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羽又一怔,低头看自己手头的银子,又看看自己一身——确实有些寒酸,连着几天赶路,再爬了这半天的山,浑身上下已只能用乱七八糟来形容了。
庭羽正想伸手去掏银票,哪知那伙计已将头缩了回去,呯地一声关上了门,还丢过来一句话:“赶紧走哈!你这副模样,可别站脏了我家主人的地!”
庭羽再好脾气也挺不住了,顿时火大地一掌拍在门上,直把那门连闩都拍断了!他一步踏进去,那家仆也已被他隔着门拍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脸惶恐地看着他道:“你……你……你要干嘛?”
庭羽和颜悦色时给人感觉儒雅亲切,此时将眉头一拧,眼中神色一凛,赫然已是满身腾腾的杀气,叫人看了当真是打心底里害怕起来。
他满面怒容居高临下问:“不干嘛!只问你家主人在哪里,否则我拆平了这里!”
那家仆已被他气势吓得仰在地上不敢动半分,声音颤抖地答道:“主人……主人这时在瑶琴潭……煮茶品茗……”
庭羽怒问:“怎么走?”
家仆道:“从这下去左转一里地的悬崖边,有个瀑布,公子你听着声音就找得到。”他说得倒是简洁清晰明了,且语速极快,半点怪调也没有,他知道这人惹不起,再不说快些,只怕就要挨一顿胖揍了!
他一说完,庭羽已从怀中抽出一叠银票,狠狠一甩,正正拍在了他脸上!
家仆吓得大叫一声抱住头,又摸着被甩得生痛的脸,半天才看清是地竟然是一叠银票!因为庭羽甩得有些力道,银票居然都没散得一地都是,他顿时翻身坐起来,抓起那叠银票,再一看庭羽,早已一路飞奔下去,见不着身影了!
庭羽一路沿阶而下,走到与小昭分别处,却发现小昭居然不见了!
他心中一急,脚也跟着软了一下,险些跪倒在地!
这样出奇不意的变故,实在是谁碰着谁堵心,此时此景的他也实在已再难已承受,气急败坏地一脚踢飞一颗落石!
出了这口怒气,他迅速令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看去,但隐约可见满是落叶的泥地上有足迹,四下一顾,便见到足迹是往左手边有一条小径上去了。而那里,似有瀑布水声传来,便大步往那条路上奔去。
走了没多远,地上落着一件袍子,正是庭羽刚刚给小昭披着的!他赶紧纵身而起,几步朝那边奔去,不多远便已见到了一处断崖,他立时定住了身形!
只见那里平坦宽阔,崖前风景开阔,一道瀑布挂于一侧,瀑声湍急,水气随风飞舞。几株稀疏古树下,一片长形岩石被雕琢成了石桌,旁边立着几个光滑石凳,一侧还有一个小灶坑,坑中放着几片干柴。干柴正徐徐燃着,上方吊着一个铜壶,正呼呼冒着热气。
小昭就站在那古树下的崖边,娇小的身子微微颤抖,满面惊惧地望着石桌前坐着的一人,不敢动。
那人面对着来处,一面欣赏着崖外风景,一手徐徐端起一个茶杯,细细啜饮。
若要以为那人是折柳庄的柳庄主,那可就错了。那人的身形姿态,庭羽怎么可能不认得?
那人也已听到他飞奔而至的脚步声,微笑着转过头来。
果然是宁王!
他竟然已紧随他们脚步,一路追到了此处!
庭羽几乎听到自己脑海中那如雷轰般炸开的声音!在京城,若不是为了抢时间赶紧给小昭解毒,他定然是要将宁王府闹个天翻地覆,哪怕真的就惹出两国战事他也不顾了。
小昭见他来,眼泪便流了下来,求救地看着他。
庭羽满心愤怒,努力定住心神,他望了一眼小昭,示意她不要害怕,然后虎视着宁王:“你怎么也来了?”
宁王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惊诧地笑道:“我怎的不能来了?我可是第二次来这里了!”
庭羽问:“柳庄主呢?”
宁王似乎有些扫兴,望了望崖下:“他下去了!上次他不请我喝茶,这次也不用了!”
庭羽不用细想也知道,只怕那庄主是被宁王打下山崖去了,禁不住全身的血都噌地翻腾起来!对于眼前这人,他实在已找不出丁点儿耐心再多说一句。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他都要与他斗杀一番再说,因为小昭此刻正在他手中,因为她正在发抖,正在害怕!
宁王又饮了一小口茶,叹道:“我原以为,你会为了解药回来找我,可是没想到,你宁可跑几百里也不愿意去一趟我府中,实在令我心中好难过!”
庭羽恨恨地道:“我也想不到,你居然追了几百里,只为杀了有解药的人!”
宁王道:“我杀他自是有别的原因。敢糊弄本王的,怎可能让他活?”说着他面带笑容地望向小昭,道:“倒是小姑娘你,本王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真是极听话了!”
庭羽一听,便知他那语中意思,立时上前一步大喝一声:“住口!”
小昭却一脸茫然,看着宁王,又看着庭羽。
宁王已起身,慢步走向小昭,目光就像鹰隼看着初生的小羚羊,语气温和地道:“我让你杀他,你果然替我杀他!”
“杀了他!杀了他!……”
小昭不知怎么地忽然耳边响起了这三个字。似乎在梦中听到有人对她反复地吟诵过,似乎在某一种狂乱中,她也听到过!她越想心中越慌,越乱。
宁王仍在笑着道:“你们已中毒很深,解药就在我身上,如今也只有我才有。若是不求我,你们俩便都性命难保了!”
小昭听了心中大惊:怎么他也中毒了么?她转头去看那一脸急切的庭羽,庭羽迎上她的目光,坚定地道:“别信他!”
宁王一听,故作吃惊地道:“怎么?这小姑娘还不知道她刺伤了你?”然后他咂嘴摇头:“啧啧!这姑娘究竟是你什么人?竟让你如此疼惜!”
小昭面色惊讶地望着庭羽,担忧竟已多过了害怕,眼泪又流了下来!
庭羽大喊:“住口!”
暗中,他的两仪心法已瞬间运起,却不敢轻易发掌,因为小昭就在宁王不到三尺之处,因为他若不能一击击倒,宁王便可能对小昭不利!
却听宁王呵呵一笑,道:“好啊,那便不住手了!”
他忽然发力,抬起一掌便向庭羽袭来,庭羽一提真气跃起!
却在这时,也不知宁王有意还是无意,他的袍袖随着掌风鼓起,在他一掌挥之时竟然拂中了小昭右肩!
那掌风中皆是满满的内力,虽然是软质的袖布,也被涨得如铁板一般坚硬,袖摆看似轻轻拂向小昭,却弹得她身子往后一仰,犹在惊恐担忧中的小昭,不觉一脚向后退了半步。
而这半步,竟已是悬空之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