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步态优雅地朝着那一桌正在赌牌的人走去。
“不,不!我现在可不能离开,爸爸随时会来。”珊杜听到吉妮细弱的声音叫道,“那样,他会将你们赶出去的。如果不是我在,他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他在余光中发现,杰西与维森同吉妮,又坐到了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他注意到,角落里有一个通风口。
也许吉妮呆在那里,才会舒服一些——
5扑朔迷离的身份
牌桌上的人都抬起头,盯着珊杜,一脸的不屑一顾。
但也流露出几丝惊慌。
按理说,这家娱乐场并没有干什么违法的事情,可他们赌牌的金额大大超过了娱乐的范围。所以,就构成了犯罪。
这些牌桌上的人,也就格外地小心,生怕会招来灾祸。
珊杜一脸随意的表情,只盯着牌,而不盯着人。
但他锐利的目光还是发现了,牌桌上的人,并不是今天早晨才来到这里,而是在这个赌场里彻夜未归。
他们的衣服邋邋遢遢,脸上青黑色的胡茬,已经淡淡地透了出来。几乎没有一个人的头发上,不粘着烟灰。
尤其暴露他们作息的是,那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发黄的脸,又肿又黑的眼眶。
但每一个人,眼睛只要扫到桌子上的赌码,就又都振奋地瞪起眼珠,阴沉沉地盯着对方的出牌动作。
可能是珊杜面前坐着的这个人,输了不少钱,他被珊杜高大的影子挡着,浑身的不自在,“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恐怕还未成年吧?”
有两个人跟着冷笑了一声,但谁也没有心情跟着开玩笑。
“如果是我,我就打红桃K。”珊杜低声对他身边的人说道,马上离开了那张赌桌。
他平时很喜欢观看,爷爷和几个老朋友打桥牌。所以,对牌桌上赌牌的人,手中的牌,十分了解。
现在,他们所进行的赌博行为,正是桥牌。
桥牌来源于,英国莱斯特郡的一座古老的桥梁。
桥牌比赛是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由俄国的移民们以“俄国四人牌”的名字开始的。
住在莱斯特郡的两家人,因为喜欢这种比赛,每天晚上轮流到对方家中去比赛。
在他们两家之间,有一座必经的,但有坍塌危险的旧桥。
夜晚过桥就更危险。
经过此桥去打牌的那家人回来后,总是发出如释重负的叹息,“唉呀,谢天谢地,明天晚上该转到你的桥‘牌’了”。这句话就成了口头禅。
以后,不知什么时候,干脆就成了“桥牌”。
桥牌是两个对两个的四人牌戏,种类繁多。
简单地说,桥牌是扑克的一种打法。
它作为一种高雅、文明、竞技性很强的智力性游戏,和以它特有的魅力,而称雄于各类牌戏,风靡全球。
打桥牌的乐趣主要在于少靠运气、多凭智慧而赢牌。
在打牌过程中,要运用很多数学、逻辑学的知识。计算和记忆能力,在桥牌中非常重要。
而且,想要打好桥牌,必须在搭档之间密切合作、齐心协力,才能实现目标。
单凭刚刚组织起来的两个陌生人,是很难做到打倒对方的。
尤其是,桥牌还要使用心理战术,即在脑海里形成对方将要出牌的套路。
有许多人称,桥牌是“无声的战争”。
珊杜还没有走出几步,就被叫住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被他指点的人,叫道。
“我也很喜欢这个。”珊杜随意地说,“谁都知道,这是桥牌。”
令他并不感到意外的是,整整一牌桌的人,居然不知道,他们正在进行的赌搏活动,是桥牌游戏。
“好吧。不管这是什么游戏,可你也得过来帮我打完这一局。”那个人霸道地拉住了珊杜,“我的运气实在是太糟糕了。”
他又对身边的牌友说,“我想,你们不会介意?”
