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两旁是木扶手,简仪和严枳不过过了十几分钟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借着扶手攀爬。早些时候还怕自己穿的太少,现在完全没有这个担忧了,两人身上皆出了一层薄汗。再看严珩,气息呼吸都正常,似乎攀山对他而言不过如履平地。仔细一看,也只有额头处冒出一点汗而已。
大部分的装备都被严珩主动扛过去了,简仪和严枳两人手中只握了一瓶水和一条用来擦汗的毛巾。
简仪双手撑在大腿上停在一台石阶上喘着气,说的话也不成句:“严珩,你怎么都……都不喘的?明明我们是,是一起爬上来的啊。”你看她和严枳都要累成汪了。
严枳也在她后方停下来喝了一口水,同样的气喘:“你不知道,我哥他天天健身的。雷打不动。”
难怪体力这么好。
走在前头的严珩顺着两人的步伐停了下来,几步下来将两人拉到边缘,以免碍了别人的路。
简仪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他微微用力一带,人就靠着扶手了。
而后他又在两人前面的两个石阶处站定,悠悠拧开瓶盖喝了几口水。
喉结因吞咽的动作一滚一滚,阳光透过叶子缝隙撒在他身上,水纹一圈圈在他脸上划开,衬得他脸色白皙,极尽性感。
他却好像没有注意到简仪的视线,思维还还落在上一个话题。
“教师难免有职业病,运动着总好些。”
简仪休息了一会气息渐渐趋于平稳,接话:“我以前高中老师就有职业病,很严重。喉咙里长了个瘤,做了手术。”
“嗯,这种事情很多。”
突然想到什么,简仪抬头问严珩:“那很多老师都用扩音器啊,怎么你没有用?”上次去他们学校,路过几个班里看到的老师几乎都有用扩音器,仅他和其他一两老师没有用。
“上一节课戴一次拆一次,太麻烦。”他双手环胸,露出手上戴着的石英表,“而且且会对那东西产生依赖性,学生听课效果也不好。”
后边的严枳这时也恢复了过来:“其实我哥就是嫌麻烦。平常连绕根耳机线都不愿意。”
严珩听了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就这样走走停停,约莫一个小时之后三人终于到了半山腰。半山腰有一块平地,有几顶亭子供旅人休息。
这样的视线已经是不错,俯瞰下去事物缩印,眼眸一扫,风景尽收眼底。
这种一览无余的广阔视野让人心情莫名地放纵舒坦。
亭子外,有几株红得发艳的红山茶娉婷开在崖边。
简仪见了兴奋地扯了一小株过来拿给严枳看:“知道这山茶花吗?差不多清明的时候开,然后这花瓣吃起来甜甜的。我小时候跟我爷爷去踏青的时候他告诉我的。”说着,就扯下一片花瓣用矿泉水洗了洗塞到嘴里。
“真的?我试试。”
她也弄了一片放到嘴里,尝了半刻,说:“诶,真的!很清香还有股甜味。”
严珩看着对面两个像牛吃草一样的女人,无奈捏捏眉心。
山上的气温总是比山下要低,几人又出了汗,这下子山风吹过来身上有一丝凉意生出。
暂休息了片刻,严珩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吧,等到了静安寺洗漱一下正好可以用斋饭。”
简仪也觉得休息得差不多了,也起身拍了拍衣服,眼中有光:“听说静安寺的斋饭很好吃。”说完才发觉不合时宜,连忙噤了声。
然后另一个吃货适时跳了出来:“既减肥又好吃啊,那我们赶紧上去吧。”
严珩看了自家妹妹一眼,从嘴里蹦出两个字:“出息。”
“……”也不知道是真的说严枳呢,还是含沙射影地在说她。
再往上爬的过程,三人的步伐明显放慢了。是严珩放慢了步子屈就两人。
往上的风景更好。因为平日没有多少人涉足,此时又是好时节,到处都是风景,让人应接不暇。
注意力被分散,也就不觉得路程有多远。又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光景,耳边清晰地传来规律的撞钟声,绵长而空灵。
有游人上山,也有游人下山。或夹着一两枝野花,或握着求来的签条左右相看。
再行几百步,面前出现了具有佛教特色的建筑。寺庙俯卧在群山中,像是沉睡的老者,样子庄严肃穆。
空中有蜡烛以及香的特殊味道,又伴着着殿内因为的木鱼和诵经声。简仪打心里生出一股敬畏。
宗教,你信则有,不信则无。世上宗教千千万,每个人的信仰都不同。
骨子里的五千年凡尘,在见到菩萨佛祖的时候肃然起敬。
三人在禅房放下了行李先去了大雄宝殿拜菩萨。
殿内有大师坐于蒲团之上诵经,一手敲木鱼,一手捻珠,花白的长眉下双眼微阖。一干弟子双手合十坐于他身边,声音喃喃也在诵经文。香的青烟升起,菩萨的脸在这烟之后幻幻灭灭看不真实。殿中的一切沉寂,仿佛来往的香客不存在。
三人在一位年轻僧人的带领下领了一个草编蒲团在一角跪下拜佛。
此刻正是饭点时间,虽有香客在上香,磕头,却也不多,大家又有共识都低声言语,殿内祥静。
简仪在中间的位置,只要稍稍小角度地偏转过头,就可以看到严珩此刻虔诚的模样。
修长的十指合并端正放于身前,星空一样的眼眸会神望着殿前金刚色的佛像,不知他在心中向佛祖借了什么愿,继而俯身磕头,双手打开放于蒲团之上。
简仪跪在蒲团上,身边就是心心念念的人,突觉眼眶不自主地就发热,心中像有树根长出,根须蔓延扎在心里。有人在给这棵树浇灌泉水,是她自己,也是严珩的不经意动作。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严珩的背脊在眼前,她双手紧紧合十,在心中默念心愿,全身的力量像是凝聚到额上慎重地向佛祖请愿,一个一个。
等到她扶着腿站起来时,严珩和严枳已经立在左右,看样子已经向佛祖道过心中所念。
“这么快?你们的愿望这么简单?”
