌制的年代,“一九七○没有画框,所以一些幼稚的故事,总是漉到我的身上,让我像鼻涕一样被人笑话”。
从一个用鼻涕腌制的年代,走到今天,于是有了《吻你》这样的诗--
能允许我吻你一下吗,春天?
花海中,一只蜜蜂点了点头能允许我吻你一下吗,大海?
礁石上,一只海鸥点了点头能允许我吻你一下吗?生话?
厨房里,一只醋瓶子点了点头能允许我吻你一下吗,命运?
我挣开绷带,冲着镜子,狠狠点了点头
于是诗人议政“需要一座森林扎成扫帚,让天空洁净”,然后,“全部的春天雨水般落下”。
诗人居住的城市叫做:杭州,是春雨美人,是林荫杭城。“我的城市,正在走人森林。”
我甚至希望市长能敲开我的木屋讨杯水喝,因为他巡看林子,走累了我本来不能把黄亚洲与“诗人”这个桂冠联系起来,亚洲没有常规诗人的长发,也没有常规诗人的不羁。他一个学生头,手勤腿勤快人快语,无论如何不像诗人,只像一个用功的学生。
但是,挣脱了鼻涕腌制的年代,走向思绪汹涌的大海。黄亚洲要“用海平线做弹弓”,把自己射进驰骋的天空。
于是觉得,亚洲果然是新青年,但不是五四时期的,是今天的,而且是时尚的。因为“新”,也因为“青年”。
知道你又在写五十来集的电视连续剧《红楼梦》,真正是每一天都是新的。祝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青藤:人生最大的愿望是一创造
“现在表演埃及白茶。”轻柔的女声,在暗红的烛光里化开去。
茶馆里每张小桌上,红烛晃动,各种方形、圆形的木格窗外,绿竹婆娑。听说这一层茶室有5000平米大,一眼望去,点点红烛摇动着身子,好像穿着红装跳埃及肚皮舞。
关于埃及肚皮舞,是由埃及白茶引起的联想。听说这家茶馆的茶艺表演队有四十多人,变化着不同的茶艺。所以,我听到要表演埃及白茶也不觉意外了。
然后才知道,“埃及白茶”是杭州口音的普通话,人家讲的是安吉白茶。安吉是杭州边上一个竹乡。哪里有什么埃及,只有风马牛不相及。
于是埃及肚皮舞一下退场。
但见前方一张中式条案,案子右侧,木格白纸门前,是一盏大大的球形纸灯。案子左角,摆一束清幽的白梅。一女着米式亚麻装,配咖啡色中式榉扣,在表演茶艺。我本是市井俗人,看茶艺也是外行看热闹。但球形纸灯映照下的那束白梅,让人神定气闲,不知不觉中,亚麻女的纤手,就牵着我走进埃及肚皮舞之后的又一氛围。
背景音乐,是古筝。亚麻女那纤纤玉指轻托茶杯,漫倒茶水,那轻灵的指尖叫我想起赵飞燕的掌上舞。那每一个动作,都不是直接地去拿杯、拿壶,都有一个弧度,都是一个圆。那一个个动作带出的一个个圆,便使那轻灵有了很大的张力。亚麻女的指尖在跳掌上舞,亚麻女的手臂舞起了长长的水袖,那水袖甩出了一个个圆,诠释了中国文化的和谐圆满。
茶馆有三十多套茶艺表演。每天有七八十种自助食品。茶艺或茶食,又不断有新花样。“不变就要被淘汰的。”青藤一位亚麻女如是说。那么,我想,常变就会常新常青常青藤。
我是6月9日去“青藤茶馆”的,发现这里的小粽子真是佳品。亚麻女说,再过两天就是端午节,她们会在每只粽子上都系上一个中国结派送给所有的宾客。暗绿的粽配上大红的结,谁不喜欢?
