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斗在一处。卢方只是呆呆地远远站着,泪流满面。几招过去,徐庆处了下风,徐庆回身大叫:“大哥,你为何不动手,拿下这恶贼。”三个差人大喝一声,挥刀扑上来,一同围斗白玉堂。
卢方一动不动。泪水急急地流下来。他明白,从此韩彰就要漂泊江湖,穿风行雨,他是绝然不再回陷空岛了。卢方目光空茫,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痛苦地哀号,几年的兄弟情谊从此恩断义绝。他一时感觉不到江岸上白玉堂与徐庆等人在那里厮杀。
又是几招过去,徐庆的剑险些被白玉堂击飞,三个差人的身上已经被白玉堂刺中,血流出来。白玉堂冷笑道:“几位官差,如何还不知进退?”
徐庆满脸的怒色,手中的剑却是只能招架。白玉堂长刀霍霍,步步紧逼,徐庆步步败退下来。徐庆手中的剑只觉得越来越沉重。
此时沿岸飞来一骑,来人红衣短靠,正是展昭。徐庆已经看到,大喜道:“展护卫来了。”
展昭飞身跳下马,高叫一声:“白玉堂,你拿命过来。”就挥剑冲上来。
徐庆心喜,笑道:“白老五,你死期到了。”徐庆跃身退下。展昭与白玉堂斗在一处。
差人对徐庆说:“徐三爷,咱们预备下绳索吧,白玉堂就要被展护卫拿下了。”
徐庆大笑:“自然。”
忽听江上有人大笑:“怕不至如此吧。”
众人转身去看,一叶小舟箭一般射来,舟未及岸,一个紫面大汉跳上岸来。众人看得清楚,竟是欧阳春,一口紫金刀旋风般舞起,荡开了展昭的剑。
展昭猛地收剑,跳出圈来,吃惊道:“欧阳兄,怎地如此?”欧阳春没有理展昭,他看看白玉堂,笑道:“白玉堂,几日不见,刀法精进不少啊。”
白玉堂傲然一笑:“欧阳春,你也要与我比试?”欧阳春一笑,对展昭道:“你们几个打一个,传扬出去,不怕江湖人笑话?”
展昭脸一红:“缉拿要犯,也就顾不得许多了。”白玉堂摇头道:“欧阳春,哪个要你帮我?”欧阳春大笑:“江湖上传说白玉堂傲慢潇洒,果然不假。”白玉堂看着展昭:“展护卫,你如何不动手?”展昭笑道:“白玉堂,你真是狂妄得不着边际,若识相些,就束手就缚,免得我等费力。”
白玉堂寒寒地一笑:“展护卫,你这种人我已经看透了。你名利熏心,你根本不配在武林厮混下去了。”
展昭冷笑着得次挥剑扑上来,剑光搅动处,白玉堂几刀已经劈下,刀刀直奔展昭面门而来,这几刀搅起漫天的杀气。展昭心下一惊,他明白白玉堂使的是拼命的招数。刀刀都是奔展昭的致命处,全然没有了一点防范。展昭有些慌乱,护住面门要紧处,图以自保。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同归于尽的打法。
岸上的人们都看呆了。欧阳春长叹一声:“如此奋不顾身,天下英雄只有白玉堂一人。”
欧阳春纵身跃上前去,一刀挡住了展昭的剑。展昭急道:“欧阳兄,要犯当前,你如何……”欧阳春摇头道:“我们几个斗白玉堂一个,即使赢了,传扬出去,于我们的声名也不是好事啊。展护卫,你今后是吃官饭,我欧阳春还要在江湖上觅食啊。”欧阳春的话中就有了讥讽的味道。
展昭跺脚道:“欧阳兄,你迂了。”
欧阳春转身对卢方、徐庆和几个差人喝道:“今日之战,须讲一个武林规矩,讲一个单打独斗。谁若是以众欺寡,我欧阳春便是不讲情面了。”他的声音里有了凛凛的杀气。
白玉堂怔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欧阳春,我佩服你如此作派,还算公道。展昭,卢方,徐庆,你们几个不就是想拿白玉堂到开封府那里交差领赏吗?我跟你们去好了。”说罢,他鄙视地一笑,扬手扔了手中的刀,那刀深深地扎进了河岸的草丛里。随后,便向几个捕快伸出双手。众人登时愣住。只有欧阳春长长地一叹。
两个捕快上前,锁了白玉堂。白玉堂哈哈大笑,径自向前走了。
风烈了起来,襄河水翻着跟头咬上岸来。众人押解着白玉堂一路上走得很快,到了开封的时候,天色刚刚暗下来。展昭进去通报,包拯就让把白玉堂押上堂来。白玉堂站在堂上,昂然不跪。包拯想了想,就让差人把锁打开。包拯看看白玉堂,哑然一笑:“白玉堂,我知道你是一条好汉,可不知你为何不识相,偏偏要与朝廷作对。”
白玉堂摆摆手:“包大人你说错了,白玉堂从不与朝廷作对。”
包拯摇头:“那你如何与襄阳王暗中勾结,不是图谋不轨又是什么?”
