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其人,里厅走出一位轮廓刚毅面容姣好的夫人,那夫人一袭墨底金线绣秋菊的旗袍,竖立的金黄边沿领子,点了艳红的口红,盘起了贵妇的时尚发髻,深黑的玛瑙项链手镯戒指和定制的黑色尖头皮鞋遥相呼应,有咄咄逼人的气势。
陆子安不做声,低头踢脚下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板。
“怎的,莫不是我陆公馆的下人们怠慢了客人!?”转头瞥一眼身后跟着的碧眼高鼻的洋人管家,“Andy,今早可是未收拾干净公馆!”
那大鼻子的洋人摇头说蹩脚的中国话,夹杂着洋文解释:“nonono,我们都是按照夫人平时的要求,不会不干净。”
夫人绕着陆子安打量一圈,道:“少爷可是觉得我陆公馆不干净?”
路子安着才抬头,做一幅可怜摸样,讨好的道:“母亲大人收拾的公馆怎会不干净,是子安不净,鞋底粘了些尘竟然弄脏了公馆的地。”
夫人这才开怀笑了起来,走到中心的棕色皮质沙发边坐下,又上了些严厉的色彩,启唇:“陆公子倒是舍得回来,不知风花雪月的生活可过得舒坦了?”
陆子安嘻嘻哈哈走向沙发,从背后拥上坐在沙发上冷言的母亲,道:“这是我家,怎不舍回来,儿在外玩闹也是十分想念母亲大人的,许多趣事都要与母亲分享的。”然后转头看向微笑不语的弈潋,又道:“母亲,你可知他?”
弈潋便踱步而来,站立在夫人旁道:“伯母好。”
夫人轻点着头,含着笑道:“令世侄见笑,犬子生性顽劣不懂规矩,若有怠慢还望海涵。”
“伯母哪里的话,弈潋向来也是顽劣之人,莫给您添了麻烦已是万幸之事了。”
这时有下人端了茶托上茶,三人坐定。
夫人端起泼了绿墨的的白瓷茶杯吹滚烫的热气,轻泯一小口,道:“你是子安二哥之事我早有耳闻,也为子安拜得如此异姓兄弟荣幸,子安一向单纯无害,还是多亏世侄照顾了,我不求子安做出太大出息,这世间险恶你我都该是明白的,子安,子安,但愿我儿平安仅好。”她放下茶杯盯着弈潋缓缓说道。
弈潋瞧一眼正吹着悬浮在茶杯水面上茶叶的陆子安,又瞧一眼面色柔和言语冰冷的夫人,道:“弈潋自是希望子安安好,若要让弈潋从安逸苟活与遍体鳞伤的成长里选择,弈潋希望的是子安能够受伤成长,若伯母只愿子安不知谙事苟活于世弈潋自是无话可说了。”
陆子安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弈潋,皱了眉头不悦的道:“二哥,你才不知谙事苟活于世。”
夫人看一眼稚气未脱的子安,轻叹着摇了摇头,道:“若论生死,我宁可小儿苟活于世。”
“弈潋望伯母慎重思考,若论生死,弈潋愿拿生命保全兄弟周全。”弈潋认真严肃道。
陆子安把玩着杯盖,嘟囔道:“母亲,我饿了,叫Andy拿些吃的来。”两人看向子安,弈潋轻笑,夫人则是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摸样。
弈潋起身,拱手一拜夫人,诚恳道:“弈潋眼拙,但认为子安的非凡是您锁不住的,总有一天是会令您我望尘莫及的上者,本是抱着拜访传闻中的铁娘子为目的,今日一见伯母,神情风采让弈潋真真难忘,但弈潋细碎琐事繁多,便不叨扰伯母太久。”
夫人起身,道:“我也不是不通情达意之人,世侄对小儿的好伯母放在心上,今日之言我自会考虑。怎的就走?莫不是瞧不上陆公馆的饭菜?”
陆子安这才像是初醒般,急急起身道:“怎的二哥要走?不是要与母亲商量我外出事宜吗?”
夫人狠狠眼掴一眼陆子安,气愤不已的道:“不省心的东西。”
陆子安跳将起来,不解:“孩儿哪里惹得母亲了?”
夫人瞥一眼陆子安,愤愤的气焰毫不退减,问道:“叫你去见的梁家小姐你可见得?”
“对了对了,二哥,大哥说何时要来来着,我们是到满香楼接风还是去溢景阁洗尘?”陆子安说着故作姿态去拉扯弈潋打断夫人的话,见夫人动着鲜红的唇还要说话的又忙道:“二哥,还是到金锦轩吧,气派安静又不失优雅。”
夫人无奈,连连摇头,看向弈潋道:“还要倚靠世侄照看犬儿了,也不知他何时长大,还望一番磨练能让他长大成人,不求功名利禄,只求让我省些心思,我这个做母亲的自是欣慰感激的了。”
弈潋再次拱手,满身正气与坚定,道:“弈潋自当不负伯母所托,定然会令子安脱胎换骨。”
来时的小车走着回时的山路,已是正午,满山的植物鲜活起来,招摇这迎接着亮堂的日光。
陆子安打开左侧的玻璃窗欢呼叫喊:“自由啦!自由啦!”转而回过头来询问弈潋:“二哥,你是如何不费吹灰之力说服的母亲?”
弈潋转过头去不瞧陆子安,右侧的玻璃映射着弈潋满脸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