“是的。没人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凯文。”身旁有一个人插嘴说道,脸上露着对珊杜不屑一顾的神情。
“你的运气是糟,凯文,”另一个肥胖的中年人,吃力地卡巴着眼睛,将脑袋抻向凯文,“你要怎么回去交待,连唯一的房契,都让你押在那个赌神的身上了。”
凯文耸耸肩,叫珊杜拉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我要一直等待那个家伙再出现,我想他会再出现的。”他不安地咕哝道。
“别白日做梦啦!”肥胖的中年人,一脸的兴灾乐祸,“他挣够了钱,可不会糊里糊涂地再回来。”
凯文忧郁地眨了眨眼睛,算是回答。
珊杜想起了小店铺女主人的谈话,猜测这个应该就是,她们提起的那个输了房契的人。
但因为这个赌场与那片居民区,还相隔一段距离,他没有再猜测下去,打算在这几个人身上,寻找些蛛丝马迹。
也好赶快离开。
他发现吉妮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了,似乎随时都会被烟熏晕过去。
至少杰西与维森——珊杜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杰西正在大厅里走动,试图找到点儿线索。
不过,他做得非常自然,根本不会让人联想到——他们三个是少年侦探。
而维森更令珊杜感到安慰。
他正与吉妮聊天,照顾她,以免她觉得时间太难熬。
珊杜放下心来,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桥牌游戏当中。
“打20分的草花。”他指着凯文手中的牌,低声说道。并且,心里已经猜测到对方会出什么牌。
这家赌场的生意好,除了有赌神的关系以外,正是因为加入了桥牌这种高难度的游戏。
也正是因为这些来赌场碰运气的人,不会桥牌的技巧,才会如此痴迷。
而且,桥牌可不是一种简单的扑克游戏,游戏规则复杂。
也许等到这些人将身上所有的钱都输光,也没有弄懂,它到底都有哪些玩法。
在珊杜的指点之下,凯文和对面的同伙,轻松地战胜了另两位牌友。
他们以为是凯文走了运,咕咕哝哝地又摆开了阵势。
但接下来的几次输牌后,大家似乎都清醒过来,认为自己遇到了赌牌高手——也许这个少年,可以和赌神试一试身手。
于是,大家暂停游戏,都将好奇的脑袋,抬向珊杜。
“说说,你是在哪儿学来的?”肥胖的中年人,眯着眼睛,急切地问道,好像要马上揪出那个幕后高手似的。
“这是奥运会上的比赛项目。”珊杜随意地说。
“你是说——赌牌也可以上奥运会?”肥胖的中年人,一脸的不可思议。
“它是桥牌的一种。”珊杜马上解释说。
“这么说,你也经常赌牌喽?”另一个人好奇地凑了上来。
“只随便地玩上两把,”珊杜的眼睛,盯着桌上的赌码,“不过,我手头可没什么钱。”
凯文立马两手一拍,“这好办,你就放手玩儿。想要多少赌码,我都给你弄到。”
其他人不满意地摆摆手,示意凯文不准再听珊杜的指挥。
不过,大家的言语中都透露出,他们倒是十分愿意,跟珊杜学习桥牌的技巧。
珊杜灵机一动,心想这可是个好机会。
他可以教这些人桥牌的技巧。当然,做为交换条件,他要更多地了解,关于赌神的事情。
大家连连点头,没有人对这个少年在意赌神,产生任何疑心。
况且,珊杜的语气和表情,让他们误以为,他只是因为嫉妒那个赌神,才想要了解他的。
“是的。他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凯文叫道。
“简直是一个,出神入化的人。”旁边的人,附和着。
“他也跟你们玩儿桥牌?”珊杜边指点四个人,桥牌的规则,边问道。
“不,”凯文说,“桥牌是这家赌场的老板,推出的赌牌游戏。可是因为这种牌的规则太难学,赌场的生意一直十分清淡。”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来了一位赌神。”肥胖的中年男人,带着羡慕的口气说,“刚开始,他与大家玩儿桥牌,可是没人能赌得过他。后来,他就提出,要与在场的所有人,玩儿一种十分普通的扑克游戏。也就是那种游戏,使凯文连房子也没了。”
