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道通往一个小小的绝谷。绝谷之内几乎终年不见阳光,在这里却盖着一间极小的木屋。
庭羽每次走到这里心情便极其沉重,有如吞了一块巨大的铅在肚里。尽管如此,他每次回岛却必定会来这里。
因为这木屋中住的,是丁澜的母亲,庭羽曾经称她为苏姨娘。
苏姨娘在儿子遇难之后伤心欲绝,一个人搬到这里,彻底阻断与外人的来往,甚至包括自己年幼的女儿丁柔。霞光大人每两天都会命人给她送来生活所需之物,她也不会出来与人相见,送东西的人也总是把东西放在屋外的石头台子上便离开。
蝶衣回到岛上之后也来过多次,却从未有机会见上她一面。庭羽每次来这里也只能是打扫一下屋外的台阶,整理一下花圃菜地,逗一逗她的猫。
那猫都已认识庭羽,见到他来便到他身边,来回蹭着他的脚。庭羽也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然后他将一筒清水双手放在门口的台子上。那猫立即跳上来闻,庭羽轻轻拍了一下它的头,指着它认真地道:“不准动!弄翻了就打你!”
那猫似乎也听得明白,委屈地喵了一声又跳下台子去。
庭羽望着那紧闭的门,什么话也没说,过了一会儿他便有些怅然地转身离去。
回到神庙,庭羽又去找了霞光大人。当他忙完事情终于动身回家的时候,身上多了一个长带子的方形皮袋,袋子里鼓鼓的,袋口封得很紧实,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恪文打量了半天,问:“这里面装的什么?”
庭羽高深莫测地一笑,谨慎地将袋子往身前移了移,压低声音道:“不要太好奇,小心害死你!”
恪文不屑地道:“尽会吓人,老是这么神神秘秘地,搞什么鬼呢?”
小昭道:“你才认识他啊?从来就是这样,弄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庭羽很不平地道:“这位姑娘,你说话从来就这么不饶人的吗?怎么能把我说得如此不堪?你是我妹妹吗?”
小昭白了他一眼,道:“哼,你本来就这样,我又没冤枉你!放心,等你好了之后,我有很多帐可以跟你慢慢算。”
庭羽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回想了一圈,问道:“我有得罪过你吗?”
小昭瞪他一眼,道:“当然有!你浑身上下都得罪我了!”
恪文听到此,道:“喂,说实话我挺想知道你俩后来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你俩一路上都去什么地方玩了?跟我说说呗!”
小昭直接道:“不告诉你!”
庭羽则道:“我可以告诉你,每说一个时辰你给我一百两银子!”
恪文一听就恼了,嚷道:“你不是吧?都是自家兄弟了,还这么财迷?”
庭羽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道:“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你还欠我一条裤子钱,我可记着的!”
恪文差点气结,道:“你还记着呢?这么不依不饶的,你上辈子是穷死的么?什么人哪?”
庭羽继续道:“加上利息,你得还我八百两了!还有江南的镖银五千两!”
恪文更是无语,他一跺脚道:“算了,反正也还不起,我不如现在就把你给灭了!”说着他佯装飞起一脚便朝庭羽踢去!
庭羽大笑着避开,小昭跟在后面大叫道:“别闹了,你们会把水弄洒的!”
但是两兄弟谁也没理她的话,只顾一路打闹着便跑上了栈桥,桥上便洒满了还恩水和他们欢快的笑声。
跑到桥中间,庭羽累得在旁边的长凳上坐下来喘气。恪文也坐下来,看看自己的竹筒里水差不多洒完了,不由得皱了皱眉。
庭羽看到,便将自己满满的一筒水分了一些给恪文,笑道:“要是到家水都洒没了,咱娘生起气来,你可就要多保重了!”说着他站起来便要继续走,刚一迈步便觉得眼前一黑,一阵晕眩险些栽倒!
恪文见状,吓得一跳而起,伸手扶住他嚷道:“喂!你还是先保重一下自己吧!”
庭羽低头扶着额,眼前好久才重新看清东西,他摆摆手笑道:“没事,我死不了。”他话虽是这样说,声音却一下子小了很多。
恪文见他脸上一时间血色全无,额上也冒出了虚汗,心中极是后悔不该和他打闹,一时高兴就忘记他受伤未愈,大清早的又赶了这么远的路,能吃得消才怪!
恪文扶着他又坐下来,道:“快,先坐下来,坐着歇会儿!”
小昭从后面一路小跑过来,紧张地道:“怎么了?”不等恪文说话,她就已经踢了他一脚道:“叫你不要闹了吧!”说着将装水的竹筒放在长凳上,伸手用袖子替庭羽擦去额上的汗。
庭羽还是那句话:“没事,我死不了!”看到小昭这番举动,他笑笑地道:“哎呀,你这举动,好像看到了娘亲的影子啊!”
小昭气呼呼地道:“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想急死人啊?你这样子不能再走了,离家还远,这可怎么办?”
恪文连忙道:“小昭啊,你在这里看着咱哥一会儿,我找霞光大人派人来送他回去!”
小昭点头同意。
庭羽却道:“不用那么紧张,我走得回去的。”
恪文道:“你还敢走?我都不敢让你走了,听我的,我这就找人去!”
这时,栈桥那边忽然传来马蹄声,只见蓝庭辛策马而来,身后还跟着另一匹马,段恪文顿时如见了救星一般喊道:“大哥来了!”
庭辛早已急急赶过来,下马便道:“小羽!你怎么偷跑出来了?赶紧随我回去。”
庭羽顿时觉得头大无比,埋怨道:“难道我是在坐牢不成?出个门都不行了么?”
庭辛道:“娘听说你偷偷跑出来,担心得不得了,说非把你关上十天不可!”
小昭连忙拉着庭羽道:“天呐,你快跟大哥回去吧,娘最担心你了!”
恪文也点头:“是啊,你完蛋了,这回真的会被关上十天的!”
庭羽道:“好好好!说的那么吓人,我走还不行吗?”说着只得起身,却不料手碰翻了小昭的竹筒,那竹筒一个骨碌便从栏杆缝中滚落栈桥,掉入深谷。他惊叫一声“唉呀”,然后抬眼看着小昭道:“怎么办?”
小昭也呆呆地看着飞坠下去的竹筒,喃喃地道:“能怎么办,再去要一筒了。你不用管我了,先回去歇着吧。”
庭羽还欲说什么,庭辛催促道:“磨蹭什么?快上马。”
庭羽只好朝恪文和小昭做了个鬼脸,乖乖地骑上马,跟着庭辛走了。
小昭对恪文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再去取水来。”说完她便往回走。
恪文却屁颠屁颠地跟上去:“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反正我这筒也洒得差不多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