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陈德的反常行为之后,几天里一直很平静。只是田君葙心里疑惑越来越多,在机场时也是,和餐厅里的事情仿佛有什么关联。就算是问了,陈德也不知从何回答,总是转移话题或避重就轻。于是在巨石阵发生的那件事,让她更加在意了。
那是在伦敦的最后一站,赶在下午去北爱尔兰的飞机之前。
田君葙去之前忘了拿扎头发的皮筋,到了巨石阵才想起来。因为巨石阵处于平地中央,除了它本身和人工搭起的,纪念品屋之类的建筑,就别无他物。风狂得很,将头发全给吹竖起来也算正常。田君葙只好不停地捂着她的卷发。
陈德帮她去买了甜点,田君葙双手拿着单反,只好让头发暂时被大风蹂躏。等陈德快回来的时候,立马放下单反,重新捂着头发。
“张嘴——”陈德一面笑着一面将冰激凌塞到她嘴里,田君葙含了一大口。
四周碧青的草地以及湛蓝的天空将整个巨石阵包裹在怀里,如此安逸的沉睡了几千年。她望着这辽阔的自然环境,绵延的小草坡和随风而远走的云彩。仿佛游客无法打扰它的美梦,因为狂风将一切闲言杂语在它耳边全部扫清。
它会感到寂寞么。就像盲人和聋哑人,几千年前的故事一直埋在心底无可倾诉而出,甚至压根不知道人类守在它身边并用文字和艺术加以美化。
田君葙看着那些大石块,凑近它们停下脚步。凹凸不平的表面以及磨损的痕迹,都藏着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在这些看似没有灵魂的身体里。人类两千多年前用双手垒起来的建筑,经过这两千多年的动静,如今还依然屹立在这儿,呈现在人们眼前,是多么微妙的事情。她心头有所触动,她想着此时此刻她现在所想的一切,终将会随着这代人的苍老而遗忘在这儿。如此相比,自己心中的千言万语与这不会说话的古迹比起来,简直微乎其微。
那倘若又一场惊心动魄而关于自己的事情,能留在这片大地上,该是多么伟大的事情。田君葙多想去触摸一下那石头,幻想自己也如同巨石阵一样矗立在某块地方,等待着世人来发现。
她忽地醒了过来,然后转身看了眼陈德,似乎没跟着她走。正当她开始找他的时候,风却越刮越大,把头发全吹乱在眼前,一个不小心将口袋里的钱包给掉了出去,实在是气不过。
田君葙弯下腰去捡时,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女孩的双脚。她没有抬头往上看,只是把那目光停在了那双鞋子上。显得有些破旧的小皮鞋,再加上略带污垢的裙边,田君葙打算抬起头看看是哪位小女孩的一刹那,头发又挡住了视线,等她拨开发丝的时候,压根找不到那个女孩了。
如今她坐在飞机上回想起来上午时的场景,也觉得奇怪的很。那女孩的裙边有着华丽的蕾丝装饰物,再加上复杂的刺绣,不像是这个年代的衣服。
“啊——怎么可能呢,一定是有她母亲喜欢穿古着。”田君葙小声嘟囔着,瞥了眼眼陈德,他头靠在一边早就睡着了。
田君葙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笔记本,开始打起草稿。她将近几个月都回想了一遍,发现第一次遇到奇怪的事情,是画室的那一场。
起初她只是将此当作压力产生的幻觉,可是现在看来,还是将这件事先记录下来比较好。田君葙不由得背后觉得发凉,她又细想了一下当天的事情,感觉瘆的慌。
田君葙皱眉看着陈德,几番矛盾之下,终于还是舒了眉头合上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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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德听过田君葙介绍她爷爷家的模样,可是来到爷爷的别墅前时,陈德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在他来之前的几百种想法之中,都是温馨而简单的老人居住小屋,或许还有个可爱的小花园种些小植物。毕竟陈德脑中对哥特并没有什么印象,而眼前森然可怖的别墅竟然住着田君葙的爷爷。
老人家得有多重口,陈德心里喃喃。田君葙按了大门外的门铃,许久,才有人从喇叭里回复。年迈的声音颤抖着从回话盒里传来,带着发音很重的英式口音,田君葙解释了一会儿老人才明白是自个儿孙女。
不一会儿,一个面相严肃的老人摇着座椅开了门,见到田君葙的那一刹那脸色瞬间变得温和起来,只是对身旁的陈德有些警惕。
“你好。”
陈德连忙笑着回应了一句,田君葙连忙做了下介绍,爷爷便连连点头答应着邀请他们进来。
他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打量着花园。大门是纯黑的栏杆,有着精致的雕花和尖顶。门边的墙壁上挂着牌号,下面写着老伯特莱姆之家。花园的左边有座小喷泉,池中是座小孩的雕像。因常年无人打扫,雕像身上全是灰尘和蜘蛛网。花园的墙边种着玫瑰,鲜红的玫瑰缠绕在荆棘之间。其他地方杂草纵生,铺着石头的小路中也长出了小草。不过相当大的面积上还是光秃秃的。有些地方长着疯了般灌木丛,已经东倒七歪,透着股濒死的美感。
花园的气氛让人异常压抑。陈德匆匆地跟着田君葙进了屋,然后放下行李。
这是三层楼的别墅,一楼是客厅、餐厅以及厨房厕所,二楼基本就是卧室和浴室,三楼是储物间和工作室。因为设计特别之故,是直接可以看见二楼的。屋中有一个楼梯直接通往二楼,在二楼有一条长廊,直接可以站在上面与底下的人打招呼。全屋家具皆为深色调,浓烈的古典气氛和一种抑郁感。
田君葙正要领着陈德参观一遍,突然二楼一扇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黑色长袍,正用毛巾擦着头发。看那高挑的黑色浓眉和纤细的身材,还有一卷褐红色的头发,陈德吃惊的愣在那儿都说不出话来。
田君葙也瞠口结舌的看着她,然后又看向爷爷。
“[嘿,田君葙?]”女人面露尴尬,转而又显得有些惊讶。
田君葙立马反应过来什么,那女人犹豫地走下楼,露出笑意道:“[我已经从父亲那里听说了你的事情!好多年没见了啊,作为你的姑姑我必须回来祝福你,你老公真是帅气。]”
陈德连忙笑着点头示好。
“[嘿,姑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田君葙立马接话道。
姑姑尴尬得笑着,给田君葙一个拥抱道:“[就在几天前,]”她眯着眼睛顿了顿道,“[我住在挪威,Felix我的大儿子还有我的女儿Linda,后天会从挪威飞到这儿。]”
“[多让人艳羡的一对]”那女人说着从女佣那儿拿来两杯热饮递给俩人,对陈德笑道,“[叫我Donna‘唐娜’姑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