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苍岭见他哭,疯狂地对他吼:“哭有什么用?哭能让你不疼了吗?能让我不用去赶考吗?哭!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净会像个婆娘似地哭?”
庭羽被他吼得更加害怕,用袖子抹着眼泪,他都奇怪自己怎么没被吓昏过去!庭羽此时多希望有个人来解救他,可是外面院子空荡荡的,没人听到这里的动静。
所幸,李苍岭在吼完子后自己也愣神了,颓然扔掉鞭子,坐在椅子上也不再动了,两眼直直地望着地面。过了一会儿,他说:“呆会儿会有人来送饭给我们吃,你也不用出去了。”这一会儿他的声调又恢复了柔和。
这样的反复,让庭羽惊恐,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晚饭后,李苍岭坐在桌前读着书,一直到深夜,居然也没再和庭羽说一句,也没再打他。庭羽很晚才回到门房那里去休息,那休息的地方也只一块木板一条薄被,他和衣躺下,一夜几乎没睡落觉,不是冷醒,便是碰到两条胳膊上的伤而痛醒。
天快亮时,他又赶紧起来去书房内准备陪李公子晨读,却发现他原来并没有晨读的习惯,便又取来水默默地擦拭书案,整理书画。
这时已是大冬天,快要下雪,出生以来就未经历过严寒的庭羽一双手冻得通红,手指都伸不直了。
庭羽蹲在地上,往自己红肿的手指上哈气,忽然他听到里屋有些响动,抬头看去便见李苍岭衣衫不整地快步走出来,手里拿着——这回不是鸡毛掸子,竟是一根马鞭子!在庭羽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之前便啪地抽了下来,庭羽本能用手挡住头脸,叶老夫人给他做的新棉袄袖子顿时破开,白色的新棉絮从破口处爆出!庭羽忍住没叫出声,却疼得泪水又涌了出来,这可比鸡毛掸子疼多了!
紧接又是一鞭子下来,另一边袖子的棉花也出来了,还有一丝血迹!庭羽疼得大叫,道:“公子!别打我!”
“叫你吵着我睡觉!不知道我早上喜欢清静吗?”李苍岭大喊。
庭羽抱着手,咬牙忍痛道:“对不起,我会轻一点的。不过公子,清晨是最好读书的时候,公子若想读书轻松些,趁这个时间记得最快!”
李苍岭冷笑道:“听起来你倒是很懂读书哈?你怎么不去读?你怎么不去考?你来当什么书僮?你是谁?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告诉我怎么读书?也配站着跟我说话?”
他每说一句,便抽庭羽一鞭。庭羽腿脚不灵,一鞭也没躲得过去,浑身衣服都被抽破了,点点棉絮在屋子里飘飞!庭羽只觉得浑身火辣辣地痛,慌乱躲进书案后。但那李苍岭似乎打上瘾了,在边上换作柔和的声音道:“出来啊?本公子不打你了,出来吧,我们去吃早饭。”
庭羽当然不肯再出来。他既痛且怕,缩在案下,连书案都跟他一起颤抖。
李苍岭却弯身把脸伸到书案低下,道:“哟,躲在这里呢?怎么又哭了?”说着他一伸手便抓住庭羽往外拖,庭羽大叫挣扎,抱住书案腿,可瘦弱的他却抵不住强壮的李苍岭,很快被拖了出来。他只觉得一阵鞭子铺天盖地而来,他连眼睛也睁不开了,李苍岭在一边大声训斥:“昨天不是告诉你,哭也没用么?哭能让你不痛么?哭能让我不打你了么?啊?”
庭羽护住头脸,哪有机会开口说话。鞭子稍停,他本能地爬起来往门外跑,一面大喊“救命”,刚扑到门边就被李苍岭一把拖住,往回一扔!庭羽正正摔在书案边沿上,胳膊和胸膛被硌得一阵闷痛,顶得他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
庭羽滑落在地上,咳了几下,便又支起身子想往门边爬,却被李苍岭提着后脖领子给拖到书架后面。庭羽已经无力反抗,李苍岭提着他的领子道:“给我老实呆着,我再睡会儿。”说着他面色平静地将庭羽的头往书架上砸了数下,直到他昏了过去才松手,便丢下他又踢了好几脚,就走进了里间继续躺下。
庭羽脸朝下躺着,恍惚中忽然忆起了大理的别院,那些朝廷兵的棍棒,还有母亲的哭泣……他对这一切感到无力,也没有哭的力气了,只在迷糊中一手慢慢挪到胸口,握着母亲的戒指,泪水滑落下来,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毯里,倏而不见。
中午一过,欧阳孟便来到李府李苍岭的院子门口,门房仆人以公子要读书为由不让他进。
欧阳孟却道:“昨日我们镖局的那个小兄弟初来这里,不知适不适应,我看一眼便走。”
门房仆人道:“应该还好吧,昨天他挺晚才回房,清早天一亮又进去服侍公子读书了,没什么不妥。”
欧阳孟简短地道:“我就看他一眼。”
仆人道:“老爷吩咐了,外人一概不准打扰公子读书,欧阳公子这是在为难小的。”
欧阳孟略一思忖,道:“你让他出来见我也行,我不必进去的。”
仆人道:“我在这守这么久,从未准进过公子书房,公子还是在为难小的呀!”
这时李小姐李嫣然一路高兴地跑来,道:“小孟,稀客啊!竟然连着两天来我家了!”
欧阳孟道:“嫣儿,我想看看小蓝是否还习惯,可他不让我进去。”
李嫣然爽朗单纯,对门房道:“我带他进去总是可以的吧?我爹要是怪起来,你就算到我头上吧。”
说着他拉着欧阳孟便穿过院子,到了弟弟门外,伸手拍门道:“苍弟开门,让我进来。”
李苍岭正把脚架在书案上看一本旁的书,听到姐姐敲门立时放了下来。他望了一眼角落里的庭羽,便赶紧将他从书架那里往里间卧室里拖。
庭羽昏了半天也快醒了,只是觉得浑身疼痛,头上也似乎要裂开了一般,经这一搬动立即痛得哼了两声。李苍岭怕被姐姐听到,便从庭羽破碎的棉袄处摘了几撮棉花塞在他嘴里,又打开一个大衣箱,把庭羽扔在里面,盖紧了箱盖。忙完这一切,他才跑去开门。
欧阳孟一进来没看庭羽便问李苍岭,李苍岭坐在书案边依然看着书,面色慵懒地回答:“哦,昨天他把砚台摔了,我让他去街上买一个,还没回来呢。笨手笨脚的!”
欧阳孟一听便皱起眉,道:“他年纪小,请公子多包涵。”
李嫣然看了看这书房,不满地道:“你这儿有书僮了,怎么还是这么乱?也不叫他打扫一下么?”
李苍岭眼也不抬,随口答:“现在的书僮都太懒了,恨不得让你叫他少爷。”
欧阳孟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一时间也没说话,只细细打量这屋子,却发现靠近卧室的门角处有一点血迹,便道:“怎么有血?”
李苍岭仍是不急不慢,道:“哦,今天早起看到一只大老鼠,我和书僮两人打了半天才打着!这不,把房间都打得乱七八糟了。”
欧阳孟还是觉得不放心,却又不好再问,打扰久了只怕李老爷真要追究了,便起身告辞。
准备出门时却听到卧室里传来一声钝响!他连忙问:“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