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延俊昂然站立于他跟前,也不施礼,只冷冷道:“正是区区在下。不知宁王殿下怎会在此?”
宁王见段延俊满面寒霜,便收起之前的傲慢,拱手一礼:“多年不见!没想到段兄,居然尚在人世?”
段延俊依然冷淡地道:“莫非有人失望了?”
宁王立即道:“不……当然不是如此!是可喜可贺啊!”
段恪文实在受不了这般,恼怒地道:“爹,不必跟这老东西多废话,要叫他为我哥偿命!”
宁王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庭羽,向段延俊道:“难道……?这位当真是……令公子?”
段延俊正色道:“正是!”
“不可能!”宁王内心忽然大为震动。
这震动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因为他心中一直认定庭羽是他的亲生儿子赵世文。尽管庭羽一直拒不承认,他也只当是他自小离家,呆在帝王谷中所致。所以他想尽办法,也只是想要掌控庭羽,令他向自己低头,自己好向他一一表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连刚刚这番恶斗,他实在也没舍得用最大的杀招来与庭羽对战。
但眼前的段延俊如此肯定,他心中便已凉了半截。他早年与还是太子的段延俊有过几面之交,知道他这人素来说一就是一,绝不可能有假。而段恪文那急切样子,也绝对不会装出来的,那么庭羽便不可能再是自己的儿子。他当初还想不通庭羽为什么要混入王府偷走段恪文,竟然只是因为他也是段氏的出身,救走自己弟弟当然不需要理由!没想到这个来自帝王谷的金剑弟子,竟然真的不是他儿子!
宁王心中翻过了千层浪,心中失望与不甘之情,竟也忍不住流露到眼中来了,又看了一眼庭羽,兀自道:“不可能!”
“爹,少跟他废话!我来收拾这老贼!”段恪文骂道,他忍不住摸飞刀,已要自己冲过去了。
“恪儿!”段延俊呵止他,双目却仍是盯着宁王:“他好歹替我养了你六年,今天就放他一次!”
段恪文大骂:“他才没安什么好心呢!”
段延俊已对宁王道:“当年你留我儿子一命,我便算你做着了一件好事。今日,我不与你斗,当是还了此礼。余帐,我再慢慢跟你算,你走吧!”
宁王见此时段延俊这气势,深知他已与从前大不相同,且宁王暗中早就知道段延俊与帝王谷之间有着深厚渊源,功夫与自己谁高谁低还真不好说,从他刚刚随手拂出的这一掌便可得知。眼下他儿子伤重,护犊情切杀心易起,自己单枪匹马,若是再不识相与之缠斗,未必能赢得了。宁王略一思量,当下便一拱手:“后会有期!”
话音一落,他已拂袖飞身,向来路掠去,飘飘然几跃几纵消失在林中,不见了身影!
段恪文气得跳脚:“爹,你干嘛让他跑了?”
段延俊已将庭羽再度扶起,一边道:“我若与他斗,一个时辰也未必分得出胜负;你哥再不救治,一个时辰之内必然要出大事了!”
段恪文这才明白父亲用意,赶紧来到一旁看着庭羽,担忧地问:“爹,羽毛他不会有事吧?那老匹夫功夫实在深得很,竟然将羽毛打成这样子,好吓人啊!”
“你留意周围动静。”段延俊道,已点住庭羽背上与胸前几处要穴,又一手替他再度收敛深入脏腑的真气,以减轻他身上所中之毒蔓延之势。
“随我来!”一番急治之后,他才将庭羽挟起,叫上段恪文直上折柳庄。
还是那单眼皮的瘦家仆,一打开门见到段延俊,立时眉开眼笑眼睛都找不着了,全身上下都在卖乖:“啊?啊……啊呀,原来是千叶庄主您大驾光临啊!快请进!快请进啊!我家主人出去饮茶了,小的这就叫人去寻他!”
原来两年前,段延俊曾来过折柳庄一次,所以那门房家仆一眼便认出了他。家仆堆着满脸的笑说完一大串,这才看向段延俊手中扶着的人,不禁吓了一跳:那不是刚刚甩他一脸银票的庭羽吗?他如今正被这庄主扶在手中,显然关系不一般,果然真是惹不起呀!
那家仆暗地里肠子悔青,顿时不敢再造次,一路将他们领进庄中,又火速奔去找来一位药师,替庭羽看伤。
那药师年纪已长,须发尽白,一看到庭羽那情形,又望了一眼他手腕上的毒灶入口,便对一个小仆僮道:“五步欺魂,已散至脏腑全身,去取最后段的解药来,要快!”
段延俊俯身急问:“这位师父,犬子情况如何?”
那药师道:“庄主请安心!这是本门独制的毒,毒性急烈却不难解除,只要没断气,服了解药便不会有大碍,休息三五天也就好了。不过,令公子似乎是曾用内力想逼出毒药,那是行不通的,所以才会导致他现在真气乱逆,差点误了自己性命。”
段延俊父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药师又道:“只不知他是如何中的这毒?此是我们独门毒药,一般不外传啊。”
段延俊道:“是在京城中的毒。余下的我也不知,只等他醒来才知道了。”
“哦!”那老药师捋了一把胡须,点了点头。
小仆僮跑着将药拿来,药师喂给庭羽服用,又将他手上那伤口划开。不多时,他原本已不流血的旧伤内开始渗出略带黄色的血来,那药师用一个小碟接住。流了约半碟,血渐渐变为鲜红。很快,庭羽面上灰白之色渐减,已有了好转的迹象。
段延俊问:“他要多久能醒?”
老药师道:“现下毒已解,一两个时辰吧!天黑前是必然能醒来,庄主请放心。”
段延俊暂放下心来,道:“多谢先生了!这毒倒是干脆,不似有些得十天半月才能清除。”
老药师道:“可以这么说。这毒的独到之处,便是从哪进的还得从哪里出来,且只能用解药催出,别的法子统统没用。初中毒和深中毒,用的解药还不一样。”
段延俊点点头,道:“倒是奇特。也是你家柳公子研制出来的?”
老药师轻轻笑叹道:“正是。最近他研了好几种新毒与解药,每天都高兴得不行。这会儿又不知上哪里去怡养心性去了。”说罢,他便起身告辞。
段延俊父子便在这里守着庭羽醒来。段延俊还在想,等庭羽一醒来,就要问他小昭把小昭安置在哪里了。
他深信庭羽一向万事周全,却没有料到这一次却已失算——在他赶到的前一刻,小昭便已坠落到了那崖下,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