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春眼中原本冷了的欣喜又忽地燃了起,白皙的面色也泛出了淡淡红晕:“……原来你是记得的!”
庭羽面色微窘,挠了挠头道:“其实也记不真着是哪一天了。江南这小子,也没说要回来,估计又忘了吧?”
临春叹气道:“他呀,从来不记得这些!去年此时,还是你叫他一起去天女苑看的我吧?这哥哥要来真没用!”她口中叹着气,却一直看着庭羽,满眼欢悦。
庭羽不语,道:“那也是误撞上的,其实我……”
临春笑着抢下他的话:“好啦,你连自己的从来都记不住,还能知道我是冬天生辰,已是谢天谢地了!”
庭羽苦笑了,她说得倒是在理。顿了一会儿,随口又说:“倒也奇怪,你既是冬天生,为何取这样的名字?”
临春眼中洋溢着笑意,柔和地道:“我母亲说,那年冬日是十年难遇的苦寒,无论贫富都觉得十分难捱,便望春天早日临近。大概,她也担心我会受那年节气牵累,一生辛苦吧!”
庭羽恍然,道:“原来如此,真是天下父母心!”
临春却只是怅然一笑,父母有心,却敌不过命运,还是早早抛下儿女去了。聊到此,临春倒想起存在心底一直以来的疑虑,道:“我名字再怪,也怪不过你吧?”
庭羽听她忽将矛头转向自己,眨眨眼睛道:“我?有什么不对吗?”
临春一指柔荑轻轻划过自己白玉般的腮颐,沉吟不决了一会儿,却还是道:“你这王室之后,却不从宗姓,是何缘故?”
庭羽笑道:“这有什么?我龙月岛,多数孩子都随母姓,这是当地的传统,我父亲……”
临春斜斜地看着他,淡淡地打断道:“这个理由,助你蒙混过多少人了?你觉得我会信吗?”
庭羽眨眨眼睛,道:“这哪算蒙混?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啊!”
临春道:“你在我跟前一不老实,就会乱眨眼睛,你当我不知道你心里虚?从前我是懒得深究,如今你们即将去到大理,宗族姓氏这等大事,总会向外人道的,你难道没想过?”
庭羽心中暗暗叫苦,笑道:“唉,也就是你想得这么细,又这么沉得住气。”
临春见他松口,便立即道:“说吧!”
庭羽收起了笑容,缓缓地道:“其实,真实的缘由,是我父亲想让我那皇上叔父安心。我们都不以段氏为姓,以表我父亲绝无窥伺王位之心。如此一来,我们兄妹才可能活得更安宁一些。要知道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皇家同宗相残,可一点都不稀奇啊。”
临春恍然大悟,惊叹:“原来如此,真是天下父母心!我是没想到这一层。”她故意这样说,算是还了庭羽前面那一句了。
庭羽却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可即使如此,我们还是遭了殃。”
临春也只得叹气了,道:“是啊。好吧,说说眼下,我们要怎么办?你什么时候去大理?”
庭羽道:“我明天走。老孟应该快回来了,得劳烦你们在这里帮着客栈安顿伤者,还有就是那些伙计们的去处,如今他们的生计,都没了!”
临春道:“伤者你放心,我会帮叶总镖头一起照看着。至于那些失业无着的伙计,若是他们愿意,可去我家里各处寻些事做,这个便交给我哥来料理,你自不必担心。”
庭羽感激地看着她,道:“你看,我给你添了多少烦恼事!真不知如何谢你!”
临春淡淡一笑,道:“这有何难?我家业浩繁,总须有人相帮衬来撑着,客栈的伙计个个都有手有脚又极能干,求还求不来这样的好伙计呢!”
两人正说着,门外脚步声疾,语声嘈杂,几个人已大步迈进门来,转头看去,却是一脸焦急的首阳真人,满身风尘的欧阳孟和手里还攥着马鞭子的江南!
庭羽和临春赶紧起身来到外间,迎了上去。
不等双方说话,江南已几步抢到临春跟前,一把抓住她双肩用眼光上下刷了几遍才说:“没伤着吧?”
临春摇摇头,道:“我没事儿。”
江南松了一口气,放下手来嘟囔道:“那就好。”刚要转身去和庭羽说话,却又不忘用手指了指,提醒临春一句:“你那边有绺头发乱了!”
临春面上一慌,忙伸手拢了拢自己头上发辫,赶紧闪进里屋找镜子去了。
这边,首阳真人对庭羽道:“小蓝,乔大娘的状况很不好,若不想办法,只怕是熬不过去了!”
庭羽一听心下急了,道:“刚刚我与大夫都看了,应该无性命之忧啊!”
首阳真人道:“倒不是别的,而是此时冬日天寒,老人身体弱本就难熬,此时再受此重创,没个两三月是好不了了,再要是天天吸着凉气,于伤情只会日渐有害啊!”
庭羽皱眉一想,道:“那我们即刻将她送去南方修养,就送去龙月吧!”
欧阳孟插口道:“想法是好,只是旅途劳顿……”
江南道:“没事,我这就命人把布庄那架大马车赶过来,那车既大且稳,轮轴附了皮革,可减轻震荡。再说了,乔掌柜肯定不肯离了大娘,也会跟着一道去,没大车可装不下他啊!”
首阳真人道:“如此甚好,那你与我一道护送吧!”
江南顿时面色凝固,指着自己鼻子道:“我?”
首阳真人道:“你总不成让我赶车吧?”
江南指着欧阳孟道:“他……不是你徒弟吗?你干嘛不叫他?”
首阳真人扫了一眼欧阳孟,无奈地道:“他要坐镇青城,呆在一个地方不动,好像他比你擅长。何况和他呆在一起超过三天,我也会觉得特别无聊。”
在一边的庭羽和欧阳孟同时觉得语塞,干脆也不想接他们的话了,庭羽便直接问欧阳孟:“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欧阳孟甩甩头,道:“段夫人与恪文他们是昼夜不停全力在往大理追赶,沿途驿站他们只换马不打尖,我想我应该是追不上了,就在当地向大理的盈通分号发了信鸽,然后折返回青城,没想到晚了一步,唉!”
庭羽点点头,道:“我还担心你不回来呢。”
欧阳孟道:“你要赶紧去大理,你马快,最好能赶上你母亲。我主要是不放心那个书生,谁知道他是什么底细,要不我也不会急着去追了。”
庭羽仍是点头:“嗯,我知道了。”说着他扫了一眼内间,道:“她们我没法带上,都托付给你了!”
欧阳孟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
这时临春拢好了头发从内间走出来,看着眼前已然要各奔前程的几人。
江南皱着眉走到她跟前,无比为难地道:“你看,我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跑回来,却又出了这档子事,这生辰还是没法给你过了。”
临春却故作矜持:“哼,难得你记起来了,还以为你又在京城玩得忘乎所以了呢!”
江南叹气地拉着她的手:“唉,妹妹啊,哥偶尔也会记得一回的嘛!”
临春微笑了,轻轻推了他一把:“去吧!我心领了!”
说着,她又看了边上正望着这边的庭羽一眼,只觉得心中阵阵温暖甜蜜,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开心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