白玉堂爽然一笑:“相爷又是错了,白玉堂只是凭义气坦荡交友,谈什么暗中勾结,此是小人勾当。若以此论,天下便没有情谊二字。”
包拯道:“你前番使人交回相印,便是知错改悔了。我也十分赞赏你,但你此番放走了襄阳王,便又是错事一件。你道是私情,公堂之上,却只认国法。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白玉堂看看展昭,笑了:“白玉堂肯与这几位到此,自然有话要与大人说,但只要与相爷一人说。”说罢,就看着包拯,使了一个眼色。
包拯目光一亮,与白玉堂的目光对接住。
包拯沉思了一下,转头看看公孙策,公孙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包拯起身道:“白玉堂,你且随我到后堂说话。”白玉堂便随包拯去了后堂。公孙策随后跟了进去。
大堂之上,众人便是如一头雾水了。他们猜不出白玉堂要对包拯说些什么。
几乎过了两个时辰,人们才见白玉堂随包拯和公孙策出来了。人们看到包拯与公孙策皆是一脸忧郁之色。白玉堂脸上却是平淡如常。
三人回到大堂上,包拯让人搬一张椅子给白玉堂坐下。包拯一脸严肃地看着白玉堂:“白玉堂,我不知道你能有几分把握?”
白玉堂道:“相爷不必再说。只是我刚刚与相爷说过的,相爷再不必与他人议论才是。此事我可与相爷一赌。”包拯笑道:“你还要赌什么?”
白玉堂也笑:“即我刚刚说的事情。包大人你是输定了,只是你不可再差人追踪我。”
包拯点点头:“你大可放心,我包拯从不食言。”包拯四下看看展昭、张龙、赵虎等人,皆是一脸不服之色。包拯微微笑了:“白玉堂,你自可去了。”
展昭、卢方等人一怔,望定包拯。
白玉堂看看展昭等人,哂然一笑,朝包拯深深一揖,转身下堂去了。包拯呆呆地看着白玉堂的背影,白玉堂一身白袍显得十分飘逸。包拯长长叹了一口气。他发现自己对这个白玉堂的感情十分复杂起来了。
展昭走上前,低声问:“相爷,如此放白玉堂走了?有道是纵虎容易擒虎难啊。”
包拯没有说话,木木地挥挥手:“只留下展护卫和欧阳义士,其余人退下。”
包拯看看展昭和欧阳春,缓缓道:“我刚刚与公孙先生商议,你二人即去襄阳城捉拿襄阳王回来。以你二人的合力,这件事本不是难事。但不可伤害襄阳王,一定要拿回洁口来。”展昭和欧阳春点头。
公孙策一旁叮嘱道:“还有,这件事要瞒过别人,不得声张。”
包拯道:“你二人现在就动身吧。”展昭、欧阳春下堂走了。大堂之上,只剩下了包拯和公孙策。公孙策道:“相爷,白玉堂之言耸人听闻啊。”包旌点头:“不由得我不相信。近来发生的一切很是奇怪。皇上不再传我进宫,几乎一切都乱了。而且要蒋平在宫中听命,皇上一切旨意都要通过蒋平传达给我。我总在想皇上如何这样深信蒋平这个人?十分奇怪……”
公孙策点头:“是这样的,是否果真如白玉堂所猜测的那样。”
包拯叹道:如果真被白玉堂言中,那我朝真是出了一件大事。真不知后来人怎么看啊,只怕你我都难逃其责啊。”
公孙策不语。目光看着窗外,窗外黑夜如漆,有隐隐的雷声从天际处滚来,又要下雨的样子。
包挺叹道:“今年北方多雨,江南却是大旱,不少地方颗粒无收,我还要奏明皇上,即日到江南放赈。可现在这两件事缠身,都没有一点眉目,让我如何是好呢?”
