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田君葙奶奶在英国读书。关于奶奶的信息爷爷只留下片段的描述,曾前往旧校打听到的讯息也就是半个世纪前的只字片语,手头上只得到了模糊的毕业黑白照和几张年轻时影像。照片上奶奶面目秀丽,画着两条细细弯弯的长眉,腼腆的抿着樱桃小嘴微笑。听闻奶奶来自上海,自己考取的学校。可惜在错误的年龄怀了孕,奶奶不甘心就此嫁人了了人生,便默默狠下心来不想将错到底,生下他之后不久便如同人间蒸杳无音讯,让爷爷一番苦寻却只无果。几十年过去了谁知道她或许还在英国,或许回了上海。改名换姓的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时间又能重塑人的外形。
二十多年之后田君葙父亲被公司调到去上海工作半年,顺便带着寻母的心却又重蹈覆辙了父母的路。在旅游景点与上海姑娘相识,姑娘饶有兴趣的与他聊天,谈南谈北谈东谈西谈除出了感情。有了联系方式后,又饶有兴趣的教他中文,教来教去变得出入成双。姑娘小他四岁,二十才出头。可能田君葙的母亲想法不及她奶奶,奉子成婚后便在家带着田君葙,而田君葙父亲却在工作满半年后回到了英国。因为难得的工作很难脱身,但田君葙父亲的外貌和风度是母亲难以离开的原因。不过夫妻两人挺恩爱,在田君葙初中的时候见到父亲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
姑姑是爷爷相隔十年多再与当地女人生下来的孩子,与田君葙的父亲相差十多岁,与田君葙也才相差八岁。其实爱人离开的五年里他就结识了第一任妻子,是在抑郁症聚会里。俱乐部里大多人都没有抑郁症,多是些哥特装扮的青年人。从网上无意间看到这个聚会的信息,斟酌许久后还是独自前往了聚会地址,也是她不辞而别后他首次出去参加的活动。到了之后他却窝在角落看着青年人,心里后悔觉得来错了地方。一个穿着紧身黑裙的女人诡秘地来到他的面前,抿嘴微笑地给他倒了杯酒。那女人留着黑色的中长卷发,到锁骨部位。
“其实我也不是什么抑郁症。”女人说,“只是觉得有这样的聚会挺有趣的。”
年轻的伯特莱姆看到她睫毛上涂着红色的睫毛膏,眼眸如同杏仁明亮又机灵,忽朔着翘长的睫毛看着自己。伯特莱姆看着她的双眼神游般的从嘴里吐出几个字词:“你叫什么名字?”
说罢他就知道完了,她仿佛酝酿着罪孽的甜味,引得他如同乱了方向的飞虫直往毙命飞去。年轻的伯特莱姆感觉从颓靡和抑郁里瞬间挣扎了出来,消失的爱人彻底从心底荡然无遗。他琢磨着那女人嘴唇上鲜血般的红色,微微勾起的弧度就足够他心头颤抖。在扑朔的霓虹灯光下,耳边充斥着节奏沉重的金属乐,爷爷说起他们的初遇仿佛身处地狱,却比天堂更迷人。
田君葙父亲六岁的时候看着父亲举行婚礼,迎娶第一任妻子。在相处的十年之后,他们突然觉得需要一个女儿。因为妻子比自己年轻几近十岁的原因,生下女儿的时候也才二十八。女儿和她母亲一样的个性。田君葙读小学后每年暑假几乎都同母亲住在北爱尔兰,时常去爷爷家玩。年龄相差八岁的姑姑也是玩伴,俩人经常在晚餐时迟迟归来,双手双脚都是泥巴,背后用绳子结着玻璃瓶,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小虫。姑姑读的生物学,就让小侄女一起去捉小动物拿回来观察,然后教她怎么解剖。田君葙妈妈有意让她远离姑姑,所以再长大之后待在北爱尔兰的时间久变少了。
田君葙侧卧的看着陈德,想起儿时在北爱尔兰发生的往事,由衷的怀念。谈起这些的时候,陈德只想到过往十年的生活,如此索然无味并且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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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哪位?]”田君葙往猫眼里一看,花园外站着两个青少年。
“[是表姐么?]”
田君葙有些吃惊,连忙开门。男孩首先进了门,冲田君葙呲牙一笑。而后跟着的女孩,黑色体恤加蕾丝短裙,留着同外婆一样的黑发长发,大眼睛下挂着着浓重的黑眼圈,面色冷漠地进了房。
“[我的天你又熬夜了?]”
“[她昨晚在打电动。]”那男孩名叫菲利克斯,他走进厨房从冰箱里取了一罐饮料,然后瘫坐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喝了起来。
“[这是你的表姐,她是很厉害的画家,她快结婚了。]”姑姑对女孩凯茜介绍着田君葙。凯西随便地抬头看了一眼应了一声然后揉着眼睛倒在沙发上。
“[对不起,她太失礼了。]”姑姑摇摇头耸着肩背过身走近厨房。
陈德的出现让这两孩子提起了兴趣。他们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个亚洲男人,女孩先开口问道:“[你和我的表姐在一起多久了?]”
她头趴在沙发手上,睁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陈德,却没笑意。陈德呵呵得笑笑,想到高中刚认识田君葙那会儿到大学的事情,不免触及情伤。
“[高中就认识了。]”
“[哇哦,酷。交往到现在么?]”
“[没有,人总会因为一些事情分开的,有缘的话就能重新来过。]”田君葙答道。
凯茜双眸睁得圆滚滚的面无表情地看着田君葙,黑眼圈和眼袋更加的明显。菲利克斯蹙眉侧目看了妹妹一眼,‘咕嘟咕嘟’地咽了几口果汁。田君葙默默笑了下转过身去,恰巧和陈德对视,她顿了两秒接着侧过头走到厨房里帮助姑姑。
“[怎么没见到你们外婆?]”剩下陈德一个人应对这两个孩子,他奇怪地问道。
“[不清楚,好像住在朋友家里玩…明天回来。]”哥哥回答道,咧出一个露齿的笑容,双眉仍然扭曲着。
陈德尴尬得笑着回应,他难以想出什么好的话题,总之最后还是找了个理由出去散步了。
不远处耸立着一个小教堂,离那屋顶不远处笼罩着一片阴霾。这般景象远远看来,就仿佛是教堂顶部那片灿烂正被黑云所挤兑着。陈德眯着双眼望着教堂的尖顶,迈着沉重地步伐漫无目的地往那座教堂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