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医师道:“先生啊,不如点穴止痛吧!至多不过是好得慢些!”
鹿泉先生道:“不行,点穴影响经脉通行,会让筋骨恢复异常,这骨头就白接了。”
另一位医师道:“那之前给用的麻药……”
鹿泉先生道:“那个也是会阻滞经脉和血流,能用早就用了,你以为我愿看着他这么个痛法?”
大家一筹莫展,都只望着鹿泉先生,只见他的眉毛却越拧越紧,似乎又有什么新的法子在他脑中蕴酿着。大伙儿满怀期待地盯着他的脸,上面神色跟天上的云一样不停地变着。少时,他一拳砸在自己手心里,道:“姑且试一试了。”
大家一听有门了,全都转向他:“先生,可有妙计?”
鹿泉先生指着一人道:“上次,你们去西域波斯带回来罂粟果,统统拿来。”
几位医师面呈难色,道:“这些药材可是极其珍贵的啊!而且药性尚且不明晰,先生,用于孩子还是要慎重!”
鹿泉先生道:“我们酌量使用。这个东西只麻痹神经而不滞血脉,即可镇痛又可安神,于他这时的情形是再好不过了。”
几经商量,大家也想不出别的法子,于是去药房青玉大师处取来几颗干果,分开了壳和籽,将罂粟壳碾磨成粉,取了一点点加在汤水里,便给庭羽服下了。
果不出多久,庭羽头上的冷汗已收了不少,精神也莫名地兴奋了许多。
无恤师叔按了按他的脉象,觉得不仅没有阻滞,反而比起之前的细弱更有力了,大家总算全松了一口气。
辛无名终究是最疼惜这个自己捡来的孩子,他打了一盆热水,仔细地给庭羽身上擦拭了两遍,洗净他手中的血迹。在药力见效后,庭羽确实觉得疼痛少了大半,浑身一阵轻松,苦捱多时的他终于勉强睡着了。
辛无名等他睡实了,才离开了帝王谷。
接下来几日,庭羽定时服了各种汤药,鹿泉先生又给他进行调理补养,其余伤势飞快见好,不几天庭羽便松了绑,可以坐在床上了。
辛文昭倒也老实,天天陪在他边上,端茶倒水十分殷勤。这日,庭羽服过药,觉得精神大好,兴奋莫名,对边上神情涣散的辛文昭道:“喂,师兄,我们下棋吧?”
辛文昭听见,一蹦三尺高道:“呵,差点忘记,我早就想跟你下了!上回去德修馆找你,就是想一比高下!”
庭羽吃惊地道:“你去找我一决高下,指的是下棋?”
辛文昭坦白点头,道:“是啊!你以为找你打架啊?就你这小鸡崽儿一样的,找你打架算我欺负你!”
庭羽一听原来是自己误会了意思,如果只是下棋,他就不会回绝辛文昭,更不会有后来这场混战。他看着辛文昭瘀青的脸,又望着自己被玉石板绑得跟里三层外三层的右腿,顿感挫败,垂下头来,蚊呜般地道:“说到底,你还不是打了我一顿!”
辛文昭不服地道:“你不也打我了?从我记事起,从来就没挂过伤,你倒好,看我这胳膊被你拧得,现在吃饭还不利索呢!”
庭羽看了看他那依然吊着的右臂,道:“我不是故意的,拳脚无眼嘛!”
辛文昭听了,脸上多少也有些歉意,一摆手道:“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就下去了!你可不知道,大师父差点没把我皮给剐了!也不管我我胳膊还疼着呢,逮着我劈头盖脸的一顿好训。”
庭羽暗暗伸了伸舌头,道:“从前,你们互相就没打过架么?”
辛文昭道:“对练招式那是天天有,可从不见血也不见伤的。不过,就咱们那天那个打法,大师父说不能叫比武,太侮辱这词儿了,他说我俩根本就是狗咬狗!”
庭羽猛然听在耳里顿时大笑,却牵得身上一痛又赶紧停住。
辛文昭则欢快地道:“我去拿棋,今天你咱们好歹杀个高低出来!”
辛文昭取了棋回来,正往桌上摆,辛文煦来了,庭羽很高兴地招呼他:“师兄,好久不见你了!”
辛文煦也几步走到床边,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是啊,可想你了!只是我考得不好,被几位师叔勒令补学了几天,这才有空过来看你。你可好些了?”
庭羽道:“没什么大碍,就是要时间养。”他又担心起考试的事来,问道:“你们考得如何了?”
辛文煦苦笑道:“大概是大师父心情不好,这回考完个个都挨骂受罚了,都忙乎好几天了。”
庭羽道:“看来我连累了你们,真是过意不去!”
辛文煦道:“哪儿的话!我们一直听话,还从没闹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这回啊,你可有名了,现在大伙晚上在寝室里都学说你讲的话呢。”
庭羽一脸迷茫:“什么话?”
“‘不认输,我就跟你打到死’啊!你这决心可真大啊!”辛文煦笑答,顺便瞄了一眼边上的辛文昭,他那脸气的刷地红了。
庭羽不好意思地扭过了脸,忽又伤感地道:“我都没考核就闯了这么大的祸,大师父应该会把我赶出去吧?”
辛文昭恨恨地道:“能赶你出去最好!省得把我给绑这儿,哪都不能去。”
辛文煦则冲辛文昭略带挖苦地笑道:“还不是托你的福,腿好之前,他是没法子出谷了。再怎么样,大师父也不能把受伤的师弟丢出谷外吧?好歹也是被他的得意门生给打伤的。”
庭羽顿觉五味杂陈,皱眉看着辛文昭,纠结地道:“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打断我的腿喽?”
辛文昭翻了翻白眼,一脸嫌弃地看着庭羽:“这么说,我还真做了件大好事喽?”
辛文煦大笑道:“好啦!你们俩还没打够啊!”又对庭羽道:“话说回来,也是你这一月这么努力,又有那么大的进步,师叔们也是看在眼里,就算没这茬事,他们也舍不得赶你出去,你就安心吧。”
一席话说得庭羽又宽慰了不少。
此时,辛文昭已摆好了棋盘,拍着桌子道:“哎哎哎,先过了我这关再说。师兄,帮我抬下桌子,今天我无论如何也要下赢这小子。”
辛文煦便和辛文昭一起把桌子抬到床边,又挪好了位置,又整了个合适的高度让庭羽方便看棋。辛文煦取来一壶茶,三个人便安安静静地围着棋盘坐定了。
一个下午,两人下了三盘棋,前两局平,后一局庭羽完胜。
辛文煦简直是脑袋都差点挠破了,烦躁地拍着桌子道:“你这家伙,是成精了么?你来这之前是不是别的事没做,光下棋去了?”
庭羽也呵呵一笑,道:“是啊,所以打起架来是一窍不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