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辛小犬用是什么灵丹妙药,第二天美鹤的病就完全好了,接着小犬又跑来告诉她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欧阳孟回来了,就在后院。
美鹤一路狂跑地来到后院。她看到由小犬从京城赶出的那辆大车正停在后院中央,几个店伙计正在搬东西,欧阳孟就在车头稳稳地坐着,他今天看来没有喝酒,不过那脸上漠然得像是一个活死人。车子搬空后,他把马牵到马房里。美鹤忙跟上去,可是欧阳孟像是没看见她一样,拴好马直接就往外走,好在他走路很慢。
美鹤连忙喊了一声:“欧阳大侠!请等一下。”
欧阳孟缓慢的脚步停下了,他慢慢转过身来,一只手摸向腰间的酒壶。他这一转过身来,美鹤倒是有点犯怵了,只觉得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冷冽之气,比这冬日的寒风尤甚三分,直叫她小小地打了一个哆嗦。
美鹤硬着头皮走上前去,结巴着说道:“欧阳大侠,我、我是来找你的,就是想问你那个、那个……”她说着声音渐小,便感觉人都要窒息了一般,不觉回头望了一眼跟过来了的辛小犬,小犬示意她继续。她才回头,重新理了理思绪说道:“欧阳大侠,你认识芊眠蛰郎吗?知道他在哪里吗?我要找他。”
欧阳孟把拿到手的酒壶拧开灌了几大口,漠然地望了她一眼,转身又向外面走。
美鹤这下急了,追上去道:“欧阳大侠,你别走呀!”
欧阳孟压根就没理她。
美鹤回头又看着小犬,急得要跳起来,小犬也只是耸耸肩摇摇头。美鹤忽然想起小犬说过欧阳孟的未婚妻,那位姓李的女子,不就是在山庄为自己化过妆的兰溪美人么?她一着急就喊起来了:“欧阳大侠,我见过兰溪美人,你认识她吗?”
欧阳孟的脚步顿住,竟然回过身来了!美鹤看见,他那始终有些微醉感觉的眼睛里突然清澈,慢慢涌现出一丝复杂感情,继而又是一股疼痛般的神情,他嘴巴抿紧,双目微闭,把脸扭向另一边去。
美鹤忙走近到他面前,说道:“前不久她在我们山庄,住了好多天,你如果要找她,我叫人帮你,好不好?”
欧阳孟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嘴角抽动了两下,缓缓地道:“她不会见我,芊眠蛰郎也不会见你。”
美鹤愣了愣,眨了眨眼,回想起那山洞中时的芊眠蛰郎来,立即倔强地道:“那可不一定,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见我?再说,我非见他不可,这可不由他说了算!”
欧阳孟再度望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道:“未必。”
美鹤道:“我不管那么多,你只须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这就去找他。”
欧阳孟盯着美鹤良久,小姑娘的眼神始终那么倔强,毫不退缩,决心很大的样子。他道:“他在青海。如果你从千叶山庄来,那才走了一半的路。”
美鹤惊讶,她不知道青海在哪里,但欧阳孟这么说,肯定是很远了,她呆呆地说了一句:“那么远呀?”
欧阳孟又喝了一口酒,眼里酒意又浓,道:“那里滴水成冰,到处野兽,不是人呆的地方。”
美鹤一听,心里又怵了,但想起刚刚自己那番豪言壮语,还是清清嗓子道:“我不怕。总之我要先找到他。青海很大吧?我怎么找他?”
欧阳孟道:“你到了,他就会知道。”
美鹤道:“他怎么会知道我去了那个地方?”
欧阳孟道:“芊眠蛰郎是个畜牲,闻得到几百里远的人味儿。”
美鹤冲口道:“喂,我不准你骂他!他跟你一样也是人!”
欧阳孟这一次望了美鹤更久时间,又灌了几口酒,瞟了一眼站在边上的辛小犬,冷笑一句:“这女娃疯了吧?就没人管管她?”说着绕开美鹤,向前走去。
美鹤转身看着小犬,为难地道:“小犬,我该怎么办?”
小犬走上来,道:“你还要继续找下去吗?”
美鹤道:“嗯,而且得马上找。我一定不要让他跟我爹比武,所以我要比我爹先找到他。”
小犬叹着气道:“大小姐,你可真是太天真了!”
美鹤瞪着他道:“不准这样说我!我现在只有爹了,我不会让他有危险的!”