“这么说,那位赌神赢去了不少东西?”珊杜问道。
“简直是无法计数!”凯文一脸愁闷,“我最讨厌他那一只,又红又大的鼻子,真想给他揪下来。”
“是啊,”凯文身边的人说,“他的胸脯,也总是挺得高高的,就像我儿子喜欢看的动画片里的那个大力水手。不过,他总是令人奇怪地,戴着一副手套,好像手里藏了什么东西似的。”
“他总喜欢跷着手指头,”肥胖的中年男人,伸出左手从中指到无明指的三根手指,“就这么来回摆动。我从来没见过,它们弯曲过——也许这就是他的常胜秘诀,是他从哪儿学来的巫术。”
珊杜的嘴角上掠过笑意,似乎已经看清,那个赌神在他面前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不过,他依旧沉着地教牌桌上的人,桥玩的技巧,一面不经意地问,“我听说,赌场的老板曾经失踪过一段时间。”
“是的。”凯文说,“我跟他从小在一起长大。但只在一条街上,不是非常熟悉——那件事情谁都知道。”
他比划着自己的手指,又压低了嗓音,说道,“也许是觉得太丢人了,才失踪了好几年。但自从他这次出现,开设这个赌场,就再也没有人提起过曾经的事情。现在,他是一个有钱人,没有人会在意他的过去。”
“他那一手桥牌,打得真是不错呢。”凯文又补充了一句。
“难道,他有那么高的桥牌绝技,没有跟赌神较量一番?”珊杜不露声色地问,眼睛盯着牌桌上的四个人。
四个人马上摇摇头,也似乎在赶走,脸上浓浓的倦意。
“在赌神出现的那段时间里,他好像去顾别的生意了。”凯文说,“这也是我们从保安那里,打听到的。不过,你们也知道,一个有钱的赌场老板,是不会随便轻易露面的。尤其是那几根手指头。”
其他三个人,都会心地笑了笑,似乎解了心头之恨。
“我听说,赌神离开的原因,好像跟赌王有关系吧?”珊杜一脸好奇地问道,“我还从未听说过女赌王呢。”
“可不是!”肥胖的中年男人,马上应道,“我想,如果不是因为她突然出现,搅了赌神的运气,赌神是不会卷钱而逃的。”
“这么说,她比赌神更胜一筹了?”珊杜马上问道。
“那倒不见得。”凯文说,“她与赌神较量了三个晚上,每次都是平手。如果不是那次着火,赌神也不会输。但我可不认为他输了,而好像是有什么急事,将他给拖走了。”
珊杜什么也没说,等待凯文再说下去。
“在这之后的第三天晚上,赌神才出现。他与赌王,来了一场真正的较量。”凯文的脸上,说不出是痛苦还是得意的神色,“那一晚,赌神输得很惨——他就此失踪了。”
“赌王也失踪了吗?”珊杜急切地问。
“没有,她现在每天都出入赌场。”凯文说,“可是,跟她较量的人,都是新来的顾客。因为像我们这样的,已经被赌神将所有的钱都赢去了。已经没有金钱,可以跟她较量。而且,谁都知道,她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钱,只想来赌场骗钱——赌神每一次来,都带着厚厚的赌码。可她的桌子上的赌码,却少得可怜。”
凯文又说,“谁也不会上她的当,都在期待赌神能再次出现。”
“是啊!”肥胖的中年男人说,“赌王好像也在期待赌神出现。她轻易是不跟别人赌牌的,虽然每天晚上按时来,却只是坐在一个角落里。只是偶尔的几回,她会跟大家赌两场,赌码也少得可怜。”
牌桌上的四个人,又开始议论起赌王的丑陋相貌。
自从珊杜能听懂语言以来,他还从未听说过,这么多的难听词汇。
不过,也可以确定,这个赌王确确实实是一个怪人。
“她的腿,闭得可真紧,”凯文带着嘲弄的口气,说道,“把那双粗粗的穿着黑丝袜的腿,紧紧地闭在一起。眼睛总是愤怒地盯着,打量她的人,就好像生怕自己的名誉,出现什么闪失似的。”
“是啊,”凯文身边的人说,“这么热的天,她总是穿着黑色的长衣——如果我没有猜错,风衣正是为了遮蔽那两条粗腿的。”
“她的脚可真大!”肥胖的中年男人说。
“那两只手更大,”凯文越说越来劲儿,“手上都是白色的小点。如果不抹着指甲油,戴着戒指,我真以为她是油漆工呢。总之,我没见过那么丑陋的女人。”
“不对,她手上的白点是疤痕。”凯文身边的人,辩解道,“就好像曾经被什么东西烫过似的。”
珊杜细细地听着,忽然想起那两只苍蝇,“这里的气味儿这么难闻,恐怕,每天晚上都会招来许多苍蝇吧?”