我看周围的烛光下,有人谈商务,有人下围棋。这里50元一位的自助茶,可以坐一天吃一天聊一天,简约又丰富,清雅又现代,在杭州这个休闲之都,实在是一个很相谐的休闲一角。
水袖慢慢落下,水袖舞徐徐结束。我才注意到亚麻女左胸别着一片叶子。这里的员工,人人别着这一片叶子,上面写着:青藤茶馆。
青藤水袖之后,是古筝和萧的合奏。“玉人何处不吹萧”。那感觉叫我想起了陈逸飞的油画。
又想起古时杭人集苏轼诗句作的联:欲把西湖比西子,从来佳茗似佳人。
小孩坐不住,专有一位温柔的女陶艺师,教小孩做泥巴,做紫砂。小孩都喜欢玩泥巴。一块泥巴给了小孩无限大的创造空间。一块泥巴就是一个创意工厂。人生最大的愿望或者说潜在愿望是什么?
是创造,是创意。
青藤茶馆专设儿童陶艺工作坊,一个个创意又增加了多少带着孩子的家长。常有古琴音乐会、书法展览会和各种茶艺比赛。当然,没有埃及白茶和埃及肚皮舞。
覃瑶:任何做作都在扼杀真纯,扼杀想象,扼杀创造
电梯里人太多了,一个男孩用背挤出人群,然后弓起双腿往后一跃就反弹出了电梯。感觉中,他可以这么跃过一条溪,跃过一个谷。男孩就是男孩,大人比不了,女孩比不了。这小男孩又一个旋转两步蹦跳,天,覃琨!
大家都叫她小男孩。这个“大家”包括比她大很多的或是比她小很多的人。因为她演活了男孩,也因为她本人就像一个长不大的男孩。我看着她怎么也看不明白:她鼓鼓的脸颊,顽皮的眼睛,像男孩变声那样傻气的嗓音,眼看就要来个原地空翻似的小身体,灵活得好似小霸王游戏机,乍一看活脱脱一个小男孩,细琢磨也就三十来岁。可我知道,她大概得有55岁了。
小孩盼着长大,大人没有不希望自己年轻的,于是有了各种护肤品、化妆术、美容师、健美操。然而靠化妆、靠美容并不能使人真止年轻。年轻不年轻,首先看有没有一双洁净纯真的眼睛。
是的,覃琨长不大的秘诀就在这里一一双洁净的眼睛。只有洁净的眼睛才会看到、看重眼睛的洁净。覃琨一上舞台看到台下孩子们干干净净的眼睛,就感到浑身舒服来了精神,感到在台上蹦跳摔打得衣服全可以拧出汗水来也痛快。人们都喜欢小孩,小孩不能给人办事,不会给人发红包,但是他们有洁净单纯的眼睛,给人安全感,给人希望。
覃琨凡要在一出新戏中扮演小男孩,平时也穿上孩子的衣服进人角色。有时她半夜从床上跳起来,摇醒儿子问:“你看看这个动作像不像小男孩?”她的两个儿子是她的老师。醤如下雨天她家屋顶多处漏水,她劳累一天回到家里,看到两个儿子在屋里打着雨伞为她糊弄晚饭。孩子们觉得家里也下雨非常好玩,笑个不停。而她看到她为自己孩子提供的生活就这样,走迸里间哭了。哭着又想到,同样是家里漏雨,孩子和大人的想法就是不一样。男孩就是男孩。
新的儿童剧场盖成之前,她去学校演、去幼儿园演,把家里的沙发推出去腾出地方排戏,自己拉上板车去募款。冬天她给一家幼儿园演大花狗,在冰凉的水泥地上爬。幼儿园阿姨递过被子叫她在被子上爬,别冻坏了身子。阿姨说着哭了。小朋友再见着她亲热地笑了:大花狗好!幼儿园阿姨说:叫奶奶!小朋友们叫:大花狗奶奶好!
前年她腿摔骨折了,上了石青。3个月后她问医生可不可以去掉夹板。医生说现在要是摘了夹板,那你以后只能一直拄拐棍用3条腿走路了。覃琨急了:你不是说过我3个月后又可以上舞台吗?医生说我是跟你磨,给你一点一点加时间,否则怕你一下子受不了。小孩骨头长得快,可你是成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