公孙策的目光从窗外收回,他微微笑道:“大人,我看此事已经快有些眉目了。只要展昭和欧阳春拿住了那个襄阳王,事情就会真相大白了。”
包拯摇头叹道:“但愿如此。”
公孙策又道:“大人,看来你要猜出一个人来了。”
包拯问:“谁?”
公孙策几乎是一字一字地说:“皇太后。”包拯点头:“……或者只能如此?只是皇太后近年多病,深居简出惯了啊。”公孙策道:“大人无论如何要请皇太后到皇上那里去看一看才是。”
包拯点头:“我这就进宫去。”他站起身,又长叹一声,“朝中果然有这等奇事,真让后人如何评判呢?”
公孙策道:“大人莫要忘记了白玉堂的提醒,现在展护卫和欧阳大侠都不在开封府,怕是有人再来暗算,大人这几日要加强警戒。”
包拯笑道:“我已经差人埋伏下了,只等那鸟儿自投罗网了。”
公孙策问:“白玉堂讲过的要大人放走颜查散的事……”包拯点头:“放走颜查散。”
窗外传来几声鸡啼,听到有菜贩叫卖青菜的喊声。天已经快亮了。
开封府又一夜未眠。
暴尸街头
夜色很浓,月亮很圆,夜色像一盆清水。
此处是东京城紫石街上一个深宅大院。这曾经是一个王爷的府第,后来这个王爷因犯上作乱,被灭了满门。这宅子便归了皇宫。
月光水一般泼进皖子,院子里一个人正在独饮。没有桌椅,饮酒者席地而坐,背靠着一棵老柳,举头呆望明月,月如银盆,人若石雕,风吹过,树梢间发出细细碎碎的声响。
月光下院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人一袭白袍,踏地无声,悄然走近,像一阵风刮过来,饮酒的人并不回头,只是淡淡道:“花蝴蝶,我交与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花蝶有些尴尬地说:“此事还未办妥,还望宽限些日子。”饮者冷笑一声:“我的耐性是有限的啊。”花蝶慌慌地跪下:“主公放心,我一定将包拯的人头拿到。”饮者淡淡道:“上次你已经说过一次了。”花蝶恨道:“上次几乎要得手,谁知竟被展昭搅了。”饮者没有说话,世界好像静止了,兵听到空中有月光划动的声响。
花蝶不敢再说。
饮者淡淡道:“你今天去吧,现在展昭和欧阳春都不在开封府,那几个捕快都不是你的对手。不过这一次不仅是包拯的人头,还有那一个公孙策的人头也要拿来。你得手后,我会派人接应你出来的。”饮者说罢,不再说,起身进了屋子。屋门轻轻地关上了。
花蝶轻轻走出院子。他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重量,从心里到身体都轻飘极了,他发现自己以往那种自信,一下子都没有了,他呆呆地望着爽朗的夜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纵身去了。风过无声,软软的轻风松松紧紧地吹着。风过无声,果真无声?花蝶跑起来却真是无声。
眼前就是开封府了,花蝶一长身,无声地跃上了开封府的高墙。他微笑了一下,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看来今天晚上的开封府真是没有提防啊。他纵身跃下去,突然一个很不好的感觉划过他的心头,他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当他翻墙而过的时候,竟没有一个人来挡他,他刚刚得意了一下,立刻被一种极大的恐惧笼罩了。这个时候,他听到了笑声:“花蝶,你果然来了?”
花蝶暗叫一声不好,转身就走,却不料一脚踩空,似乎跌进了一张网中。一声喝,闯过来几个军汉,上前擒住了花蝶。
张龙走上前冷笑一声:“花蝶师兄,你还有何话可说?这一次不是上一次了,你便是无人相助了。”
花蝶看看赵虎几个人,叹了口气:“想我花蝶闯荡江湖多年,今天败在你们手里,也算是活该了。”说罢,就埋下头,再无一句话。
张龙不禁暗暗叹息,想此等人物,竟是误人歧途,连性命也搭进去了。张龙大喝一声,几个捕快就架起花蝶,去了后院。花蝶被押进了大牢。夜色渐渐深了。
花蝶无奈地坐在牢里。他不知道明天将如何审他。他曾听说过开封府的刑法厉害,他心头掠过一丝寒意。
牢门突然被打开了,两名狱卒刚刚迎过来,啊了一声,同时倒下。花蝶还不曾细想,只见一个白衣人冲进来,拖起花蝶便走。此人似乎对道路非常熟悉,左转右绕,出了大院。到了门外,早有一辆车在那里候着。白衣人拖起花蝶上了车,车便沿着大街一路急急地去了。出了城门,走了大概一个时辰,车在一个客栈停下。白衣人拖着花蝶下车,进了客栈,店家迎出来,把二人迎进一间客房。白衣人扯下脸蒙,正是白玉堂。花蝶笑道:“路上我已经猜到。除却白英雄,谁能如人无人之境,救花某出来。”
白玉堂似笑非笑看看花蝶。花蝶深施一礼:“多谢搭救之恩。”白玉堂大笑:“花蝶,你又错了。”花蝶笑道:“我如何错了?”
