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昭坠入高崖,却万幸捡回了一条小命。
因为有瀑布的悬崖,下方必有深潭与急流。她从崖上失足无声落下,坠了有十来丈,砰地一声跌入瀑布下的深潭。
冰凉刺骨的水一下子包围了她,她本能地感到害怕,正如从前一样,对水的那种恐惧,比此时的寒冷还要可怕。
她在水中挣扎了几下,忽然一下子记起了不久前在龙月的海中,她也曾同样挣扎过,害怕过。可那时是庭羽故意将她拖下水去,双手紧抓着她,并且告诉她怎样重新在海中畅游。
是的,那声音还在耳边:闭口憋气,稳住身形,找到水面的方向,然后不停地向下踢水!
求生是本能,人人皆有生的渴望,一旦有了摆脱死的法子,便能立即为之努力。小昭被瀑布冲得在水底打了个旋,她立时紧闭了口,憋住了下来时存的那口气,缩紧身子,然后一下伸展开来,像蛙儿一般两脚一蹬脚下的水,便真的已浮出了水面,她连忙大呼了一口气!
而那瀑布立即将她冲向急流,沿河道冲向了远方。小昭定下神来便不再怕,双足一直蹬着水,让自己头浮在水面上,随着河水转着个弯儿,向下游流去。冲了大约有一两里地,才有了一个宽浅之处,她立即从河中游向了岸边,脱力地躺在沙石滩上喘气。
待有了些力气,小昭便爬起来,四下看了看,也不知方向,便沿着河往上游走去,她想这样便能再度回到那里,只要找到庭羽,便一切都会好了。
在河里,她脸和手都被沙石磨出了几道血痕,现在也都火辣辣地生疼,身上的衣服也是又脏又破又湿,风一吹,便感到身上阵阵凉意。
她觉得四肢乏力,便随手拾了一根树枝作拐杖,撑着着身子,一步一挨地在山中走着。
走了一段,她忽然听到有人在叫:“有没有人啊?救命啊!有没有人啊?”
小昭循着声音便找了去。
来到河湾处的乱石堆中,便见一年轻男子躺在堆缝中,抱着一条腿在那里叫唤,脸上俱是痛苦之色。他那一身,也和小昭一般狼狈不堪。
小昭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那人一见有人来,顿时向小昭叫:“快!快过来救我!我脚断了!”
小昭呆呆地走近他,便将手中的拐杖伸了给他,那人捉住另一头,借着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小昭也使着力,几乎被他拽倒了。
那人站起来,左腿只能悬着,身子一个摇晃,便一把搭在小昭的肩膀上,叫道:“姑娘,快扶我一把,我又要倒地了。”
小昭只得伸了左手扶住他,伸手处,竟是那人的腰!想她堂堂大小姐,几时曾摸过男子的腰?她心中不由得大声喊苦,脸上几乎要哭出来了。
那人也没看她,只站稳才喘了一大口气,低头看看自己,忍不住埋怨道:“啊!看我这一身,简直是太惨不忍睹了!我自己都要看不下去了,我几时这样衣衫不整过?哪个王八蛋害的我?”
小昭听他这话,心里便是老大不高兴了。她此时若能开口必然早已忍不住要说:你这人可真是不合时宜,腿都断了还顾着衣衫不整?有毛病吧!
他自我言语了几句,忽然才打量着小昭,然后道:“姑娘,你是这附近来打柴的吗?”
小昭满心气结,心想: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是打柴的?心中不满,眼中也透出不满来,瞪了那人一眼。
那人见她不说话,便脸一扬,道:“哼!本公子问你话,居然敢不答?天呐,天底下竟然还有人忍心如此待我!果然是砍柴人家的姑娘,太不识人杰了!”
此时的小昭,真恨不得用十年阳寿来换一句此时能说的话:你真是太不要脸了!
那人见小昭仍是不说话,便老大不高兴地道:“唉?我说你这姑娘,我跟你好说歹说半天了,你怎么不答我一句话?难道说,本公子这般低声下气,也换不来你只言半语?你一个打柴家的姑娘,怎的如此高傲?”
小昭再次想用十年阳寿换一句话:你这疯疯癫癫的人,怎的如此神经?
那人见小昭只一双眼睛看着他,仍是不作声,终于恍然大悟地道:“我知道了,你是个哑巴!”
小昭在心中狂喊:你怎么就不是哑巴?你全家都该是哑巴!
那人马上肯定了自己的结论,道:“唉,是哑巴你也早说啊?害我跟你说这半天,唉呀真是的!”
你是哑巴的话,你倒是早说说看啊!小昭已经很想松手将他再甩回地上,让他困死这儿算了!
可是她还是没有,毕竟都是落难之人,他腿看来伤得不轻,这里如此荒凉,还真没办法自己走出去。
那人自推断出她是打柴人家的哑巴女儿后,便不再与小昭多说话了,只指着前方道:“扶我往那边走,我要去山上。”
小昭便用仅有的手扶着他前行,她自己尽管很累了,可一想到这人一个人难以走动,便咬牙顶住,一步步往前走。
好在那人似乎是熟悉这些山路,一道道山沟与拐角,他几乎没有犹豫观望,便一路走了过去,一路走,一路嘀嘀咕咕地各种咒骂着。
一路皆是上坡,两人跌跌撞撞,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一处大围墙前。
那人说:“我的亲娘,总算到了!”
他一说到了,小昭再也坚持不住,一下子坐倒在地,喘息不止。
那人也跟着一屁股摔在了地上,顿时大骂:“哎哟!你要坐下来也不跟我说一声!害本公子摔得好难看!”
小昭已不想去听他说些什么了,她又饿又累,已然虚脱。
那人在地上摸了几块石头,一块一块朝围墙上的小门上扔去,一面大喊:“来人啊!快来个人!我在这里!”
扔完不多时,门里果然有了脚步声,由远而近地奔了过来。
那人立即从地上爬起,一面喊小昭:“快,快扶我起来!”
小昭连忙爬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从地上拽起来,那人又已一把扶在她肩上,又将她当成了拐杖站直了,自语道:“我可不能让他们看见我倒在地上的样子,太丢面儿了!”
小昭这下听到,已然想哭了!原来她费了最后一丝力气,竟只是为他挣这一份虚头八脑的破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