小犬一个劲地点头道:“好好好!可是青海冷得要命,路又远,你受得了那么冷的地方么?”
美鹤问道:“你怎么知道?莫非你又去过吗?”
小犬点点头:“岂止是去过,还在那里住了好几年呢,我干爹就住在那里。”
美鹤立即两眼放光了,跳着叫道:“不是吧?太好了!那你是不是可以带我去?”
小犬有点为难道:“我才不要!再说我在那里住那么久,也没听到过芊眠蛰郎啊。”
美鹤道:“没关系,我到了青海再想办法找他,你快带我去。”
小犬又开始挠头了,道:“不行,我不去。”
美鹤拉着他的袖子撒娇道:“小犬最好了,你就好人做到底嘛!到时候我爹追来,我绝对不会把你捅出来,好不好?”
小犬却酸不溜丢地道:“比起要我带你走那么远的路,我觉得还是让你爹派人砍死我比较好。”
“你说什么?”美鹤气得直跺脚,可很快她眼珠儿一转,便坏坏地道:“哼,行啊!你不带我去,那我就抓一万只老鼠放在你屋子里,天天咬天天啃,你那个漂亮的屋子就会……呵呵!”
小犬一听顿时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大叫道:“喂,大小姐,别、别、别啊!你这也太狠了吧?”
美鹤暗笑了,装着耍起横来,道:“不信呀?我说到做到,带不带我去?”
小犬道:“不带。”
美鹤道:“哦,那好,我这就去对面布店抓老鼠去!”说着作势大踏步往门外走。
小犬惊慌拦住她,喊道:“喂,你还真抓呀?”
美鹤扬着头道:“我再问你一遍,带还是不带?”
小犬为难地嗫嚅着:“太远了,又冷……”
美鹤抬脚又走,喊道:“喂,小马啊,我们抓老鼠去呀!”
小犬听得一把拉住她,连道:“带!带!我带行了吧,大小姐?我真是怕死你了!”
美鹤脸上立即乐开了花,道:“早该答应嘛,嘿嘿!”
小犬苦巴着脸,道:“不过,路上你要听话,不要像上次那样乱跑就行了。”
美鹤立即欢快地答应:“好呀好呀!我保证不乱跑,我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小犬叹了口气,仰天叹道:“苍天呀!千万不能惹上女人哪!尤其是那个叫千叶美鹤的……哇呀呀——”
还没说完,他的脚尖就遭到恼怒的美鹤的一脚猛踩!
经过两天的充足准备,这天清早,辛小犬便带着美鹤离开客栈,向西北进发。
客栈里的好些个伙计在门口送他们,看他们远去。小马问乔掌柜:“老爹,小犬哥是不是真的要小叶姐姐当老婆?”
乔掌柜舍不得小犬又要离开,心烦地道:“你个小娃崽子懂什么?人不大,尽乱讲些不知羞臊的话!”
乔大娘却道:“我看小马说的对,他就是带小叶姑娘去见他干爹嘛。他要是不喜欢,又怎么会把她从家里拐出来?”
乔掌柜道:“要是喜欢,他肯定会跟我说的,没说我也不好办!不知道他脑瓜里想的啥子。”
大娘道:“人家只是叫你老爹,当然不如人家干爹,喜欢也不跟你说呀。”
乔掌柜道:“存心气我不是?唉,他要跟我说,我肯定同意,我从没见过小叶姑娘这么水灵的女娃娃。”
小马却不同意了,道:“哎?不对啊,老爹!你以前不是说对面布店余老板的女儿丹丹长得最水灵么?”
乔掌柜啪地就是一锅盖手盖了下去:“你个小马猴子!你屁大个人,知道啥子叫水灵?”
众伙计笑起来,道:“老爹,咱们小马不小了,知道天天一得空就往布店里面钻啦!”说着一齐把小马抬起来一阵乱抛,吓得小马大叫不已。
乔掌柜听罢一愣,继而又大吼道:“哄啥子哄?做事情去!”
众伙计哄笑着散去,乔掌柜碰了碰乔大娘的手臂,悄声问:“小马多大啦?”
乔大娘笑答道:“开春就十六啦。”
“这龟儿子的,嘴上连根毛都还没得,开眼也太早了吧?”乔掌柜暗骂。他往斜对面那家布庄投了一眼,又望了望小犬和美鹤离去的方向,叹了一口气,扯着老婆进客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