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恪文心中一动,垂头道:“……是。我爹并没让我来,是我自己自作主张过来的,也不知这次……闯了多大的祸……”
太后只当他害怕父亲责骂,又将他揽在怀里,不住拍着肩背:“不怪你不怪你!你这是担心我,这一片孝心的,让我这心里很暖呢!孩子你且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爹娘说你半句。”
她话虽这么说,可段恪文心中却是一肚子苦水不敢讲:要是让父亲知道自己把母亲给弄丢了,恐怕祖母也护不住了!
紫衣妇人看了他们一行人个个狼狈不堪,眼中也不由得心疼:“只怪此次我们护驾的十六人,无一人上次与太后娘娘同去龙月,否则也不至于不认识殿下了!秘道内凶险重重,还好你们竟能闯过来!”
程霄时刻惦记着段恪文的伤,立即抢身上前道:“不是!少爷已经受伤了,还有周将军在虎牢里也伤得不清,须得赶紧救治!”
他一说,太后立即摸着段恪文:“什么?恪儿啊,伤着哪里了?哪里?”
她这一摸索,正好就碰到了他肿涨的左胳膊,段恪文啊地一缩,太后大吃一惊,慌不迭地对那中年妇人方向叫:“唉哟我的儿!瑞姑,快来看看!快把孩子带去治下伤口!还有谁伤着了?”
蒋迎松连忙替着回答了:“回太后,是羽林卫周将军,伤了右手,须得尽快包扎。”
“赶紧的,都带去医治!”老太太挥舞着手,吩咐着左右。
瑞姑连忙安慰道:“太后不必焦急!奴婢这就去替他们治,只是需要知道这都是在哪里受的伤?”
蒋迎松从腰间取下了一个布包,打开来露出那枚银色梭形暗器:“殿下是在秘道一处暗器所伤,伤口不算严重,但是带了毒,是何毒性,属下一时也看不出来。”他拿出来的时候,段恪文和程霄都有些吃惊,两人都没留意他什么时候把暗器收在身上的。
瑞姑低眉看了一眼,暗松了一口气:“好在那些机关年代已久,所喂之毒失了大半药性,否则殿下此时危矣!这个毒需要熬制解药,这里并没有,得出去寻药。另外一位呢?”
“周将军是为救殿下,伤于虎口,已断了一只手掌……”蒋迎松说着,眼含忧色看着周云。
瑞姑又看了一眼周云的伤:“好,我已知道了。只怕是要派人离开这悬谷,去到外间寻药了。扶他们随我来,先作包扎。”
这时,那些紫衣人已弯身扶起了周云,又扶了段恪文往厅外走,太后也跟着孙子一块儿往外走。
有一人停留下来,除下脸上金面具,倒是叫蒋迎松大吃了一惊,手点指他道:“谢统领?您……您不是……三个月前母亲去世,热孝在身,皇上恩准您回家守丧去了么?因为您走了,才升了我来代领左副统领。”
谢统领面上微微一笑:“蒋兄弟请见谅!其实我生母已去世快二十年,此次过世的是庶母,由我兄弟尽节守孝即可。只是我另有重任,也就借此暂离一段时日。还好来的是你,要是陈将军,我就只能将他扔在虎牢不管了。”
蒋迎松犹在震惊中:“这么说来,您这重任,便是护着太后鸾驾远离皇宫?”
谢统领道:“确实如此。半年前王爷便已与太后娘娘定了计划,我们只是依计行事而已。”
蒋迎松道:“原来如此。想不到这后宫之内,竟有这么长一条秘道!这几天困在其中,真是不轻松。但不知这秘道,是怎么建得出来的?我在宫中多年,竟然从来不知道。”
谢统领笑了:“是二十多年前先皇帝时代便已造好,它的存在总共也没几个人知道。这秘道,也不全是挖出来的,有一段正好把它连到一条泄了水的地下河道,所以是曲折了些。”
蒋迎松皱眉头道:“只不过……我们落进湖底暗道时,有陈将军的一大批人在场,入口虽然关闭了,只怕他们会想办法打开进来,难保不会找到这里来。”
谢统领则道:“也不必担心。这一路关隘重重,你们也经历了一回,从发现入口到闯过来,也不是那么容易。”不过他还是回头对另外一人吩咐道:“袁震,叫几位兄弟一起去放下所有断龙石,封死所有来路!”
对方应了一声,立即领命而去。
蒋迎松道:“统领大人,难道这里是一条断头死路吗?往前再无通行之处?”
“当然有。只是这里据险而守,储备充足,是最安全之处,原本依之先之计,我们需得在此停留两月便可。眼下殿下与周将军之伤,须得去外面医治,我们怕是要早几日转移了。”谢统领皱眉道。沉思了一会儿,他又抬起头来:“蒋兄弟,我们自入这宫墙,便都是效忠于皇室,希望辅佐明君,保得清明盛世。你我相识有也数年,我知你深明大义,忠君为国,不是糊涂之人,才举荐你代领我的位置。眼下,谢某有事相托于你!”
蒋迎松郑重抱拳:“统领大人,属下入宫这些年来一直受您照应提携,有话但讲无妨,属下一定不辞!”
谢统领点头,道:“虽然你并非金龙武卫,但既已随同少千岁殿下来到此处,先行离开怕是不大合适了,所以请你暂助我一同护着太后与殿下,度过这最后十天,等待镇南王完成布局。”
蒋迎松立即躬身揖礼:“属下领命!只要能护得太后鸾驾平安,此身此剑,任凭差遣!”
谢统领道:“好!今晚我会命人去寺内传信,明日便要将太后娘娘护送转移。”
“转移去哪里?”蒋迎松问。
“崇圣寺。”
“崇圣寺?”蒋迎松微微吃惊,“莫非这里离寺已经很近了?”
崇圣寺是大理之国寺,寺内高僧多为武学大成者,又有数位本就出身于大理段氏宗室,在危难时刻,这里便是护佑国之宗脉的重要所在。
谢统领道:“已不算远。从后方机关小道上去,不需要半日便可抵达文笔塔下的暗室。我看今日殿下和周将军十分疲惫,若再不休整一下,怕是要撑不下去了。你也是,先去休息,瑞姑会为你们作安排。”
蒋迎松立即拱手道:“无妨,属下还顶得住,我还是过去看看殿下他们吧。”
谢统领道:“也好。入夜时早些安歇,明早天一亮,我们即准备动身。我先命人去寺内探查一下。”他说着微笑了一下,然后戴上面具,走出了大厅。
蒋迎松来到段恪文与周云身边时,两人均已在床上昏昏沉沉睡,瑞姑领着两名年长的宫女拿着热水和白布,正在细细替他们清理伤口。老太后扶杖端坐在一旁,已然失明的双眼一直朝着段恪文那边,久经岁月抚刻的面上显得宁静而坚定。而程霄松垮在一张椅子内,支着眼皮强打精神看着受伤的两人。
蒋迎松环视了一周,暗叹了一口气:“都活过来了,除了老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