“是你太贪心了吧,向佛祖许了这么久的愿望。”严枳打趣道。
“没有,就一个。我现在就一个愿望,希望真的可以实现。”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珠转向紧盯佛像的严珩。但是只一瞬就转移了视线。
严珩,你不知道吧,其实她刚才许的那个愿望就是你。
她又在心中默了一遍:
菩萨,希望严珩今生,痛,不过毫厘;幸,最甚天下。
——
在偏堂用过斋饭休息片刻之后,简仪和严枳理所当然地要去寺庙前求上一签。而严珩对这些不上心,留在了禅房。
两人求得都是姻缘签。严枳别有深意地望了一眼贼兮兮的简仪。
可惜求得一签,结果却是不甚明朗。
严枳看简仪表情不是特别好,心里明白大概,碰了碰她的胳膊,表示劝慰。
“干嘛,心里有人了啊?”
简仪心中一紧,面上淡淡状:“你猜我猜不猜。”
“..”
“对了,你求的签结果怎么样?”
“还好还好,桃花运哈哈。”
“..”这下轮到她心塞了。是真的心塞。
回到严珩所在的禅房的时候,已是黄昏。后院鲜少人光临,栽有大片枇杷林。
严枳还在大殿听僧人诵经念佛,简仪心里挂念着严珩,便寻了个理由说去叫严珩。
严珩正卧在朴素简单的雕花木床上小憩。木床上挂着一把佩剑,有素色的床幔用挂钩勾着。
因为周围环境太过安静,她觉得四周仿佛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和严珩浅浅的呼吸声。她轻手轻脚走进严珩,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去靠近,但心里就是有这份骚动。
这是简仪第一次看到睡着时候的严珩。
这个时候的严珩面容一样引人驻目,平时他脸色从来都是很淡很淡。现在也许是因为睡着了,面上少了惯有的疏离多了一分柔和。
谦谦君子如玉,说的可不就是他这样的人?
还想再上前一步看得再仔细些,却没有料想到被脚下的床踏一绊,人不可控制地向床上扑过去。
严珩本就是稍作休憩,处于浅度睡眠。听见原本静的像幅画般的房间发出碰撞声以及一声闷响,闭着的眼惺忪睁开。下一刻,他就感觉到了身上的压迫感。
简仪半个身子跌坐在床踏,上身扑在严珩怀里。虽然隔着一层被子,可那被子很薄,她还是明显感觉到了身下那人的身体。
严珩一睁眼,落入眼中的就是简仪的脸。有几缕发丝垂落在她额前,她的眼睛本就湿漉,此刻有慌张。
四目相接之时,两人都愣了一下。
还是严珩先反应过来,伸出右手扶住了简仪的肩膀一带,两人适当地隔出了一段距离。
“怎么了?”
简仪还半跪在床前处于当机状态,良久才说:“我,我就是过来叫你去殿前,没想到你在休息。然后想叫醒你,结果没注意脚下的床踏就..”
严珩已经明白,想起刚才的情景平生难得尴尬得“咳”了声:“麻烦你了,你先起来吧。”
“..”哦,她原来还跪着。
起了身,严珩披了外套,走在前头,一言不吭。
简仪很心虚,怕生生把两个人的距离又拉远了,思想斗争之后狠心开口叫住严珩:“严珩..”
严珩转过头看着她,双眼黑白分明。
“那个,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是真的绊倒了才摔倒的,我就是想叫醒你,绝对没有存别的心思的。”
严珩倒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只皱了眉,问:“所以呢?”
简仪绞绞手指头,把要说的重点脱口:“所以你不要误会,别因为这样就疏离我。我挺喜欢..喜欢跟你交朋友的。”
简仪低着头,看不清眼中神色,言语中有不甚明朗的低落。
严珩脑海中却忆起了在大巴车的那道视线,想了有一分钟或许两分钟,神色平常:“不会的,我也挺喜欢和简小姐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