白玉堂道:“我并非要救你,只是要杀你,了一下旧账。”花蝶惊道:“你认定是我杀了苗三爷和他的女儿?”白玉堂冷笑:“我曾经认定是你干的,后来不相信了。”
“为什么?”
“你强暴了女人,从来不留活口的,而那天红儿一直等着我回去。这件事当然不会是你做的了,只是有人想转移我的注意。这是后来才想明白的。或者有人让你去了,而你只是去晚了。你杀人从不取女人的东西,而那天你走空了,便拿走了红儿的那件护身衣。贼不走空,这是江湖上的规矩。再则,如果苗三爷几个联手,你未必就是他们的对手。看来另有武功高的人所为了。当然,现在我已经追到了他的影子。”
花蝶长叹一声:“看来,我这个冤案可以了结了。知我者,白玉堂。”
白玉堂笑道:“但我今天仍要杀你的。”花蝶不解:“你若杀我,何苦救我?”
白玉堂道:“我只是要为多年来毁在你手里的良家女子们复仇。”
花蝶笑了:“你何必多此一举,我本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开封府届时一定会杀我的。”
白玉堂笑了:“我只是不想让你死在那几个人手里,而是想让你死在我的刀下。或者说,你根本不会死在开封府里,一定会有人救你出去的。恐怕包大人到时也奈何你不得了。”
花蝶一怔,又笑了:“我记得你从不欺弱。我刚刚与开封府几个捕快交过手,体力不济,自然要败给你了。”
白玉堂笑道:“这个我已经想过。我今天让你在这里歇息一夜,明天早上,我来找你。”说罢,就喊小二,小二端来一桌酒。
花蝶笑道:“你不怕我跑掉。”
白玉堂恶笑一声:“你跑得掉吗?”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杀气,花蝶只觉得白玉堂的目光寒人骨髓。他刚刚想说什么,白玉堂已经推门走了,像一阵风,了无痕迹。
花蝶仰天长叹一声,闷了一刻,抓起桌上的酒壶,斟满了一杯,一饮而尽。他觉得心中的血在突突地奔跑,他下意识地抄起桌上的剑,冷笑一声,他不相信白玉堂能轻易地取走自己的性命。他心神稳了稳,放下剑,坐在桌前,安心地吃了起来。吃罢,他上床躺下了,窗外秋风一片,隐隐地远处似有雷声。好像又要有雨,花蝶沉沉地睡去了。
一觉醒来,却没有雨。天光已经大亮了,花蝶翻身坐起,推开房门,见白玉堂站在门外。
白玉堂笑了:“昨夜睡得可好。”花蝶笑道:“多谢了。还好。”
白玉堂走进门,淡淡道:“我之所以救你,是要问你几句话,还望你从实说来。”
花蝶笑道:“你直言问来便是。”
白玉堂道:“你在京城袭击开封府,是何人指使?你的主人是谁?”
花蝶一愣,旋即笑了:“这是我不能告诉你的。”白玉堂冷笑一声:“你死到临头,还不招认吗?你如何不曾想过,你若是招认了,我或者还可饶过你的。”
花蝶叹口气:“即使你饶过我,我也是不会讲的。我花蝶并不在意名声,我早已经知道我在江湖上声名狼藉,但我还是不想背叛我的主人。”
白玉堂又问:“你可知道丁兆兰现在何处?”花蝶摇头:“我真是不能讲的。”白玉堂又问:“那个钟涛现在何处?”花蝶似乎惊了一下,又摇摇头:“我还是不能讲的。”白玉堂长叹一声:“我本该知道你会守口如瓶的,这应该是我早预料到的。好了,你拔剑吧,你还有最后一次逃生的机会,当然,你必须杀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