凯文马上摇摇头,“苍蝇可不喜欢,这么阴冷的地方。何况,这里面又没有餐厅,也没有食物什么的——除非那只苍蝇喜欢抽烟。”
另三个人,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肥胖的中年男人,抬起头,指向大厅顶上几个灭蚊器,“只要插上电,无论是蚊子、苍蝇,都会自投罗网。”
这时候,珊杜突然听到不远处的吉妮,不间歇地咳了起来。
他马上低声问身边的凯文,“您还要等那个赌神吗?”
“不等到他,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凯文拍着胸脯,说道,“我还要将我的房契赢回来。要不然,我可是无家可归的人啦——我估计,我的父亲和我的老婆,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情了。”
“也许,我们还会再见的。”珊杜咕哝了一句,马上站起来,朝着吉妮走去。
“嘿!你就不多停留一会儿吗?”凯文叫道,“我们还学得一塌糊涂呢。”
“我说了,也许我们还会再见的。”珊杜说,“那边坐着的是我的几个朋友,我们很好奇,才来这个赌场的。我倒想见见那个赌王,也许今天晚上,我还会返回来呢。”
他不顾身后的人是如何阻拦,径直朝着吉妮走去。
“我们该走了,”珊杜对已经在赌场转了几圈,又坐到吉妮身边的杰西,说道,“吉妮恐怕已经无法再多呆一秒钟了。”
“是的,我看她一直在强撑着。”维森担心地说,“但她一直不走,她怕她的爸爸突然出现。那样,我们三个可就要倒霉啦!”
“好吧,但我们现在可要走了。”珊杜对维森说,“你最好扶着她。”
三剑客和吉妮,离开了赌场。
正像珊杜猜测到的,没走出赌场多远,吉妮就停下了脚步,“我现在还不想回家。”
维森的脸色羞得通红,“无论你觉得我对你多么好,我也无法把你领到我外婆家去。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吉妮的脸,顿时绯红,但也可能是因为她的肺病的缘故。
她根本就顾不得,维森的玩笑话,“我有话,要对你们说。”
“我刚才,已经听你说过不少了。”维森马上说,“你们班级里那个小河马,确实非常好玩儿。”
“他只是长得像河马,”吉妮说,“可现在我要说的,根本不是这回事。”
“走吧。”珊杜摸了摸裤子口袋,“正巧我今天发了零花钱,我们去附近的快餐店里吃点儿东西。”
“最好是肯德基。”维森马上嚷道。
“你真够卑鄙的!”珊杜朝维森晃起拳头,但两个人笑着击掌,一齐朝着胡同口走去。
6吉妮的担忧
因为不是什么节假日,肯德基里的人并不很多。
三剑客和吉妮上了二楼,挑选了一个十分偏僻的角落坐下。
维森拿着珊杜的钱,到楼下,负责点大家要吃的东西。
不一会儿他回来了,但盘里的食物,远远要比珊杜给的钱所能买的食物要多得多。
吉妮只拿了一个香蕉派,一小杯冰可乐。
“谢谢,我这就够了。”她婉拒了维森的鱼肉汉堡。
三剑客挣抢着狼吞虎咽,一面盯着吉妮,看她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我很不喜欢那个赌场。”吉妮的声音很小,似乎害怕坐在不远处,几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学生听到。
“能看得出来。”珊杜猛喝了一口可乐。
“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吉妮的语调更低,更悲伤地说道,“我真是不喜欢那个赌场,也不喜欢爸爸那样。他除了非常爱我,舍得给我买任何东西以外——我无法劝说他,关掉那个可恶的地方。”
“是的,谁都不会喜欢。”杰西将维森吃到一半的卷饼,抢了过来,马上塞进嘴里,咕哝道,“我是说,他们大人喜欢。”
“我和妈妈,本来跟爸爸生活得很幸福。”吉妮飞快地说,朝一直盯着她的珊杜,看了一眼,“妈妈原来并不知道,爸爸曾经非常爱赌博。”
“也就是说,你爸爸至少有几年的时间,没再玩过扑克牌?”珊杜谨慎地问道。
“不!他几乎天天都玩。”吉妮马上说道,“爸爸是在另一个城市,认识妈妈的。妈妈说,他当时可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肯努力,机灵敏锐,又非常正直。他在外公的公司做事,妈妈与他一个部门。后来,他们慢慢接触,组织了一个幸福的家庭。”
“你为什么说,你爸爸几乎天天都玩牌呢?”杰西不解地问道,“他不是已经放弃那个嗜好了吗!”