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文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愣愣地盯着庭羽,呆了半晌,他才欣喜地跳起来跑到辛无极跟前跪下,期待地道:“大师父,他原谅我了!我是不是不用受罚了!”
辛无极望着庭羽,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欣赏之色,便对辛文昭点头道:“嗯。不过你太忘形了,怎能不对原谅你的师弟表示感激呢?师父们教你的礼义之道都忘光了吗?”
辛文昭连忙向庭羽作揖道:“师弟,我谢谢你!”
辛无极道:“已经迟了。所以我要罚你照料十九弟子饮食起居直至痊愈,这段时间他在哪儿你就得在哪儿,不得违背。”
辛文昭双手合什转向他哀求:“大师父,我刚刚一时激动忘记了!我错啦!求求师父……”
辛无极眼皮一抬:“嗯?你不认罚?”
辛文昭一脸苦相低下头。辛无名在边上道:“你就快认吧,否则小心大师父还是要拧断你的腿。”
辛文昭闻言,连忙跪地认罚。
大家送走辛无极后,才都松了一口气,师叔和弟子们都纷纷走上前来探视庭羽。鹿泉先生走上前来,对大家道:“呃,我知道各位师叔弟子们关爱心切,不过这位弟子现在伤重虚弱,需要静养,请过几日再来探望也不迟。有我在,他不会有什么事,各位请放心。”
年纪尚小的弟子们听到,立即安安静静都出去了。却有德修馆的无尘师叔打趣地道:“先生啊,这话由您说出来偏叫人不放心了,小弟就怕您一声不响,又给他掰断一条腿。”
鹿泉先生吹着胡子道:“胡说!你明知道我是在治他的旧疾,不治好,你再能教也不顶用。”
无尘师叔道:“得了,也就先生您敢下手,亏得这孩子还真挺过来了。”
无恤师叔上前催促道:“各位师兄,我们还是改日再来吧。”
一下子,屋子里就只剩下鹿泉先生、辛无名和辛文昭了。庭羽依然痛得汗如雨下,这会儿没什么人了,他才敢哼半声,闭上眼睛。辛无名一手替他擦着汗,另一手伸到被子下,握着庭羽那被绑住且紧攥着的拳头,庭羽感觉到了,松开手指握紧义父的手。辛无名轻轻地道:“别怕,干爹陪着你。”
辛文昭站在一旁,直直地望着他们,满眼倾羡。鹿泉先生从后面过来,抬腿轻踹一下辛文昭屁股:“愣着干吗?还不给你师弟端药去?”
辛文昭捂着屁股,懊恼地叫道:“你又不告诉我是哪壶!”
鹿泉先生伸手就提过他的耳朵:“你只会闯祸就不会做点事?跟我来!”说着又把他给提出屋去了,只留下辛无名和庭羽单独呆在一起。
其后,庭羽便闭目忍痛,辛无名则一直心疼地盯着他,没说一句话。
后来庭羽才听别人说,他这一次昏迷了整整两天才醒,辛无名知道消息立即飞奔入谷,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庭羽醒了之后,辛无名又陪了他一天一夜。因为疼痛,庭羽整夜无法入睡,他无法动身,只能硬扛,又怕义父担心,居然一声未吭。
第二天开始,众弟子进入散学状态,根据各自考试的好坏,与众师叔们学的学武,论的论道,也可以离开学馆区,在谷中各处活动。
而一向坐不住的辛文昭,却只能被关在医馆陪伴养伤不能动弹的庭羽,顺便养自己被拉伤的右臂。
辛文昭窝在炉火前的一张大椅子里,呆望着躺在床上想动不能动、要哼却不肯哼的庭羽。他可以从庭羽呼吸声中听出他在忍受着怎样的折磨,也震惊于他居然宁可咬得牙齿咯咯作响,却不肯哭一声喊一声,连眼泪都不流一滴,只死死闭着眼睛,咬紧牙关。
辛文昭望着自己还吊着的右臂,脱臼没被接上去之前,他痛得发了狂,哭得眼泪鼻涕糊在一块儿,跟个猪头似的。谁也没想到,这新来的瘸子在挨痛这一点上倒是比大伙儿都强,众弟子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辛文昭也没想到,庭羽竟然会不让大师父责罚自己,要是他俩情形掉个个儿,他一定会让师父拧断庭羽两条腿,最好还能加上两条胳膊。
所以,等庭羽呼吸稍微平缓一点的时候,辛文昭凑上去问:“喂,你为什么不让师父打断我的腿?”
庭羽看上去觉得这问题很无聊一般,笑了一下,道:“因为实在太痛了,我猜这滋味,你一定不喜欢。”
辛文昭站着半天不作声,缓过神来才道:“你一声不吭的,难道你不痛?”
庭羽苦笑:“痛啊。可是痛得太多回,也就习惯了。”
辛文昭很惊讶,他走上前来看着庭羽:“难道你还断了很多回了?”
庭羽淡淡一笑,表示默认。
辛文昭直咋舌,趴在床边:“是怎么回事?断了多少回?”
庭羽看着他,正色道:“我不能说,你知道谷规。”
越是不能说,便越叫辛文昭好奇心起,可又不敢触犯谷规,他烦躁得站起来在床边来回转了几个圈,道:“真是太无聊啦!”
庭羽没办法理他,新一轮的痛意又席卷,他照例攥紧了拳头。他早已十分疲惫,却被疼痛折磨得一直无法入睡。
不多时,鹿泉先生、辛无名和几位医师一同来了,大家面色凝重,辛文昭赶紧从椅子上起身,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辛无名几步走到床边,掀开一些被子,对鹿泉先生道:“先生,这可不成啊。孩子疼得整晚都睡不着,哪谈得上休养?就算是个没病的壮汉,也挨不住几天日夜不眠,你们一定得想想办法呀!”
大家过去一看,都大吃一惊。只见被子上血迹斑斑,庭羽握拳太紧,指甲已刺破手心,满拳都是干了的血丝;有时痛的厉害了也会忍不住想挣扎,虽然绑的是软丝带,手腕上也已经勒破了皮。
辛文昭站在旁边看见,呀地怪叫一声咬着自己手指,看着都觉得疼。
鹿泉先生一手拧着自己的胡子,两眼死死盯着,一语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