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苍岭放下书,看着他俩,很不高兴地道:“老鼠。这屋好些只大老鼠,大白天都在跑。”
但很快,欧阳孟便听到几声的“咚咚”声,声音很轻,却有些规律,他觉得蹊跷,便不顾阻拦地进了卧室,便发现那传出声音的衣箱,箱口边沿处还夹着几丝棉絮。
其时,庭羽正困在箱子里,生死一线。
这衣箱盖上之后,庭羽便觉得憋闷极了,他模糊地醒来,吐出了口里的棉花,胡乱地扯开棉袄,却仍觉得喘不上气,想用力顶开箱盖,那盖子在外面扣上了,根本打不开!
他心想,自己今天是要闷死在这黑乎乎的箱子里了,自己再也出不去了,见不到小目了,更别提去红雪岭找灵公!他开始后悔自己前几天的那个决定,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现在又能如何呢?他无力在躺在箱子里,气,已是一口比一口难喘上来……
正绝望之际,他隐约听到欧阳孟的声音,虽不是很清楚,却确定是他!于是庭羽又涌起一线希望,他忍了浑身疼痛,用了全身力气,用头撞了一下箱子,又用还能动的一只手开始叩击箱壁。
可是,听起来欧阳孟却似乎要走了,没有听到这声音。欧阳大哥一走,自己便真的必死无疑了。庭羽绝望焦急地想,只觉得心口越来越闷,犹如一块大石头缓缓压在了胸口。
在即将失去意识那一瞬间,庭羽只觉得眼前一亮,一股清冽的风吹向脸面,他顿如获了新生,张口猛吸了两口气!然后他才看到欧阳孟惊讶无比的脸!
庭羽如见救星,用尽全力,却也只是微弱地哼出来四个字:“大哥……救我……”
欧阳孟差点没认出这是庭羽来!
因为他已遍体鳞伤,满脸血迹瘀肿,嘴唇也闷得发紫,若不是这一声呼救和那已经破碎的新棉袄,欧阳孟断然不敢相信这就是昨天还好好的庭羽!他忙将庭羽从箱子中抱起来,焦心地喊:“这是怎么了?”
看庭羽已奄奄一息,不能答话,欧阳孟便抬头逼视着李苍岭怒道:“他怎么成这样了?”
李嫣然也吓得倒抽一口冷气,一拨着弟弟的手,骂道:“苍弟,你都干了些什么?他若做不好事情,你逐他走便是,何苦打一个小孩子?你下手怎么这么狠?”
就算庭羽被发现了,李苍岭也一副不着急的样子,道:“他偷东西。”
李嫣然一愣。
李苍岭指着庭羽棉衣内露出来的银链和坠子,道:“一个贱种奴才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东西?他偷我的。”说着,他弯身便将那链子用力拽断,拿在手里。
欧阳孟彻底被激怒了,闪电般扣住他的手腕,咬着牙关道:“胡说八道!这项链本就是他的随身之物,还没来你李府之前,我们镖局里人人都见过!松手!”
说着他手上一用力,那李苍岭顿时呼痛,张开手掌。
欧阳孟飞快地接住项链,放回庭羽棉袄衣兜里,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裹住庭羽,抱着他飞步出屋!
李嫣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苍岭的脸道:“胡闹!给我等着,回头再找你算账!”说罢赶紧追着欧阳孟出去了。
才出去不到两天,庭羽再被带回镖局时,已只剩下小半条命了。镖局里的人一看他那惨状,无不心疼得眼泪直流。厨娘当场气得跑到大街口李府前一顿乱骂,引得围观无数。
首阳真人又匆匆赶来镖局给他救命,素来爱说笑调侃的他这一回全然没有说话,精心料理了庭羽身上的伤后,铁青着脸骂了一句:“畜生!”
因为这一回,庭羽除了身上鞭痕遍布,还断了两根肋骨,伤了脏腑,比他刚来时的冻伤还要严重,也需要静养更长的时间。
大家都焦急地守着这个不幸的孩子,直到他晚上醒来。
庭羽醒来后,只觉得每呼吸一下都钻心剧痛,令他生不如死!他睁眼看了一圈众人担忧的神情,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见到大家,他对这些人莫名地有了一种亲切感,眼泪便涌了上来。
首阳真人道:“能这么快醒来就不怕了。你这个娃儿啊,真搞不懂,不到十天,我就得两次跑来救你的命,莫非我欠了你两条命?”
庭羽看看他,又看看欧阳孟,艰难地道:“多谢……”还没说完又是一阵钻心的痛。
大伙儿连忙齐声制止:“快别说话,好好躺着!”
叶平道:“既然小蓝已醒来,你们赶紧去睡觉吧,明天还有事呢!今晚我在这里陪着就好了。”
欧阳孟道:“还是我来吧!夜里冷,总镖头毕竟已不是年轻人了。”
叶平不服,拍着自己并不厚实的身板儿道:“开玩笑,我身子骨好着呢!”
欧阳孟又道:“总镖头,这反正也是我房里,不让我来,那还让谁来?”
首阳真人也调侃道:“叶兄,你就服老吧!给我徒弟一个敬老爱幼的机会嘛!”
于是大家都各自散去。
欧阳孟让庭羽睡下后,整整一夜坐在椅子里,不曾沾枕。庭羽数度恶梦中惊醒,都看见欧阳孟一人握着酒杯,皱着眉头,对着昏暗的灯光出神。
第二天,李家虐待书僮一事传遍了整个青城,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又过了两天,北风呼号天气奇冷,大伙儿去外面接镖还没回来,镖局只有两个仆妇在别的屋子里做针线。
庭羽正坐在床上休息,身边躺着小目,他的左臂肿得厉害还抱不了她,便拿个小拨浪鼓逗她玩。此时小目刚过半岁,聪明伶俐的劲儿已初显,一双黑亮的眼睛跟着小鼓左看右看,高兴得直笑。
不想此时,大门忽然被人踢开,李苍岭气势汹汹冲进门来。院内空无一人,他听到庭羽在逗孩子的声音,立即找了进来。
庭羽此时势单力薄,又无旁人在侧,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慌忙扯起被子将小目往床里蔵。
李苍岭看到他,凶恶地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在外面说本公子人面兽心,恶待奴仆?”
庭羽摇头道:“不是我说的……”
李苍岭狠狠地道:“那也是你边上人说的!你这等贱民,不过是贱命一条,我便将你打死了又如何?跟打死一条狗有什么分别?”
庭羽很怕激怒了他,顺从地道:“我确实笨拙,以后也不敢去李府了,请公子不要生气。”
李苍岭却还是气急败坏,厉声叫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爹现在天天对着我大发雷霆!你让我怎么不生气?我索性打死你好了,落个干净!”
他一喊,便将被子下藏着的小目给吓哭了。
李苍岭听到,立即便朝床边走来,才发现床上还有个婴儿,他停了一下。
庭羽很害怕他那看着小目的眼神,连忙用手护住她,惊恐地看着李苍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