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羽已然看见,心如刀割,可口中却是一句话也未说,只将目光硬生生转开,移去整个厅中。此时,他看见不远处床上还躺着乔大娘,再远一些是小马,客栈中几个伙计仆妇正围着在抹泪呼唤。
庭羽忙几步走了过去,却见乔大娘面如死灰,口鼻间还有残血,气息如风啸山林一般,听着也是觉得辛苦。一旁有两个大夫正在以银针为她救治,庭羽弯身伸手把住她的脉,便道:“大娘被热烟呛伤肺腑,需要静养两三月,有劳大夫帮着调养了。”
医馆的大夫点头赞同:“伤已落下了,一时也难好,只能靠将养了,公子且放心!只是小马那孩子……”他说着满面惋惜,将眼神放到另一张木板床上。
庭羽忙往那边过去,小马那平时爱笑的脸上烟熏火燎的,一身被烧伤多处,头脸与胸前扎着多枚银针,可他却一动也不动。庭羽心中咯噔一声,小马是灵活好动之人,在客栈时他与这小瘦子平日里打闹得最多,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了!一个女子正趴在他身侧大哭不止,嘴里只喊着小马的名字,另一边上一个大夫急得直搓手,见庭羽来便说:“这小子是最后被救出来的,他和那姑娘都被压在马厩下,也不知吸了多少烟,抬出来就只有倒气儿的份了!”
原来当时小马正赶着花熊往外走,忽然听得马棚顶喀嚓一声巨响,回头看去,便见小昭已倒在地上,棚顶梁柱正一齐往她身上砸去!小马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大喊一声就反身扑了回来,一把架住垮蹋下来的顶棚,可是顶棚实在太沉重,他只顶住了一下,便也被压在了下面。而不远处在澡堂取水灭火的临春听到他的叫声,立时奔了过来,她首先见到了半个身子压在棚下的小昭,火苗已烧到了她身上!临春赶紧将小昭先拽出了火堆,救至隔壁,后面来的伙计才七手八脚将小马从火堆中扒出来。
庭羽望了一眼那几个银针位,伸手拿了他手上之脉,已是摸不到了;又伸两指按住他颈间处,心神一凝,便觉得那里偶尔还有少许滑动的迹象,庭羽连忙对围着的人道:“闪开,快让我来!”
大夫和另几人赶紧闪开,边上那哭着的姑娘却仍趴在小马身上没动,庭羽一时情急,顾不得许多,伸手便提着她的手臂将她拉到一边,然后手上使了五成内力,对着小马颈间胸口几处穴道几番点击揉按,然后他拉过一条手巾覆在小马口鼻之上,捏住小马的鼻子,吸了一口气往小马口中吹去!
边上那姑娘见状,忽然大叫着一把推开庭羽:“你走开!你不许碰他!”
庭羽吃了一惊,这才发现那姑娘便是对街布店余老板的独生女儿丹儿,也就是两年前曾将他堵在街上,非说要他喜欢她的那个泼辣姑娘!如今这姑娘刚刚与小马订了亲,此时眼见小马伤重不治,满面泪痕,对庭羽怒目而视,叫道:“你就不是个好东西,我不准你碰他!”说着她护到小马身边,不准庭羽接近。
庭羽不理会她的叫骂,直视着她吼道:“你想不想他活过来?想要他活着就给我让开!”
他这一吼,满屋皆静,就连边上忍着痛苦的小昭也虚弱地睁看眼来,看着眼前那个模糊而熟悉的身影。
丹儿姑娘也是吃了一惊,不觉得往边上挪了半个身子,庭羽早又已俯身下去,对着小马口中吹着气,小马那瘦削的胸膛也似有了呼吸一般有了起伏。不多时,小马忽然浑身一个痉挛,一声呛咳,有了声音!
众人皆惊,庭羽已然立起身,将小马扶着侧躺,小马咳得蜷成一团,再看他口上覆着白布之上,咳出一团黑的烟灰渍和红的瘀血,正是这些秽物,卡在喉间令他几近窒息而死!不管怎么说,他总算在即将窒息的边缘上,捡回了一条性命!
“让他多咳一些,再帮他清理口鼻!”庭羽道,几位大夫忙上前扶住小马,又是拔银针,又是摩挲后背。
丹儿姑娘见到小马恢复了呼吸,又是喜极而泣,抱住小马不住地安慰:“好了,你没事了!没事了!”
庭羽又替昏迷不醒的乔大娘看了看,从自己随身带的百宝囊中取了几味可吊命的药,命人给乔大娘喂了下去。至此,几个重伤的人伤情有所稳定,只待休养了。
庭羽回到小昭身边,小昭仍是说不出话来,只皱眉忍痛。这时,丁柔带着小目从外面走了进来,庭羽见她二人看来并无伤痕,当下又放心了一些,问丁柔:“柔儿,我娘呢?恪文他们呢?”
丁柔赶紧道:“昨天一早,姨娘就带着恪文和程霄去了大理,还有那位倪先生一起。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庭羽心下半喜半忧,不管怎么样母亲几人算是逃过了这场火劫,可是他们几人一路就这么去了大理,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这时小目扎进他怀中,他忙回答丁柔:“我另有其事,所以回来了一趟,没想到你们竟遇了如此大险!想不到这青城,竟也不安全了!”他忽然看了一圈,又问:“玲珑呢?”
丁柔绞着手指,满眼担忧道:“我也到处找她,却是没有见着!”
庭羽急得站了起来:“她会不会还在火里?”
边上照顾小昭的临春便出声相慰:“放心,众位兄弟和伙计已然将客栈搜过两遍了,并没人困于火中。”
丁柔看向小昭,眼中不觉流泪道:“是的,多亏小昭姐姐,不然我们只怕都死了。可是现在,她自己却伤成了这样!”
“怎么回事?”庭羽惊问。
临春皱眉道:“昨晚我们整条街的人都中毒了,听伙计说只有小昭妹妹一人尚且清醒,火初起之时,她用解药将大伙儿挨个儿救醒,我也是被她救醒的。若非如此,只得我们这一条街的人都会在不知不觉中化为飞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